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不早了, 早些休息吧,明早還要趕路呢。”一隻手輕柔的搭在了海卓顏的肩上,話語中充滿了關切之情。
“知道了, 你們先去睡吧。”海卓顏依舊俯在窗前, 並未回頭。
衣帶漸寬終不悔, 爲伊消得人憔悴……
眼見此情此景, 碧海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明知得到的還是一樣的答案,但她仍希望海卓顏能聽進她的勸,否則人還沒到南月就已經倒下了。爲此, 她和遙風不知勸過她很多少次,但她卻總是用這些話來搪塞她們, 看著日漸消瘦的她, 除了心痛還是心痛。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便將早已準備好的外袍披在了海卓顏的肩上,“那我先去睡了。”
此時, 沁涼的夜風拂過,海卓顏將手中的玉鐲拽得更緊,似乎唯有這樣,她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平靜。
[羽!你一定要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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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的雲層正急劇地翻滾著,不遠處一道犀利的閃電劃過夜空, 將這死寂的夜照的通亮。緊接著轟隆隆地雷聲由遠而至, 不斷地在耳邊狂吼, 一場巨大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遊蕩在清冷的街道上, 安曉羽和小言一次次的敲門, 卻一次次的被拒之門外。如果沒有錢是無法住在客棧裡的,但在尋常百姓的家裡借舍一宿總可以吧, 可偏偏事與願違,見到他們的人,個個一副拒人與人千里之外的模樣,眼中還有著明顯的防備,還沒問到兩句,便無情的把門給合上了。
雖說人情冷暖,但西月的百姓卻不似這般無情,他們對人不僅豁達直爽,而且熱情好客,與這個國家的人比起來有著天壤之別。到底是什麼令他們如此的提心吊膽,而不敢去相信別人呢?
‘碰!’門再次在安曉羽和小言的面前重重地給關上了。
此時雨滴拍打在兩人的臉上,漸漸地變得急促起來。
“羽姐姐,馬上就要下大雨了,我們還是找個地方躲躲吧。”小言拉起安曉羽的手詢問。
“可是這整這街我們幾乎都問過了,沒人願意讓我們躲避,這可怎麼辦呢?”安曉羽正發愁。
小言狡黠一笑,“羽姐姐,你跟我來。”說完,便拉著安曉羽跑向街尾的拐角處。
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安曉羽的眼前出現一座老舊的破廟,門窗是緊閉的,屋內還有微弱地燭光在閃動。先前經過這條街時並未發現這深巷中有這樣一座破廟,如果不是小言眼尖,只怕今晚他們就要在暴風雨中過夜了。
安曉羽開心的拍了拍小言的腦袋,眼中滿是讚賞。“多虧有你,不然今晚我們就要變成落湯雞了,但這裡面好像有人,我們這樣進去好嗎?”
小言笑了笑,說:“你放心好了,這裡面住的都是和我一樣的乞丐,我們進去他們是不會爲難我們的。”從小過得就是這種生活,求生的本能自然比尋常人敏銳許多。
安曉羽心疼地將小言輕輕一摟,然後放開他,“我們進去吧。”
推門而入,屋內所有的視線突然集中到了他們的身上,原本防備的臉,在看清來者後,便又各做各的事去了。對於他們來說,到這兒來的人和他們一樣,同是天涯淪落人,沒什麼好稀奇的。
環顧四周,安曉羽看著這若大的破廟裡,卻被男女老少佔去了一大半,有的人在睡覺,有的人在聊天,還有一些婦人正哄著自己的孩子睡覺……
[這些人應該都是平民百姓纔對,爲何都淪落到這般田地?難道真如傳聞所說,這個國家的君王是個昏庸無道的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小片空地,安曉羽和小言席地而坐。
“娘,你看!是那個好心的姐姐。”剛坐下,安曉羽的耳邊就響起一個稚嫩的童聲,轉頭一看,原來是今早在大街上碰到的那對母女。
小女孩興沖沖地拉著婦人貼向安曉羽的身邊,“大姐姐,謝謝你,我和娘今天吃得好飽喔。”小女孩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自懷中取出一塊被花布包裹著的東西,遞向安曉羽。“這個給姐姐。”
“給我?”安曉羽接過東西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塊烙餅。“不行,這我不能收。”
雖然只是區區的一個餅,但對於這對母女來說,卻是續命的糧食,如果送給她,那她們明天吃什麼,這個國家的世態炎涼她算是體會到了,指望他人的施捨或是幫忙恐怕難如登天,幫不到她們已經令她很慚愧了,現在還要拿走她們唯一的糧食,這種落井下石的事,她實在做不出來。
婦人撫了撫女兒的頭,滿懷感激地看著安曉羽:“今天如果不是小姐你幫忙,我們母女倆早就餓死街頭了,你的大恩大德,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這個餅,雖然不值什麼錢,但卻是我和女兒的一點心意,請你就收下吧。”對於眼前這位脫變成偏偏美少年的安曉羽,婦人眼中只有無限的感激。
安曉羽拉起小女孩的手,將餅放回她手中,轉頭看向婦人。“您的心意我明白,但這餅我是絕對不會收的,孩子還這麼小,是不能捱餓的,如果你還把我當做恩人,就別爲難我了。只怪我能力有限,能幫你們的就這麼多了。”安曉羽又拉起婦人的手,繼續說:“還有您也別叫我小姐小姐的,聽起來怪彆扭的,我叫安曉羽,您叫我曉羽就好了。”
聽完這番話,婦人噙著淚水的雙眸一直瞅著安曉羽,不知說什麼纔好。
此時,大門再次被人推開,抖大的雨滴飄進屋內,惹得屋內的人一陣抗議。
進來的女子趕忙將門關上,這才平息了衆怒。
見她渾身溼淋淋的,一頭秀髮都還滴著水滴,安曉羽好心地將她喚到自己身旁的空位坐下。
女子猶疑了一會兒,看了看周圍,才移動腳步走向安曉羽的身旁。女子禮貌地說了聲“謝謝!”然後坐下。
“拿去擦擦吧,免得著涼。”安曉羽對著女子和善一笑,取出手帕遞給她。
“謝謝!”女子愣了愣,還是接過手帕,低著頭,擦試著臉頰上的水珠。
安曉羽這才發現此女子長得出奇的靈秀,再看看她身上的這身衣服,都是上等的布料。想必這女子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平時大概很少出門,所以眼中盡是防備。
擦試完後,女子擡起頭來,目光略帶羞澀的看著眼前的安曉羽:“抱歉!這手帕被我弄髒了,不知公子是否可以讓我把它洗淨了,再還與公子?”
