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黃昏, 祝府內已是張燈結綵,賓客滿朋,前來道賀的人是絡繹不絕。
這表面看似無害的婚宴上, 實則早已佈下天羅地網, 等待著魚兒的上鉤……
在招待賓客的同時, 祝遠山還不忘打量周遭的動靜, 當他的眼前出現一位身著錦緞、滿臉貴氣的翩翩公子時,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他快步走向他的侄兒,也就是當今南月國的國主林皓天。
“陛下請借一步說話。”祝遠山刻意壓低音量,將人羣外正看熱鬧的林皓天帶到較爲偏僻的一偶, 問道:“陛下今日可是一人前來?爲何不帶侍衛隨行,這樣太危險了。”
“太多人跟著反而礙事, 反正到了舅舅府上, 朕還有什麼好擔心。這段時間朕在宮裡悶得發慌, 聽小順子說,今天舅舅府上要辦喜事, 所以過來湊湊熱鬧。舅舅你也真是的,這麼大的事也不通知朕一聲,是不是把朕當成外人看哪?”林皓天一面說著,一面不停地朝屋裡望去。
“豈敢!豈敢!我只是看陛下平日事務繁忙,故而不忍心打擾, 所以纔沒通知陛下, 還請陛下恕罪。”
所指的事務繁忙, 祝遠山心裡最清楚不過了。自林皓天登基以來, 便終日沉迷於享樂, 很少理會朝政,朝內外的大小事物一般都交由他來處理, 也正因如此,他所處理的每一件事都是以林皓天的名義來辦的,所以外界纔會認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受林皓天這個殘暴不仁、嗜殺成性的昏君所指使。
現在弄得怨聲載道,民不聊生,也正是他所樂見的,這樣也總算不負林皓天的昏君之名了。
[不過,這個小順子還真是個能辦事的人,看來林浩天這次單獨出宮應該是不會有人其他人知道了。]
“算了!算了!”林皓天擺了擺手,眼睛卻一直盯著屋內。
“朕聽小順子說,舅舅的兒媳容貌出衆,就算在南月也找不到一兩個女子可以跟她媲美的,是真嗎?”這纔是他此次前來的主要目的。
他就不信真有女子能美得過他的靖妃。靖妃是他現在最寵愛的妃子,也是南月公認的第一美人。
“不是舅舅大言不慚,事實確是如此!”
“吉時都快到了,新娘怎麼還沒出來?”見賓客都已紛紛入席,新郎也在一旁招呼客人,卻唯獨沒見新娘的出現,林皓天已是迫不急待地想要一睹新娘子的廬山真面目了。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祝遠山瞟了他一眼,說道:“陛下,不必著急,新娘馬上就會出來了。不過,陛下身份尊貴,爲防有個閃失,還是請陛下先移步到偏廳等候吧。”
雖說這裡的賓客大部份都是他的人,不過未防萬一,越少人見到林浩天,就越容易辦事。
樸皓天考慮了半響,同意道:“好吧,不過今晚朕如果見不到新娘的真面目話,是絕對不會走的!”
“放心!舅舅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了。”說完,他便命管家將林皓天帶到偏廳,自己則緊鑼密鼓地實施計劃去了。
過了良久,新娘終於在媒婆的攙扶下,盛裝出現在宴客廳,全場賓客的視線無不投向婀娜多姿的新娘身上,當然,偏廳內的林皓天也伸長了脖子想要看個究竟。
當新郎倌滿面欣喜地從媒婆手中接過安曉羽的手時,卻被巧妙地避開了,新郎倌的手因此而懸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緊接著就聽到席中的賓客叫了一聲:“哎呀,你們看,新娘子害羞了!”
在座的賓客皆以爲新娘的此番舉動是害羞的表現,因此轟笑一堂,新郎倌也收回手,尷尬的笑了起來。
“好啦,新郎新娘開始拜堂。”在媒婆的叫喚聲中,在場的所有人再次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這對新人身上。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當媒婆盡責的聲音再次響起時,新郎新娘雙雙面朝門外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接著新郎新娘又轉身面朝不知何時已坐在主位的祝遠山,深深鞠了一躬。
“夫妻交拜!”這一聲,令新郎和新娘出現了不同的反應。當新郎轉身面對新娘時,新娘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只是一動不動的杵在那兒,因爲隔著紅頭紗,看不出新娘子此刻的表情。
“夫妻交拜!”媒婆刻意提高音量,希望藉此能讓新娘子恢復過來,然而新娘子仍然沒有任何反應,這令媒婆急得直冒冷汗。
此舉令在場的賓客也無不心生疑雲。
“反悔了是嗎?”祝遠山的這句話,令新娘子終於有了反應。
當新娘子轉過身去面對等候已久的新郎倌時,祝遠山便以眼神示意一旁媒婆繼續。
“夫妻交……”
“慢著!”
