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了一天, 第二天起來頭昏腦漲的董琪暈暈乎乎的拿起手機,卻發現裡面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還有一條用詞帶有強烈命令意味的陌生短信。她皺了皺眉, 衝著沈樂怡報了個尾號:“就是這個號, 晚上打了幾個電話我沒接成, 估計是找你的, 你看短信裡說讓你務必回話?!?
沈樂怡的緊急聯絡人是董琪, 自動轉接自然也是她,昨天她忙著照顧董琪手機沒電關機了,電話就轉到董琪的手機上去了, 這位喝的昏天黑地更是不可能接了。
沈樂怡連忙把手機充上電,在腦子裡翻了翻, 發現她自己對這個尾號並無印象。
“不會是顧安那個未婚妻吧?”沈樂怡的朋友不多, 大晚上連著幾個電話找她的, 實在是讓人想不出還能是誰。
她想了想,翻開自己的通訊錄, 輸入進去,沒有名字顯示,網頁搜索,也不是廣告推銷、詐騙保險。
正當她要放棄的時候,她腦海裡閃現出一條短信。
“沈樂怡?”那條奇怪的, 被她當做新型詐騙手法而忽視的短信。她打開信息箱, 那條短信還在。
號碼一模一樣。她想了想, 衝著董琪比了比手機, 滿不在乎的說:“估計又是老同學借錢的戲碼, 不管了,我先洗澡了, 累一天了?!?
洗澡出來的時候,董琪已經進屋睡覺了,她頭髮還沒幹透,無聊的包著毛巾坐在牀上玩遊戲,玩著玩著,因爲一直通不了關,她有些索然無味,無意間又點開了那條短信,出於好奇,她回了條信息過去。
“像你們這樣的能賺到錢嗎?別誤會,就是一業內交流。”發完後,連她自己都覺得沒勁,這得多智障多無聊的騙子才能回過來。想來她真是快被顧安給弄瘋了,大腦都成了裝飾品。
果然手機安安靜靜,沒有迴應。她摸了摸頭髮,基本都幹了,髮尾處還有些微溼,把毛巾換成乾燥的那面鋪在枕頭上,關上燈,躺下數羊。就在她迷迷糊糊的就快進入夢鄉之時。短信提示音響了,她罵了一句,抓起手機準備關機,手按住關機鍵的那一瞬間,短信內容閃了幾下。
她忽然睜大眼睛,一骨碌兒的立起身子,頓時睡意全無,死死的盯著屏幕,生怕看錯了一個字,看漏一個標點,幾番確認之後,撥通了電話。
“你是誰?”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驚疑。
九月的尾巴,秋老虎依然趾高氣昂,早晚溫差大,白天像在燉燜鍋裡燉,晚上像在凍冷盤裡滾。
董琪這些天睡的雖早,卻是輾轉難眠,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幾件心事壓在她心裡沉甸甸的,像綁了幾塊鉛條。工作上依然毫無進展,深刻印證了一件事“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笨诒植贿^輿論,她預估這事還得在圈裡再流行段時日,除非有個更勁爆的八卦來沖淡下影響。可惜並沒有?,F下,只好啃著老本做個家裡蹲。
想到家裡,心頭又是一緊,按理說每月家裡都會來個電話,再不濟也會有個短信問候問候,可是這個月手機卻一點動靜都沒有。要不是接到打給沈樂怡的電話,都以爲是不是手機壞了。她看了看時間,22點17分,應該都還沒睡,撥通了家裡座機。提示音響了很久,沒有人接聽。
她又給父母手機分別去了電話,不是關機就是停機。沒有辦法,她只好給最不願意說話的那個人打電話,這次是呼叫轉移。得,幾種通話狀態全讓她趕上了。
左思右想,她決定趁著現在有空有閒,計劃著回家一趟。躺著越想越不放心,家裡人跟集體人間蒸發了似的,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心裡七上八下的沒有著落,再無睡意。起身翻開通訊錄又挨個打了過去,依然是無人接聽的狀態。這下她是徹底坐不住了,連忙翻箱倒櫃的收拾東西,準備開車回家。提著箱子往外走的時候,纔想起沒刷牙洗臉。放下箱子,打算去洗漱,她怕吵到沈樂怡,踮著腳尖走,剛拉開條門縫,隱約聽到到外面有種奇怪的聲音,像是耗子搬家,又像是蝗蟲過境,想到小區公告欄張貼的安全提示“防偷兩大忌,麻木和粗心”,她順手抄起一瓶六神,躡手躡腳的往聲源處走去--漆黑一片的洗手間。
董琪找好位置心裡默唸著一、二、三,左腳踢開門的瞬間,右手迅速的甩了牆一巴掌將燈打開,嘴裡大喝一聲“哪裡跑!”,左手舉起的六神瓶子猶如甩手榴彈般呼之欲出,整套動作做的渾然天成,劍及履及。
威震效果極佳,就聽對方慘叫一聲“媽呀!”手裡的東西啪嗒的散落了一地。因爲有上次被破門而入的經歷,這次沈樂怡學乖了,她捂著臉靜靜的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董琪看著滿地的薯片,坐在馬桶上捂著臉的沈樂怡,感到尷尬,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只好找了個話題:“你怎麼不開燈???”
