高三八班，最後一節語文課。
翟達成功從第七排，前進到了第三排，理論上這代表著成績的巨大進步。
其實對學習挺有幫助的，看的更清，還不會被粉筆灰和吐沫星子殃及，純純一等座。
如果排除掉奇怪的同桌人選的話。
翟達單手撐著腦袋，儘量不去看林舒遙那邊，勉強也能聽進去課。
而林舒遙坐的筆直，腰板和打了鋼筋一樣，雙腿併攏已經維持這個姿勢一個小時沒變過。
邊寫邊學的翟達單手沒拿穩，橡皮掉到地上，彈了兩下落在林舒遙腳邊。
翟達凝視了半晌。
嗯，不要了。
林舒遙抿著嘴，憋了許久，最後還是主動彎腰撿了起來，放在了翟達的桌子上，然後繼續端正坐好，一言不發。
古怪的氣氛繼續發酵。
語文課的講題稍顯枯燥，翟達跟著聽了半節課，就改成抄寫，不過不是抄寫課文，而是用【文藝少女的筆】抄寫生物知識點，隨著學科等級測試臨近，對主要目標應該有所側重。
況且語文方面，所有的課文、古詩，以及對應的所謂“中心思想”標準答案他都已經“抄”完了。
家裡和盧薇測試時，排除掉作文的70分，其他部分90分裡拿個80分很容易。
順帶一提，盧薇也拿翟達的作業測試過，不算作文只有60分左右，這確實是她的弱項，哪怕有外掛支持也需要一點時間。
林舒遙雖然眼睛不敢看過來，但渾身所有汗毛都在感應著翟達的動作，翟達一有動作，身上的小毛毛就彷彿接收到信號一樣立了起來。
腦子裡看似在上課，實則在想對策，看似在想對策，實則已經宕機了。
就這麼僵持著直到下課，丁蓉看了一眼翟達，然後第二次將楊帆叫走，離開了教室。
看來楊帆即將面臨一場辦公室的solo。
翟達收拾著書包準備離開，林舒遙突然說道：“翟達...晚自習，需要我給你記筆記麼？”
翟達疑惑的看過來。
“你晚自習不是...不上麼？我想著萬一老師講重點...”
翟達撇撇嘴：“不用。”
林舒遙只能繼續僵硬，組織了一節課語言也就憋出來這幾個字。
翟達嘆了一口氣，誠懇的說道：“做個同桌罷了，沒幾天學好上了，你平常心吧，學習爲重。”
該說的言盡於此，他也沒義務給誰都當暖男，本就是普通同學罷了。
林舒遙低著頭沒動靜。
而後翟達大步流星的離開
依舊是先於大部分同級生放學，不過今天卻有一個同路人。
範俊偉和翟達先後腳離開教室，翟達好奇道：“你也不上晚自習了？”
範俊偉點頭：“請假了，我的情況老師知道。”
他的成績比那三個徹底不來的還差些，如果不是爲了奶奶的意願，最後這一兩個月來不來都一樣。
兩人並排朝校門口走去，翟達說道：“剛纔謝了。”
他雖然不怕事兒，但不得不承認如果範俊偉沒有攔住那把被舉起來的椅子，事情的收場會更麻煩。
範俊偉搖搖頭：“楊帆有點過分了，不該對同學那樣。”
無論翟達，還是劉萌。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你晚自習不上去哪裡？”
“我找地方打工，今天先四處看看...”
