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如矢,彈指間,離別已有數載。先君駕崩,小人當道,衛室凋零,在下處境甚是尷尬,唯以銀槍長弓爲伴,茍延殘喘。近有傳聞,言將軍學業有成,在魏謀職,在下既喜且嘆。所喜者,將軍學有大成;所嘆者,將軍事魏,當是明珠投暗。魏寇襲衛,平陽屠城,孫氏一門盡皆罹難,難道將軍全然忘乎?孫操將軍生前多次言於在下,欲回故土效力。衛室小弱,自非將軍用武之地。將軍何不迴歸故土,既展胸中所學,又踐將軍先父遺願!據在下所知,齊國富民強,文化厚重,齊王更是胸有大志,任賢用良,繼位後國家大治,或可不負將軍所學。將軍若能在齊有所成就,亦可告慰孫氏一門在天之靈……
慄平拜上
慄將軍本是孫操摯友,與孫臏交往並不多,孫臏自也辨不出字跡真僞。見信中語氣與慄將軍的一般無二,孫臏信以爲真,未及讀完,已是淚水模糊,泣涕出聲。
茍仔聽得真切,再拜道:“臨行時慄將軍吩咐,要孫將軍見信之後,早作決斷,給慄將軍一個實信!”
孫臏點頭道:“壯士請起,看茶!”
茍仔起身謝過,坐在幾前品茶。
孫臏走進書房,取過幾片竹簡,立修回書一封,將之交給茍仔:“壯士一路辛苦,可在此處休養幾日,再將此信呈送慄將軍。”
“謝孫將軍美意!”茍仔接過信函,納入袖中,“慄將軍急切得到孫將軍音訊,小的這就告辭!”
孫臏轉對家宰:“取十金來!”
家宰拿過十金,擺在幾上。
孫臏指著金子:“壯士,這點金子,途中便作盤費。”
茍仔叩首謝過,將金子納入囊中,出門而去。孫臏一直望著茍仔遠去,方纔回至屋中,將慄平的書信拿在手中,反覆吟詠數遍,以襟拭淚。
茍仔走至大街盡頭,回頭見孫臏不再望他,順道拐入一條小巷,七繞八拐,踅回武安君府,將書信呈予龐涓。龐涓讓茍仔回後院呆著,招來龐蔥,要他從侍女中選出一個模樣俊俏的侍候茍仔,吩咐他不可出院門一步。
諸事安排完畢,龐涓這才展開孫臏回書,細細品讀:
慄將軍在上,請受不肖侄輩孫臏一拜!
臏於此世無一親人,唯將軍時時記掛,臏實感激。自辭將軍之後,臏輾轉數月,歷盡坎坷,終至鬼谷,從鬼谷先生修業數載,得蒙先生親授先祖寶典《孫子兵法》,大有獲益。至於將軍所責,臏別無話說,只求將軍容臏一言。在鬼谷之時,因師弟龐涓舉薦,魏王親使殿下赴鬼谷相邀。臏一爲感念魏王厚愛,二爲不拂師弟盛情,只好赴身仕魏。臏既已至魏,就有君臣之義待盡,朋友之信待履,因而將軍要臏事齊一事,暫不可行!將軍在上,再受臏一拜,以贖臏不聽之罪!
順安
不肖侄輩孫臏涕泣以告
龐涓細細讀完,凝視竹簡上的厚實字體,唏噓再三,合上書信,在房中來回踱步。是的,觀孫兄信中所寫,真也是厚道之人。然而——
龐涓緩緩並膝坐下,閉目冥思。有頃,龐涓擡起頭來,再次打開書信,目光掃向“……得蒙先生親授先祖寶典《孫子兵法》,大有獲益……”兩行字跡,臉色復歸陰沉,嘆道:“唉,孫兄啊,非愚弟不義,實孫兄你不該後出山??!”
