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有人嗎?開‘門’,我是警隊陳誠。”咚咚咚,陳誠繼續敲‘門’,“開‘門’!我是警察!”
從‘門’口悄悄退回來的師昭坐回塗善身邊,苦惱地在方沖和塗善身上來回地看,最後無奈問道:“怎麼辦?開‘門’,還是裝作沒人不開‘門’?我就怕我們不開‘門’,他們硬闖進來,你無論怎麼解釋,他們都會信賴劉隊,找他過來。而且我們這個模樣,說不清道不明其中緣由誒。”
方衝只是個過來幹活的,腦力活偶爾想想還可以,做決定這種大事他還沒有培養出這個素質,堅定地搖頭明確表達了不要指望他出主意的意思。塗善沒指望過別人,他搖頭,道:“不開。他們暫時不敢闖進來。”在糖鎮這兩年,對每個人的脾氣秉‘性’多多少少有些瞭解,尤其是警隊中的幾個人是他重點觀察對象。這個陳誠算得上是警隊中正義觀最不畸形的一人,不過‘性’格古板,沒有劉隊的指示命令,他一般不會貿然行動,尤其是‘私’闖民居這麼嚴重。
咚,咚,咚。聲音從西側一扇被木板從屋內封住的窗戶傳過來,一根鐵管從窗戶外被猛力地捅穿封閉窗戶的木板,一下兩下三下,一塊木板被捅得稀爛,刺眼的光線從孔‘洞’中‘射’進屋面木質地板,木屑在陽光中飛舞,落於地面的木塊掀起了層層灰塵。
方沖和師昭扶著塗善躲進通往地下室的木‘門’中,留出一條‘門’縫,觀察‘門’外的情況。這扇‘門’位置隱蔽,不容易被察覺,要不然當初在環境中,張魁等人也不會找尋了那麼久才發現它。
師昭扒著‘門’縫看著越來越亮的大廳,小聲說:“你不是說陳誠他不敢進來嗎?”
塗善左右手相互擊掌,明瞭:“但是如果他聯繫不上劉隊時,他會根據自己的判斷行動。”
“……這個時候你能不能靠譜點?”師昭不想對病號動粗,手癢得難過。
“別急,先看看誰和他一起來的。”塗善坐在地上,位於扒‘門’縫人員的最下方,觀察。
陳誠將釘在窗戶上的木板全部砸落在地,手扶窗戶木框翻窗而入穩穩地跳進房子中。西四街的糖莊他小時候來過,供應陳誠家漿糖貨源的就是老伯家熬製的漿糖,他們拿到液體漿糖後會在自家的小作坊裡做成形狀‘精’美的降糖糖果後往外販賣。他小時候和幾個小朋友經常受到老伯家姐姐的邀請來糖莊玩。自打十年前,沒再見過姐姐後,也就沒再進過糖莊。眼前暗無天日的糖莊與他印象中充滿歡樂、甜蜜的糖莊大相徑庭,唯一相同的就是空氣中那股淡淡的甜味。甜味?陳誠一愣,‘揉’了‘揉’鼻樑後,再次仔細地聞了聞,確定空氣中的甜味香氣是記憶深處的那種熟悉味道。糖莊早在前年就不產糖了,爲此他們家世代經營的糖果作坊險些倒閉,好在尋到了其他兩家糖莊的幫助度過了難關。既然早已不產糖,那空氣中的味道又如何解釋?如果產糖又是誰熬製?熬製後又爲何不向外兜售?陳誠揣著疑問細細地搜索大廳中的物什。出了個別角落灰塵堆積較多,其他地方都算乾淨利落。陳誠蹙著眉頭盯著地面上一灘紅‘色’的不明物體出神。無論是從味道還是模樣或是質感,他的理智都在告訴他這一灘東西原本應該是一個人。只是感情上的不認同阻礙著他的判斷,怎麼可能會有人被看成這個德行?又是什麼人很如此狠心?房子內的光線仍然比外面要暗許多,他打開手電筒,碎‘肉’堆中反‘射’了幾點光點,忍著犯上喉嚨噁心,伸手在‘肉’堆中‘摸’索半天,找出了幾片鋼片,是子彈碎片,警用手槍子彈碎片。雖然配了槍但平時並不習慣戴在身上,但天‘性’使然,陳誠每天都在辦公室擦拭自己的寶貝,對子彈稍有了解。開槍的人是警隊中的人!陳誠突然慶幸自己是疏散了羣衆後才進來。不管開槍的理由是什麼,開槍的人一定是持有警用手槍的人,很大可能是自己的同伴。陳誠小心翼翼地向周圍搜索,每走幾步就輪著輕喊警員的人名。
就一個人。怎麼解決?師昭衝著兩人擺口型地問。
塗善搖頭,張口無聲地告訴他們:按兵不動。他不知道陳誠到底算不算是劉隊一夥兒的人,無法判斷此時告知對方的後果。
陳誠將所有人的人名叫過一遍後,走到了通往二樓的樓梯口。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開始不斷地念叨著塗善的名字,向二樓走去。樓梯背面木‘門’內的塗善一愣,著實對陳誠的直覺感到佩服。師昭碰了碰塗善肩膀,問:他怎麼知道是你?塗善搖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陳誠憑藉著對糖莊的熟悉很快‘摸’遍了二樓,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影。這更加的奇怪,按理來說糖莊還有一名小夥計守莊,怎麼也不見了蹤影?復又回到了一樓找了一遍又一遍。木‘門’外的陳誠找的焦急,木‘門’內的三人維持著扒‘門’縫的姿勢疲累無聊。
叮鈴叮鈴…
鈴鈴鈴,鈴鈴鈴…
兩組聲音不同頻率不同音量相當的音符明顯不同的電話鈴聲同時響起。被突然響起的詭異鈴聲嚇到的不僅是一‘門’之外的陳誠,還有‘門’內的三人。師昭恨鐵不成鋼,一時間忘記了徘徊在外的陳誠,低聲訓人道:“你們怎麼不調成振動或是無聲?”