衆人紛紛尋聲望向門口,只見祝府的千金祝蓮兒被一相貌陰柔俊美的男子挾持著。
“羽,你過來!”熟悉的呼喚令新娘子爲之一震。
她立刻掀開頭上的紅紗,露驚爲天人的面容,這令在場的賓客無不倒抽了一口氣。
“你是我的娘子,你要去哪?”率先恢復神志的祝飛緊緊地拉住安曉羽不讓她離去。
倏地,海卓顏雙眉深蹙,目光轉爲駭人的冷冽,口氣更冷:“看來你這個做哥哥的一點都不關心妹妹的死活嘛。”說著,她手中的劍無情地在祝蓮兒的脖子上抹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快住手!”祝飛大喊,於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放開了安曉羽。
“還不快過來!難不成你真想嫁給他?”看著猶疑不定地安曉羽,海卓顏不悅提醒道。
見安曉羽走向自己,海卓顏點點頭,掃視了四周一眼,又道:“這是我們的私人恩怨,不相干的人請速速離開。”
話音剛落,不想惹禍上身的賓客們一個個的愴惶逃離,不消片刻,大廳內就只剩下了他們幾個人了。
雖然祝蓮兒被挾持,這的確令祝遠山有些始料未及,但並沒有亂了他的陣腳。他站起身,不急不緩地問:“在你挾持我女兒之前,你有沒有想過今晚你們能否活著離開這裡?”說完,一大羣侍衛突然涌了進來,將整個宴會廳包圍得水泄不通。
“如果不想白白枉送性命的話,本王還是勸你還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免得累及無辜。”他指的是不懂武功的安曉羽。
海卓顏瞟了眼身旁一直低著頭的安曉羽,低聲說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所以你也不準做傻事。”
安曉羽擡頭對上她那瞭然的眼神,不知爲何,便覺得格外的安心,彷彿所有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於是她一臉堅定地點點頭。
海卓顏這才放心的轉過頭,對祝遠山說道:“我們是否枉送性命用不著王爺你來操心,不過有祝大小姐給我們陪葬,我們也不算太吃虧,不如今晚就來做個了斷吧。”
祝遠山沒料到,得到的竟是如此答案,不由得怒火中燒。“行啊,既然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本王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他鐵石心腸地說道:“蓮兒,爹對不起你了,爲成大事只有犧牲你了。上!”
“住手啊爹!她是您的女兒,我的妹妹呀?您怎麼能這麼做呢?”祝飛沒想到祝遠山如此狠心,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竟然連骨肉親情都不顧。
這難道就是平日裡疼愛他們的爹嗎?祝飛心痛萬分。
“哥,沒用的……你不用再勸爹了,他是不會聽的。如果犧牲了我,能夠成其爹的大事,就當是我還給爹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吧。你們動手吧!”。祝蓮兒流下了絕望的淚水。這並不是爲了即將面臨的死亡而流淚,而是爲自己出生在這樣一個權力大於親情的家族裡而感到悲哀的淚水。
海卓顏冷嘲:“王爺的心狠手辣,在下真是受用萬分,既然王爺你都不在乎自己女兒的性命,我又何須心慈手軟呢。”說罷,便要動手,哪知安曉羽猝不及防地抓住了劍身,頓時櫻紅的鮮血沿著冰冷劍身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顯得格外刺目。
對於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著實令在場的人嚇了一跳,尤其是海卓顏,看著劍身上的血越聚越多,不由厲聲阻喝:“你這是幹什麼?快放手!”
“整件事當中,蓮兒只是無辜的受害者,我們何必要把她牽連進來呢?你將蓮兒放了,我再放手!”安曉羽強忍著手中傳來的刺痛感,居然大膽的跟她談起條件來。
“快放手!”對於安曉羽傷害自己的做法,海卓顏固然氣憤不已,也不願每次都被吃得死死的,但終究還是感情戰勝了理智。
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呢?
安曉羽就知道這一招絕對會奏效,於是巧笑倩兮的鬆開了握刀的手。與此同時,海卓顏也將手中的人質祝蓮兒推到了一旁,接著拿出手帕爲安曉羽包紮傷口。
“輕一點,好痛!”安曉羽的手疼得直往懷裡縮。
海卓顏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我沒看錯吧?這是剛纔大義凜然和我談條件的人嗎?原來也知道痛啊,這是不是應該叫做自做自受呢?”說著,她微微加重了手中包紮的力度,以示懲戒。
“哇!你想要我的命是不是,你太卑鄙了!”安曉羽疼得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可嘴上仍是得理不饒人,孰不知自己的手仍在這‘卑鄙’人的手中……
“我……我知道錯了……”安曉羽可憐兮兮低頭認錯,乖乖地閉上嘴,不敢再挑戰海卓顏的怒氣了。
在場的所有人被眼前毫無危機感的倆人唬得是一愣一愣的,該說她們處變不驚好呢?還是根本就不怕死呢?不但放了人質,還在那兒談笑風聲?而且更讓祝遠山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傳聞一向冷酷無情、公事公辦的白虎王,竟毫不避諱的當衆和一個女人開起玩笑來,是他眼花了,還是傳聞有誤?!