龐涓再次閉目冥思一時,決心下定,動手將孫臏的書信拆散,尋出模樣相似的竹簡,置於案上,仿其筆跡,在“赴身仕魏”之後接道:
……臏今雖事魏,卻心念故土。殺父之仇,臏不敢有一日忘懷。至魏數月,臏已知魏,也知魏王之賢不及齊王,魏地支離破碎,更不足以成就大業。然臏初來魏邦,萬事待舉,家事尚待徐徐圖之。魏有龐涓,當是齊國勁敵。臏雖知涓,但涓亦知臏。倘若相爭,臏實無勝算。臏欲趁此良機,在魏有所佈置,以便至齊之日,臏不至於兩手空空。不瞞將軍,臏已託人與齊王溝通。齊王對黃池之辱記憶猶新,圖謀報復,惟懼龐涓。聞臏系涓同窗,或能制涓,齊王喜不自禁,許臏以大將軍之位。常言道,瓜熟蒂落,慄將軍不可急切。俟時機成熟,臏自會尋個機遇,快馬東去也。
龐涓修改停當,細讀一遍,見毫無破綻,再將孫臏的首尾部分逐一接上,小心翼翼地重新串起,審視再三,見整個工藝渾然一體,修改之處天衣無縫,遂放下書信,閉目有頃,輕嘆一聲:“唉,孫兄啊孫兄,陛下待你已是不薄,還要將寶貝女兒嫁你,你卻知恩不報,圖謀不軌,欲行大逆之事,是何道理?”又頓許久,陡然提高聲音,“是何道理?!”
龐涓閉目又坐一時,再次睜開眼睛,將拆下來的幾片竹簡扔進旁邊的炭盆,盯著竹簡燃燒起火,又盯著它們變成一堆灰燼,方纔陰冷一笑,一字一頓,聲音越說越低:“是何道理”
龐涓一邊說著,一邊緩緩閉上眼去,臉色更見陰沉。
寒風刺骨。御書房裡因燃有兩堆炭火,一絲兒也覺不出寒意。魏惠王、惠施相對而坐,面前擺著一盤棋局。惠施雙目微閉,似在盯棋局,又似在打瞌睡。魏惠王斜他一眼,拿起一塊棋子啪的一聲落下,眼睛斜睨惠施,咳嗽一聲。
惠施睜開眼睛,看一眼棋局:“陛下?”
魏惠王笑道:“惠愛卿,又見周公哩!該你了!”
惠施亦笑一聲,抱拳應道:“回稟陛下,微臣是在請教周公呢!”
“哦?”魏惠王微微傾身,“愛卿有何事請教他?”
惠施指指棋局:“陛下又落一塊妙子,微臣實在想不出應招,只好求請周公幫忙了?!?
“惠愛卿,”魏惠王手指惠施,呵呵大笑起來,“打瞌睡就是打瞌睡,你還尋出理來,真有你的!周公賜教了嗎?”
惠施摸出一子,略一沉思,輕輕落下。
魏惠王一看,真是一步好招,點頭道:“嗯,周公還是周公,有兩下子!”思忖有頃,似是想起什麼,望向惠施,“惠愛卿,前時寡人說的那件事兒,好像火候到了?!?
“陛下說的可是梅公主?”
“是啊,”魏惠王呵呵樂道,“聽申兒說,梅兒與孫愛卿兩情相悅,哈哈哈哈,兩情相悅呀!一個龐愛卿,一個孫愛卿,就如寡人的左膀右臂,惠愛卿你呢,居中坐了,寡人當真要如田因齊那廝所說,夜夜笙歌,高枕無憂了!”
惠施拱手道:“微臣賀喜陛下了!”
“咦,”魏惠王連連擺手,“你只賀喜遠遠不夠。寡人今召你來,可不單是下局小棋。寡人尋思,蠶兒成了,這層薄繭尚需愛卿挑破!”
“微臣遵旨?!?