塗善拿起手機,雙眼放光,不在乎是否會被人聽到,接起電話叫道:“領導,您們到了?!”
……“他是爲了防止錯過後援部隊電話,你呢?”師昭拿方衝出氣。
方衝看了眼電話,接起的同時,憨憨笑道:“不好意思,我不會調無聲。”
“……”
“誰在裡面?”陳誠一手拿著從角落撿起的木棍,一手拿著手電,照向樓梯背面。任誰都聽得出剛纔的鈴聲出自兩部手機,意味著裡面起碼有兩個人。陳誠陌生地看著樓梯後方出現的木‘門’,他小時候來了糖莊這麼多次,沒有一次見過這扇‘門’。兩個男人說話聲音從‘門’內隱隱傳出。其中一個男聲似有些熟悉,“塗善?是你嗎?我是陳誠。塗善?”
陳誠的試探詢問只有師昭聽了進去,塗善掛了電話,不等師昭問,便高興到:“他們還有十分鐘就能到鎮子大‘門’口,讓我們先派個人過去接應。你去吧,他們認識你。我要在這裡守著。”
“那他們兩個呢?”師昭指著‘門’外的陳誠和‘門’內的方衝問他。
這時塗善才想起外面的人。要說有了後臺的人底氣就是不一樣,他毫不遲疑徑直地推開‘門’,‘門’重重地撞上已經伸出手想開‘門’而入的陳誠臉上,陳誠吃痛地悶叫一聲,彎腰弓背捂著鼻子緩解疼痛,塗善一把抓住他的領子將人拖進‘門’內頂在牆上。僅一個多小時的緩解和師昭的照料,小‘腿’上的傷雖然還燒灼般疼痛,但有了力氣,能夠自由站立。前撞‘門’,後撞牆,陳誠暈乎乎的晃頭數星星。師昭悄無聲息地閃身出了‘門’,順手掩上。
“你來這兒做什麼?”塗善退身,換成方衝頂著陳誠,依著方衝問陳誠。
“塗善?”陳誠晃了晃頭,眼睛終於有了焦距,目光鎖定塗善,“真的是你?有人跟我說這邊傳出響聲很像槍聲,正巧有個嬸子認識我叫我過來看看。倒是你,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外面那一堆是人嗎?難道是你做的?”
塗善沒有作出解釋,推槍做出上膛的動作,槍口對準他的心臟,問:“你從剛纔開始就一直在外面叫我的名字,你怎麼肯定我在這裡?”
“咳咳,輕點,別‘激’動。我不敢肯定啊。我猜的。別別別,我真的是猜測!那堆,不是,那個人身上的子彈是警用子彈碎片,我先猜的就是我們警隊的人在這裡遇襲自衛開槍。後來纔想起,我們隊裡貌似除了你以外,其他人的槍都是放警局不外帶。所以……這是,什麼,什麼情況?!”陳誠終於視野清晰,看清了燈光下的地下室,觸眼可及的都是一具具‘露’出薑黃‘色’漿糖液的屍骨,還有兩具身著衣物的遺體,其中一具甚是熟悉,“…伯伯?”
“認識?”塗善問道。
陳誠仔細看看又不大確認道:“只看背部有點像這家糖莊的主人,我們都叫他伯伯,至於‘性’什麼,我不知道……前年不是失蹤了麼?還有這麼多人骨,怎麼回事?”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們熬糖一部分食材就是人的身體?”塗善道。
陳誠徹底震驚了,呆立在原地。
房間外傳來了警笛聲。直到市裡趕來的大批警員在師昭的帶領下闖入糖莊地下室時,都沒有喚回陳誠的思緒,每一名經過他身邊的警員都能聽到他低聲不斷嘀咕著:“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本次市裡領隊領導也姓劉,這名正宗的大劉隊派人在‘門’口疏散圍觀羣衆,同時處理地下室的慘狀。樑晏守在房頂已經多時,見大劉隊來了才躲避人羣的視線進到房內,將拍攝的視頻證據和賬本同時‘交’給了塗善,並不打算在大劉隊面前‘露’面。塗善將證物轉‘交’給大劉隊時還不曾看過視頻,只是著重指出要先徹查其餘幾家漿糖糖莊,不能讓他們趁‘亂’做手腳。將警員分成四隊,分別去查抄四家糖莊。現在正是熬糖旺季,四家均沒有想到多少年的傳統熬製方法會被外界發現,當警員提出查抄他們各家糖罐時,均傻了眼。抵抗亦屬無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的罪證被一具具的打撈出來。
劉隊和吳克被發現陳屍於辦公室中,大劉隊手中的錄像解釋了整個事件發生的過程。塗善震驚之餘發現掛在大劉隊嘴角的那抹令人費解的笑容,久久不能釋懷。
師昭兌現承諾,準備了一輛多座商務車,鑰匙‘交’給洛晃,問:“你們真的不管他了?”
“恩,”張魁點頭上車,對閆亮他們已經做到仁至義盡,跟左子崇他們也落下了多半天的距離,實在是沒多餘的時間‘精’力去關閆亮的事,“醫‘藥’費我們付夠了,名片我‘交’給你,他醒以後記得給他,讓他還錢給我。”
“……我盡力。”這種還錢方式全靠自覺才行。
“你這車服務幾年了?”樑晏不滿地站在車‘門’外問。
“……開到洪鎮沒問題。”
道別,幾人再次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