“徹底不學了？”
“嗯，不想再念了，奶奶年紀大了，我想早點掙錢，讓奶奶休息。”
他們家似乎只有範俊偉和奶奶兩個人。
翟達想到那個早晨看到了祖孫二人：“其實...雖說不是上學一定就能掙更多，但總歸機會多一些，如果，我是說如果有機會，你想過復讀麼。”
他現在騰不出手來，時間點也來不及了，但如果範俊偉有意學，老漢電視機的效果還是不錯的，如果這個暑假對方用心點，他願意搭把手，來年復讀至少一個大專保底。
範俊偉卻笑了笑，看上去很是憨厚。
也很是通透。
“我倒是能等好幾年，但奶奶等不了呀。”
他看向那些咋咋呼呼放學的高一學弟，有的臉上還帶著初中的稚嫩，曾經自己也是這裡的一員。
但從始至終，他和學校裡的大多數人，其實都不是同路人。
“如果不是奶奶，我其實初中畢業就想打工來著...只是唸完高中，一代比一代有進步，是奶奶最大的願望。”
“我會老老實實上學到最後一天，但最近會捉摸一下打工的地方，只要能掙到錢，奶奶就能早一點退休。”
翟達無法再勸，從範俊偉的角度，他這麼選擇一點錯沒有。
他曾經覺得，這世間最珍貴的就是“如果”。
但也許當感情足夠深沉的時候，哪怕“如果”兩個字也得讓步。
翟達輕聲道：
“找地方打工不著急，不差這一兩天，你力氣大，但別找純賣力氣的工作，傷身也不長久。”
範俊偉若有所思：“我還沒概念...你說搬家公司掙錢麼。”
翟達搖搖頭：“別，可能別的地方掙得多，東陽縣純苦逼，四五個人開著車跑一趟才兩百。”
校門口，翟達又叮囑了兩句範俊偉找工作注意事項，揮手告別。
轉頭卻又看到一個意外的人影。
吳越穿著一身騷包的夾克、牛仔褲，和往來的校服學生格格不入，臉上還帶著一副墨鏡，一臉怪笑的朝翟達招招手。
校門口的保安一直警惕的看著他，似乎懷疑他是來搞事情的社會人士。
翟達驚奇道：“你還活著？這什麼打扮？”
吳越摘下墨鏡：“我不是已經轉職了麼，總不能穿著校服吧？也太顯眼了一些。”
“轉什麼職。”
墨鏡在食指上環繞，吳越瀟灑道：“城市獵人！”
然後墨鏡打著轉飛了出去，吳越一秒破功，趕緊撅著屁股去撿。
翟達都氣笑了：“舉報成功了？”
吳越吹了吹墨鏡上的塵土，看到有一道刮痕很是心疼，20塊錢呢...
“當然成功了，舉報人代碼我已經拿到，過幾天就去派出所取錢，我蹲在路口數著呢，抓進去20個人！一條街的小紅房子都關了！”
“多少？20個？”
現在這種街邊小紅房子，勞動強度這麼大的麼？！
連軸轉啊！
翟達比出一個大拇指，然後轉到了向下的方向：“真缺德，那你今天來學校幹嘛呢？找我？”
“當然得找師父彙報一下戰果，畢竟我還是你教出來的呢。”
“別拉上我，我是與賭毒不共戴天的好青年，你是純粹爲了私人利益破壞社會默契。”
那一排小紅房子，晚上路過和過年似的紅紅火火，真當本地帽子叔叔不知道啊！
不行...這相當於雙重風險，他還是不放心：
“你和我說說，你怎麼舉報的，別露出什麼雞腳被人打擊報復了。”
吳越嘿嘿一笑：“那不會，我看了老多資料了。”
“《名偵探柯南》？”
“那個太幼稚了，我現在看美劇，《是兄弟就來監獄救我》和《絕命化學老師》，都刷了好幾遍。”
“說說你的作案過程...我是說舉報過程。”
吳越跟在屁股後面，很是興奮：
“我每天都換不同的衣服，在不同的方向觀察，有時戴帽子，有時戴墨鏡，還貼過紋身貼，總之不會露出馬腳的。”
“經過我多日的考察，我統計了那條街四家小紅房子的員工和顧客數量，他們有一定警惕性但不高，不過我感覺人不夠多，就花了二十塊印刷了一些小卡片。”
翟達：“...什麼小卡片？”
“原價200，今日店慶，全場100，順帶一提他們原本就100。”，
“你進去玩了！？”
翟達默默拉開了點距離...
“開什麼玩笑，這點職業道德我還是有的，我遠遠看到過人付錢，總之，小卡片我晚上到處甩，專找小旅館附近，昨晚那條街人流量達到了巔峰。”
翟達人都麻了...
“我推算過，一個行政1000，當然不可能全都行政掉，估計一半左右吧，再加上搗毀場所本身就有2000，這次應該是有封頂一萬的獎金在等著我。舉報人代碼我回頭會找個表弟去領。”
翟達一時竟然不知如何評價。
你說他是做好事吧...絕逼是說不出口的。
你說他做壞事吧...又不符合咱核心價值觀...
所以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抽象給抽象開門，抽象到家了！
他從未意識到，吳越還有智力和執行力超乎普通人的水平，至少遠超同齡人！
這傢伙..難道某種意義上...
是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