話音剛落,毗人走入:“啓稟陛下,武安君求見!”
“哦!”魏惠王喜道,“龐愛卿來了,快請!”
龐涓趨進,叩道:“兒臣叩見父王!”
魏惠王擡手道:“愛卿平身!”
龐涓起身坐下。
魏惠王望著龐涓呵呵樂道:“愛卿來得恰到好處,寡人正與惠愛卿商討梅兒的終身大事呢。梅兒年已十七,老大不小了?;輴矍浞嚼u提及孫愛卿,甚中寡人心意。一是梅兒性格內向,多愁善感,有孫愛卿顧念,寡人放心。二是孫愛卿與你同窗共學,兄弟情深,若是同爲寡人賢婿,是親上加親了!”
龐涓面上不見絲毫喜色,口中卻道:“孫兄與梅公主乃天作之合,兒臣賀喜他們了!”
魏惠王瞥他一眼,似是看出什麼:“愛卿匆匆而來,可有大事?”
“這——”龐涓輕嘆一聲,欲言又止。
惠施看得明白,起身叩道:“陛下,微臣先行一步,告退了。”
“愛卿慢走!”
看到惠施退出房門,魏惠王轉對龐涓道:“賢婿爲何嘆息?”
龐涓又出一聲長嘆:“唉,兒臣遇到一件天大的難事,苦思數日,仍舊無法決斷,是以嘆息?!?
“哦?”魏惠王怔道,“愛卿也有難決之事,倒是奇了!來來來,你且說說,何事使你如此爲難?”
“唉,”龐涓再嘆一聲,“父王,此事兒臣真還不能說!”
魏惠王思忖一時,點頭道:“若是不能說,愛卿不說也就是了?!?
龐涓低下頭去,過一會兒,又擡頭道:“可這事兒關係重大,兒臣也不能不說?!?
魏惠王若有所悟,身子前傾:“愛卿,難道是蓮兒她——”
龐涓搖頭。
魏惠王又思一時:“莫不是卬兒又惹事了?”
龐涓再次搖頭,離席跪下,叩首於地,涕淚交流:“父王……父王莫……莫逼兒臣了!”
見龐涓如此傷悲,魏惠王感到此事非同小可,且一定不是國事,大是震驚,站起身子,走到龐涓身前,伸手拉他起來,安慰他道:“賢婿切莫這樣,縱使天塌下來,也由寡人頂著!”
龐涓只是不起,越發哭得傷悲。魏惠王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彎下身子,輕拍他的肩膀,竭力安慰。龐涓又哭一陣,總算止住。
魏惠王伸手再拉,龐涓起身,以袖抹淚,一邊哽咽,一邊在席位上坐下。
魏惠王亦坐下來,望著龐涓,神情凝重:“賢婿,只管說吧,寡人抗得住!”
龐涓再抹一把淚水,緩緩說道:“父王,兒臣左思右想,忠、義不能兩全,直到今日午時,方纔拿定主意,決定稟報父王!”
“嗯,”魏惠王連連點頭,“賢婿說的是,寡人與你,在外是君臣,在內是翁婿,關起門來,美醜也好,吉兇也罷,沒有什麼不可說的!”
龐涓點頭,從袖中摸出一小捆精緻的竹簡,呈予魏惠王:“父王請看!”
魏惠王接過竹簡,逐字閱讀,眉頭越皺越緊。有頃,魏惠王將之放於幾上,久久凝視它,似不相信這是真的:“賢婿,此書何處得之?”
“自黃池大敗齊人之後,兒臣唯恐齊人報復,對齊防有一手,在齊魏邊境暗佈哨探。不久前,他們發現一人行動詭異,攔住盤查,得到此書。”
魏惠王急問:“那人何在?”
