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樑《孝》王
“真到了那時,長安朝堂能依仗的,便只有阿武了。”
“阿武,難道還不明白?”
正等著劉嫖的下文,聽聞這一問,劉武只嗡時皺起眉頭。
“這些事,我當(dāng)然知道。”
“皇兄削藩,是爲(wèi)了宗廟、社稷的安穩(wěn),要除吳王老賊,也是題中應(yīng)有之理。”
“真到了那一天,我這做弟弟的,當(dāng)然會死守睢陽,不讓吳王老賊,將一兵一卒送到函谷關(guān)下。”
“——便是不念著皇兄,作爲(wèi)先帝的子嗣,我也絕不會在這種大事上,做出對不起我漢家先祖的事!”
“而且這事,和儲君皇太弟又有什麼關(guān)聯(lián)?”
見劉武按照自己的預(yù)想,一步步落入自己盡心準備的陷阱之中,劉嫖的嘴角之上,只悄然翹起一個微不可見的弧度。
而在臉上,劉嫖卻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好似劉武沒弄明白自己的意思,比不知道一加一等於二都讓人失望。
“吳王裹挾關(guān)東諸王舉兵,卻被阿武攔在了樑國以東、函谷之外,叛亂平定之後,誰人敢說阿武不居首功?”
“如此滔天功勳,阿啓作爲(wèi)皇帝,難道能不封賞嗎?”
“可若是封賞,又該怎麼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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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武,已經(jīng)是王爵了……”
“有先帝、阿啓還有母后,更是世間萬物無所不有。”
“金銀珠玉,阿武不缺,官職爵祿,阿武貴爲(wèi)樑王。”
“阿啓,該如何封賞平定叛亂的第一大功臣?”
聽到這裡,樑王劉武自認爲(wèi)聽懂了劉嫖的意思,當(dāng)即擡手打斷了劉嫖的話。
“不必!”
“別說我是當(dāng)今天子一母同胞的弟弟、先太宗孝文皇帝的嫡子;”
“便說不是,作爲(wèi)劉漢宗親諸侯,我也自當(dāng)爲(wèi)國效力,以宗廟、社稷爲(wèi)重。”
“——吳王老賊亂我漢家之心,人人得而誅之!”
“便是獨自平定了叛亂,我也不會要皇兄的封賞。”
“若是皇兄爲(wèi)難,我也大可主動謝絕封賞,絕不叫皇兄難做。”
說出這番話,劉武只覺一陣念頭通達,就好似吳王劉濞已經(jīng)反了,自己也真的已經(jīng)僅憑自己平定了這場叛亂,而後又大義凜然的拒絕了朝堂的封賞。
越想,樑王劉武便越覺得自己應(yīng)該這麼做,當(dāng)即便有了打算:回了樑國,自己完全可以琢磨著,先把謝絕封賞的奏疏寫起來。
只不曾想,劉嫖悠悠一語,便好似一記重錘,將樑王劉武美好的願景盡數(shù)打碎;
那偏偏碎裂的願景背後,卻是天子啓那模糊不清的面龐,以及那好似有星辰流轉(zhuǎn)的深邃雙眸……
“平亂首功,卻不得封賞,天下人會怎麼想?”
“有功將士怎麼想?”
“朝中百官,又會怎麼想呢?”
輕飄飄一句話,便好似施展了點穴手,將樑王劉武定在原地,劉嫖便站起身。
搖頭嘆息著走到屋門出,目光蕭涼的望向屋外,滿帶著苦澀道:“阿武得平亂首功,卻謝絕封賞,那其他有功將士,還哪來的臉接受封賞?”
“阿武是天子一母同胞的手足兄弟,又有誰人會信阿啓,真的會不賞賜自己的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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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武這麼做,唯一會造成的結(jié)果,是其他有功將士都會認爲(wèi):這是天子和弟弟商量好的戲碼,目的,是爲(wèi)了不賞賜平亂有功的將士。”
“——阿啓,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fā)生。”
“所以阿武必須接受封賞,而且必須要得到最高規(guī)格的封賞。”
“這,纔是問題的關(guān)鍵所在。” “作爲(wèi)樑王,阿武能得到的、拿得出手的封賞,便只有儲君之位了……”
一番話,說的樑王劉武心煩意亂,屢屢想要開口,卻又都生生咽回了肚子裡。
就這麼坐立不安了好一會兒,樑王劉武才煩躁的起身,負手來到劉嫖身側(cè)。
“母后的原話是怎麼說的?”
便見劉嫖語帶蕭瑟道:“母后說,叛亂平定之後,阿武若是得不到封賞,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都會寒了天下人心。”
“而皇帝能賞賜阿武的,又只有大位。”
“所以,與其日後兄弟二人互相猜忌、皇帝進退兩難,倒不如現(xiàn)在就定下,讓阿武做儲君皇太弟。”
“這是兩全其美的法子,即不會讓皇帝爲(wèi)難,也不會讓天下人,尤其是平亂有功的將士心寒。”
“日後阿武繼承了宗廟、社稷,待要百年,再將大位交還給皇帝的子嗣便好,也就不會亂了漢家的傳承。”
“只是這些話,母后不好直接和阿武明說,這纔派我來,先給阿武通通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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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纔這些,都是母后的想法,要說我自己,也有話要對阿武說。”
“——阿武要想想,母后,已經(jīng)年過半百了。”
“我們這些做兒女的,能陪在母后身邊的日子,那都是掰著指頭算,過一天少一天。”
“我雖久居長安,但終歸是女兒身……”
“便是不要那儲君之位,阿武好歹也能借著太子之名留在長安,在母后身側(cè)多侍奉幾年?”
“日後不要這儲位了,也大可上書請辭……”
劉嫖之後的話,樑王劉武已經(jīng)沒在聽了。
只那一句:母后年過半百,日子過一天少一天,便將樑王劉武的腦海,完全被那張慈愛、平和,又遍佈皺紋的老邁面容所佔據(jù)。
樑王劉武,或許是個很天真的浪漫主義者;
或許文不成、武不就,沒有城府、沒有手腕,甚至都不曾見識過人間險惡。
但也正是因此,讓樑王劉武擁有了幾乎不含絲毫雜質(zhì)的純粹孝心。
——要知道在歷史上,這位樑王殿下的諡號,便是個‘孝’字。
此刻,樑王劉武便因這‘孝’字,而進入了一種十分微妙的情緒狀態(tài)之中。
“若母后也覺著我應(yīng)該這麼做,那我就該聽母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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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母后身邊多儘儘孝,自是再大不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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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無論如何,皇兄都只能以大位相酬,與其讓皇兄爲(wèi)難,倒不如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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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讓皇兄難做,皇兄也不猜忌我,兄弟二人和睦共處,母后肯定也會高興……”
一時間,樑王劉武腦海中,不知涌現(xiàn)出多少種想法。
只是這些想法殊途同歸,萬變不離其宗,都直指向一個現(xiàn)實。
——樑王劉武,接受了劉嫖這番說辭。
只是樑王劉武想破腦袋,也絕對不可能想到:在自己愣神發(fā)呆的時刻,一旁的姐姐劉嫖眼中,卻是精光大放……
“阿武這邊,當(dāng)是沒了大礙。”
“再去尋母后說,阿武也正有此意,母后那般寵愛阿武,得知阿武如此這般,也是全然爲(wèi)了盡孝……”
“呵;”
“呵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