當衆人還在揣測紛紛時,海卓顏已將安曉羽的傷口包紮完畢。她一手將安曉羽拉到自己的身後,一手拿起手中的劍指向祝遠山,挑釁道:“有膽就放馬過來吧!”
“既然你們這般不識擡舉,那本王也不會再姑息你們了,上!”祝遠山立刻下令。
“住手!”此時,從偏廳內傳出了遙風的聲音。
只見她一腳踹開門,手中還挾持著一位衣著不俗的翩翩貴公子。“你們的皇帝在我手中,如果你們敢動一下,我立刻殺了他!”
遙風的話,似乎很有效,令在場的衆人禁若寒嬋,不敢忘動一下。
祝遠山心裡一驚。[我不是在林皓天的酒菜裡下了藥嗎?而且也安排了人去善後,這是怎麼回事?他竟然還活著?]
原本打算解決掉林皓天后,再將這罪名嫁禍給海卓顏她們……因爲她們是西月的人,西月與南月向來不合,如果說她們是有目的的潛伏在他府中侍機殺害皇上,並且想佔領南月的話,那麼誰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待皇帝死後,他便可以利用海卓顏來吞併西月,他一旦立下大功,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登基爲王了,到那時誰還敢阻撓他!
這個計劃應該是天衣無縫的纔對,可誰料事情竟會急轉直下。
既然已騎虎難下,不如順水推舟,讓事情儘快做個了結。
打定主意的祝遠山,氣定神閒地說道:“你們以爲找個假皇帝來冒充就能讓本王相信嗎?你們未免也太小瞧本王了。”接著他又對手下們說道:“你們別被他給騙了,皇帝是我的親侄兒,是真是假本王還看不出來嗎?如今她們找人假冒當今聖上,罪無可恕,還不快將所有人就地正法!”
“舅舅,你原來真的想篡位?!”林皓天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親舅舅竟然想要殺他。
[原來定遠侯說的是真的……]
“誰是你舅舅,你這假冒的皇帝,少在這兒攀親。”祝遠山不屑冷哼。
“舅舅!朕再給你一次機會,收手吧!”畢竟叔侄一場,他也不想祝遠山落個慘淡收場。
“呸!少在這兒攀親了,現在你可是在本王手中,你還敢如此囂張,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就不知道本王的厲害。”說完,祝遠山便下令將之全部趕盡殺絕,然而卻沒有一個侍衛聽他的調譴。
“你們都是怎麼了?爲什麼還不動?”祝遠山見情勢不妙,焦急地去推聳站立不動的侍衛,卻依然沒動。“你們想違抗本王的命令嗎?”
“王爺,您可要看清楚,他們是我的手下,怎會違抗您的命令呢?”一身侍衛裝扮的秦風緩緩地從侍衛羣當中走了出來。
“是你?你怎麼……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們搞的鬼。”
祝遠山看了看著周遭衆人,又看了看林皓天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是早已布好的局。
他氣極,猝不及防地抽出身邊侍衛的刀,朝秦風砍去,哪知還沒近秦風的身,便已被周圍的侍衛給制服了。
“舅舅,你太朕失望了!朕本想放你一條生路,可你卻不知悔改。”林皓天一臉失望的說。“定遠侯秦風聽令!”
“臣在!”
“速將逆賊祝遠山及有關人等收押,明日一併處決!”
“臣遵旨!”
“皇上!民女求皇上開恩!就算祝遠山有錯,也只是他一人的錯,與他的家人無關,民女懇請皇上饒他們一死!”安曉羽急忙衝到林皓天的面前,跪地請求。
“既然美人都開口求情了,那朕就給你一給面子。起來吧!”說完,便將安曉羽扶起。
“多謝皇上開恩。”得到林浩天的允諾,安曉羽喜上眉梢,美麗的臉龐顯得更加嬌豔無比了。
“皇上可以鬆手了。”海卓顏一把將安曉羽扯入自己的懷中。
“抱歉!失禮了。”雖然嘴上應和著,但林皓天的視線自始至終都未曾離開安曉羽的臉龐,更遑論去留意到海卓顏投向這邊的敵意眼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