“那人見事情敗露,又逃脫無路,急切間抽劍自刎。此書是從棉衣夾層中搜出來的。”
“嗯,”魏惠王若有所思,“寡人想起來了,當初賢婿曾說起過孫臏有志於齊,寡人不以爲意,不想今日應了。”忽又停住話頭,似乎想起什麼,眉頭皺起,似是自語,又似是說給龐涓,“此事似有不對之處,慄平在衛地楚丘,此人既爲慄平送信,理應至衛纔是,爲何越過衛境,趕往齊國邊境?”
龐涓早有應對:“兒臣也是不知,想必此人另有圖謀?!?
魏惠王再入深思,有頃,點頭道:“嗯,寡人有點明白了?!?
“父王明示!”
“必是孫臏託那人至齊報信,因內容重大,故未成書,使其闇誦於心。那人見事敗露,唯恐累及孫臏,故先自刎?!?
“父王聖明!”龐涓應道,“若照此說,信中所寫倒是小事,因而那人顧不上了?!?
“唉,”魏惠王連連點頭,長嘆一聲,“這個孫臏,寡人觀其忠厚,視其有才,對其甚是器重,待其如同親子。不想此人仍舊記掛前仇,另生異志,圖謀不軌。還有這個衛侯,也真可惡。寡人稱王,他一股勁兒作對。齊公稱王,今日連宋公也稱王了,他卻連個屁也不放一聲!前番徵他,有齊人作梗。如今沒這後臺了,寡人保留他的宗祠,已是便宜他了。不想他卻不思報答,反而使人挖寡人牆角!唉,世間人心,實在捉摸不透!”
龐涓知道木已成舟,再次跪下,泣道:“父王,儘管孫臏犯下謀逆大罪,按法當誅九族,兒臣仍要冒死爲他求情。無論如何,孫臏與兒臣牢獄結義,同窗共讀,生死情深,孫臏又是因爲兒臣的舉薦才至此地。兒臣懇請父王網開一面,放孫臏一條生路!”
“唉,”魏惠王再嘆一聲,“孫臏能得賢婿爲友,真是他的造化。依賢婿之見,寡人該當如何處置孫臏?”
“父王,僅憑一封尋常書信,許會冤枉孫兄。依兒臣之意,父王可假作不知,尋機探其口風,觀察孫兄。兒臣也留個心眼,暗中監視。若是真的有人栽贓陷害,父王當爲孫臏洗刷冤情,還他一個公道。孫臏感念父王,必定竭心盡力。萬一孫臏真生不臣之心,屆時證據確鑿,父王縱使責罰,想他也是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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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魏惠王連連點頭,“賢婿所言在情在理,寡人依了!”稍作停頓,招來毗人,“你去告訴惠相國,提親之事,暫擱幾日!”
“臣領旨!”
龐涓回到府中,招來龐蔥,不無沉重地說:“蔥弟,出大事了!”
龐蔥神色大凜:“是何大事?”
“方纔陛下急召大哥,說孫兄記恨當年平陽家仇,欲圖不軌!”
龐蔥大驚,思忖有頃,小聲說道:“大哥與孫兄有結義之情,孫兄出事,豈不是拖累大哥了?”
“唉,”龐涓輕嘆一聲,“大哥尋你來,說的也是這個!大哥好不容易混到今日,若是真的被孫兄拖累,豈不冤死?”
龐蔥急道:“對對對,大哥應該與他徹底絕交!”
龐涓白他一眼,責道:“孫兄剛一有難,大哥這就絕交,叫外人如何看待大哥?”
“那——依大哥之見,該當如何?”
“唉,”龐涓又嘆一聲,“棄友是不義,幫友是不忠,眼下大哥又能如何?”略頓一頓,“大哥思來想去,忠、義若是不能兩全,舍義而取忠;家國若是不能兩顧,舍家而取國。陛下待大哥沒個說的,若是孫兄果有復仇之心,大哥也……也只有舍義而取忠了!”
“大哥說的是!”龐蔥擡頭道,“讓蔥做什麼,大哥儘管吩咐!”