[公子?看來我裝得挺像的嘛!]
“沒事兒,這手帕就送給你好了,姑娘不必介意的。”聽這女子說話的語態及神情,安曉羽更加肯定這女子不是出自名門就是出自書香門弟。
見女子臉頰紅通通的,安曉羽以爲她生病了,關心的擡手附上她的額頭試溫,同時將另一隻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比對,“還好沒有發燒,不然可就麻煩了。”
安曉羽突如奇來的舉動,令女子慌忙的躲開了,“沒……沒事,蓮兒讓公子擔心了。”
“你叫蓮兒?”
“是的,小女子姓祝,名蓮兒,原本今日出門探親,卻和丫環走散了,適巧又碰上這場大雨,所以才進來躲避,剛纔……多謝公子的關心。”祝蓮兒生平頭一次覺得被人關心的感覺,竟是這般的美妙。
“別客氣!出外靠朋友嘛。”見祝蓮兒滿臉倦容,於是安曉羽體貼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嗯!”不知爲什麼?安曉羽的話似有一股魔力,令祝蓮兒溫馴的躺下,閉上眼,很快的便進入了夢鄉。
經過一夜的洗禮,使清晨的空氣格外的清新宜人。
斑駁的路面上還殘留著被大雨沖刷過的痕跡,懸在房檐上的雨滴,恰巧落在剛踏出門外的安曉羽臉頰上,冰涼的觸覺令她清醒不少,她一邊伸著懶腰,一邊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心頭的陰鬱也隨之減緩。
“公子,早!”身後傳來祝蓮兒的聲音。
“早!”安曉羽含首一笑,又轉過頭去,仰望天空。“天色還早,蓮兒姑娘不多睡會兒嗎?”
“不了,公子不也沒睡嗎?”如果不是昨晚太累,在這種環境下,她是怎麼也睡不著的。“公子……似乎有心事?”從昨晚見到他的第一眼起,祝蓮兒便覺得他好像有很多心事似的,雖刻意隱藏,但眼神卻騙不了人。
“沒事,我只是有點想家……”
安曉羽一怔,沒想到自己會提到‘家’這個字眼,而且還說得那麼自然順口。在她的潛意識裡這個‘家’,似乎並非指的是無憂島,而是指西月,這個想法令她嚇了一跳。曾幾何時,她竟把西月當成是自己的家了?難道是因爲她的心早已遺落在那的關係,所以才下意識說出這句話來的嗎?
“家?難道公子不是本地人氏嗎?”
“嗯!我住在西月。”
[好想回到西月,回到海卓顏身邊。]安曉羽不止一次的在心底吶喊,然而現在身無分文的她,到哪都寸步難行,更甭提回到西月那麼遠的地方了,一定得想辦法賺點錢才行。
“那……公子是準備回西月了麼?”祝蓮兒覺得有些失望。
“嗯,等我賺到足夠的盤纏就走。”
[不管有多困難,我也要想辦法回去才行,顏現在一定擔心死我了。]
“盤纏?”祝蓮兒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有一個讓你賺錢的辦法,就是不知公子是否願意?”
“真的嗎?你真有辦法讓我賺錢?”太好了!真是遇到貴人了,這是自從她離開西月之後第一次開懷的笑。
看著安曉羽興奮不已的表情,祝蓮兒就覺得難過,不禁低喃道:“你就這麼想要回去嗎?”
“你剛纔說什麼?”兀自沉浸在興奮當中的安曉羽並未聽清她在說什麼。
“沒……沒什麼,我是說琴棋書畫,你會哪一樣?”無論如何先想辦法留住他,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安曉羽思忖片刻,於是答道:“我想只有畫畫,可能還比較在行一點,其他的恐怕……”
“沒關係!沒關係!會畫畫就行。”祝蓮兒連忙插嘴阻止,反正又不是真要他會這些,只不過是留住他的一個幌子罷了。“我爹正想幫我請一位畫師教我畫畫,反正你也會,不如你來教我好了。”
“不行,不行!”安曉羽拼命的搖頭婉拒,“祝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畫的畫也不過是半桶水而已,哪有資格教人呀。”她可不想誤人子弟。
半桶水?!祝蓮兒雖不太明白,但太致上也猜得出來是什麼意思。“公子過謙了,我是非常有誠意請你的,而且到時我爹也會付給你豐厚的酬勞,你就別再推遲了。”
“可是……好吧!我答應你。”安曉羽明白祝蓮兒的誠意,況且自己的確也需要一份工作,雖然有些過意不去,但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卻是唯一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