沈樂怡聽到是董琪的聲音,鬆了口氣,放下手:“著急,懶的動。”
“一邊拉一邊吃?”董琪有點崩潰
“厄……沒醞釀出來,餓了,找了點吃的回來繼續等。”沈樂怡睡眼惺忪,擡頭見到她整裝待發的樣子問道:“你這是?”
“聯繫不到家裡人了,我得回去趟。”董琪放下花露水瓶子,開始刷牙洗臉。
聽到“回去”兩字,沈樂怡像是感受到了遠古的召喚,想了半天,才知道這熟悉的感覺是什麼,沈母曾交代過讓她回老家一趟。想到正好有國慶假期,董琪又有車,萬事俱備只欠有她,交代了句:“那你等等我,我收拾下跟你一起回去?!闭f完,起身就往外走。
董琪這才發現馬桶蓋是蓋上的,而沈樂怡如廁居然沒褪下睡褲,想起了往事,帶著狐疑的叫住了她:“沈樂怡,老實交代,你遇見什麼事了?”
一隻腳還沒跨出門去的沈樂怡深吸了口氣,調整好表情,回過頭,她就知道瞞不過去,幼時因爲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讓她極度缺乏安全感。接收到外界的影響後,只有在黑暗的幽閉空間裡才能緩解這種焦躁的情緒。
這個小秘密曾經被董琪撞見過,那是在初中,她暗戀的男孩加入了嘲笑她的隊伍裡,成爲了中堅力量,加上前幾天給母親打電話被不耐煩的掛掉。她把自己關在廁所直到放學。董琪找遍了整個校園幾乎都要放棄了,纔在廁所最裡間找到她。
“顧安一再向我表白,我想冷靜冷靜,畢竟算是精神意義上的初戀?!被ハ嘞矚g,熱烈的,回甘的感情。
“紅塵路上愛悠悠,感情這事,逃不開躲不掉的。還得你自己想明白了。”七情六慾的事,不好說不好斷啊,董琪搖搖頭,沒再追問下去。心裡倒生出了幾分羨慕,至少還有人願意三番四次的表白,在這個愛情速食的時代裡,曖昧可以批量,表白可以羣發。願意把時間花費在一個人身上,倒像是種稀缺的好品德了。
顧安開門的時候,被飛快的按倒在地,接著感受到了什麼叫熱情似火,他的臉上脖子上,很快被吻的體無完膚,身上跟淋了雨似的。他好脾氣的拍了拍毛豆豆的頭,手向空氣一抓,做了個投擲的動作,傻狗立刻朝著遠處奔去。
“這麼早來找我?”他被撲倒在地,不見窘態,稍作整理,就勢席地而坐,陽光正足,他微瞇著眼,懶洋洋的看向她。
“假期有空嗎?”她脫了鞋子,見地毯又是新換過,感慨了下顧安的潔癖,很隨意的坐了下來,手撐在上面。
“你約我的話,就有。”回答的簡單明瞭。
“那你收拾下,大概去個三四天。我去把毛豆豆送去寵物店寄養…順便給董琪買點藥。路線圖我發你手機上?!彼淮昙毠?,起身喚回毛豆豆。
顧安點點頭:“好,董琪病了?”
“一言難盡……”她想了想只好給出這四個字來一語帶過。董琪因爲聽信網上的秘訣:痔瘡膏可以消除眼袋,親身示範了把。效果立竿見影,眼袋的確是沒了…因爲眼睛都腫了。現在發展到雙眼都不能睜開,看樣子是藥物過敏,如果不是董琪這種情況下開不了車,她也不會把顧安拖過去做司機。
等伺候完董琪上藥,給毛豆豆準備了足夠的貓糧和水後,顧安已等候多時。一上車,董琪戴著墨鏡在後座假寐,沈樂怡在前座打著瞌睡。
顧安把車前後的空調溫度調高了些,見她睡姿豪放,東倒西歪的,時不時將她的脖子扶正,怕她撞到車窗。等到服務區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他見兩人都沒有醒來的意思,下車去買了水和食物。
沈樂怡是餓醒的,她環顧了下四周,見車停在服務區,駕駛座上空無一人,估計是去廁所了。伸了個懶腰,決定溜達著逛逛超市。
遠遠的看到個熟悉的身影在樹下打著電話,他實在是好辨認,身姿挺拔,氣質獨特。見到時有路人頻頻的看向他,她起了壞心思,繞了段小路,悄悄接近,離他大概三四米,舉起手就要撲過去,想嚇他一跳,聽到名字,忽又硬生生的收回力道。
“佳姿,我不希望你我間存在著誤會……關於她的事,我會給你解釋,但不是現在。你冷靜些,我們回頭再說?!彼Z氣輕緩,像是在哄著幼童。掛了電話,又恢復成一貫的清冷。
他總是對人這麼溫柔,無論是對她,還是對她。沈樂怡想到這,鼻頭一酸,灰溜溜的躲在樹後,這本就是早已知道的事情,然而身臨其境帶來的衝擊,卻還是讓她抵禦不住。
冷靜下來的沈樂怡想,也許這是上天給她的警示,止損要及時,抽身要趁早。她盤算著要不這次回去順便把事情都解決了,快刀斬亂麻,遠比小刀割肉忍受的痛苦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