“你看這樣如何,”龐涓望著龐蔥,“孫兄爲人實在,陛下說他謀逆,大哥未必全信。不過,無風不起浪,陛下既有此說,想必獲有實證。你可派人盯牢孫臏,看他在幹些什麼。若是孫兄果有謀逆之舉,你可尋得實證,稟報大哥。若是沒有,大哥也好在陛下面前解釋幾句,爲孫兄洗刷冤情?!?
“蔥弟遵命!”
爲了提攜太子,魏惠王將朝中一應雜事盡交太子申處置。朱威將秦使欲通關貿的文書直接呈送太子申,太子申看過,要上卿府暫先擬個奏章,再交陛下定奪。朱威走後,太子申將秦國文書塞進袖中,正欲出門,恰好遇到瑞梅公主又來賞梅。
得知太子欲去監軍府,瑞梅臉色微紅,從袖中摸出一塊絲絹,一把塞入太子申手中:“煩請大哥將此絲絹呈予孫將軍?!辈患疤討挘匆蚤L袖掩面,轉身徑投梅園去了。
太子申緩緩打開絲絹,審看幾眼,轉望瑞梅倉皇遠去的背影,輕嘆道:“唉,孫臏能得梅妹,真是造化!”
太子申收起絲絹,驅車直馳孫臏府中,在客廳裡敘有一時,從袖中摸出秦國文書遞予孫臏。孫臏看過,擡頭望向太子:“殿下之意如何?”
太子申微微皺眉:“秦人絕對不是爲通關而來。前次樗裡疾來,公孫衍奔秦。今日此人復來,不知又會生出什麼事端?父王要魏申主政,是否準允秦人,魏申心中實在無底,此來是想問問將軍,當以何策應之?”
孫臏思索一時,拱手應道:“回稟殿下,微臣以爲,秦、魏恩怨,俱成往事,重要的是眼下。常言道,貨通有無,禮尚往來。秦人此來通關,若是誠意,我當允準。若是另有圖謀,兵來將擋,我也不必懼他?!?
“嗯,”太子申長出一口氣,“得將軍此話,魏申心中有數了。魏申這就稟報父王,準允與秦人通關?!甭灶D一下,又從袖中摸出一塊絲絹,遞予孫臏,“方纔梅妹再來賞梅,託魏申將此絲絹呈予將軍?!?
孫臏雙手接過,展開一看,上面繡著一枝紅梅,旁繡小詩一首:
淡淡一枝梅,
守在冰雪中。
但待知梅人,
兩意化春風。
孫臏手捧絲絹,竟是怔在那兒。
“孫將軍,”太子申望著他,意味深長,“此爲梅妹親手所繡!”
孫臏似從愣怔中猛醒過來,叩拜於地:“微臣何德何能,怎能承受公主如此厚愛?”
“孫將軍請起!”太子申伸手將他扶起,“梅妹品性高潔,自幼執拗,誓願非知己不嫁。今日得遇將軍,梅妹心自許之。”
“這——”
“孫將軍放心,”太子申微微笑道,“梅妹的心事,父王已知。父王甚是疼愛梅妹,特託惠相國保媒。相國也已答應,不日將至將軍府中提親。將軍若有心事,儘可訴於魏申,一切自有魏申處置?!?
“回稟殿下,”孫臏泣道,“微臣並無心事。只是——公主本是千金之軀,微臣卻資質淺愚,公主下嫁微臣,豈不誤了?”
“孫將軍之心,魏申已知。將軍若無心事,可有信物回贈梅妹,魏申願爲代勞。”
孫臏略思片刻,走進書房,尋出幾片竹簡,提筆寫道:
春有牡丹,花之富也;夏有白蓮,花之貴也;秋有****,花之隱也;冬有紅梅,花之藏也。富爲花之衣,貴爲花之冠,隱爲花之情,藏爲花之心。臏何德何能,敢望花之心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