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俏不知道羽汐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她表現的很平靜,可是越平靜,說明她受得傷害越大。
九月初九重陽節,又稱登高節。因爲皇后娘娘的病情一直沒有穩定,而且越來越嚴重,宮庭御醫,民間藥手都沒有辦法讓她重新再她起來。李承嗣便忙碌了,日漸的憔悴。羽汐作爲東宮之主,總是幫不上辦點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恰逢重陽節,安姑姑會建議她說,不妨率東宮衆人上青山玄天寺爲皇后娘娘祈福。
對於祈福一說,羽汐是很深惡痛絕的。明知此舉,並不會有什麼實質的效用,但卻可以聊表心意,便也同意了。
九月初九這天,天高氣爽,風和日麗,倒真是一個出行的好日子。東宮門前停了一溜的車馬,打扮皆很樸素,必竟這是去祈福,又不是去踏青,所以羽汐吩咐,要低調行事。不過,再低調樸素,這一下子呼啦啦停了七八輛馬車,也是很蔚爲壯觀的。
“汐兒,你有那份心意便可,又何必如此興師動衆的呢?”這個半月來,南宮羽汐對李承嗣的事倒是上心了不少,衣食住行都很關心。李承嗣外表雖然冰冷,內心卻精細,把這一切看在眼裡,記在心上。雖然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促使羽汐發生這樣的改變,心裡頭卻還是很欣慰。聽羽汐說要上青山,爲皇后娘娘祈福,內心裡還是感激。但想到青山山高路險,怕她吃不消,便想打消她的念頭。
“不行,既是爲祝願母后早日康復,一定要去。”
“汐兒,你能這樣想,我便很高興了。母后,這次,怕是……”李承嗣是真的難過,皇后是他的親母,一生算計陰狠,還不是爲了自己。
“別瞎說,不會的。”羽汐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我這次帶著姐妹們上青山,一定會感動上天,讓母后健康起來。”
“但願如此吧!”李承嗣愛憐地把她摟進自己的懷裡,吻了吻她的手,“青山路險而陡,若實在吃不消,便坐轎上去吧!”
“你放心,我一定能行的。坐轎可不行,那樣怎麼能夠讓上天看到我的誠心呢?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的。倒是你,近來清減了不少,應該要適時的休息一下。這樣,母后好起來後,纔會看到一個健健康康,充滿活力的兒子。”
“好。”從來沒有人這樣貼心的跟他說過話,李承嗣覺得心裡暖注洋洋的。名門出來的淑女們向來矜持,夫妻相守,也謹守禮法,哪有羽汐這種在民間待慣的女子來得貼心自然。
“我走了。”羽汐給他一個淺淺的笑,從他的大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嫋娜的向外走去。
“一路小心。”在書房的門就要關上的剎那,李承嗣還是把自己那句關心的話語脫口而出。
“知道了。”羽汐回首,給了他一個明媚的笑。
他並不想她窺破自己對她的關心,她本是一顆棋子,獲得那半張藏寶圖的棋子。得到她,原本以爲自己掌控了局面,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敵人也把她當成棋子,反將自己一軍。現在自己不但沒有撈到
半分好處,反而陷入被動。他沒有後悔,只是覺得自己再不能陷進去了。若她知道自己對她的不同,她會不會成爲更有利的武器,到時候再把自己傷得更深。
門外的衆妻妾已經都各自登上了爲自己準備的馬車,雖有一兩個人不滿,但卻沒有人敢出聲說出來。她們再怎麼不把皇后娘娘放心上,東宮裡的兩位主子卻不能不管顧到來。
“姐姐,出發吧!”周媚兒正坐在第二輛馬車上等羽汐,時不是便挑簾望著東宮的大門。這時,好不容易盼著羽汐出來了,自然是喜出望外,連忙催促。
“妹妹不急,反正今天定然是能夠到青山的。”羽汐揮手,那些給她請安的妃嬪侍妾們起身,然後在嬤嬤宮女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羽汐也由阿俏綠竹攙扶著上了第一輛馬車,車輪緩緩滾動起來,向著青山進發。
“阿俏,你說,皇后娘娘還能堅持多久?”
“應該就在這幾天了。”阿俏清清冷冷地說道。
“綠竹,我們要上青山的事,昊王府知道了嗎?”羽汐又轉過頭去問綠竹。
“知道了。”
“小姐,你看,他們已經跟上來了。”
“呵,李承昊以爲扳倒皇后,自己就又勝了一籌,只怕他這算盤,打點太響了點。”
“小姐,這些事,他們誰願意管便誰去管吧!我們只要拿到解藥便可。”阿俏說。
“嗯,阿俏,等下記得一定要向李承昊拿兩份解藥。即便我與他什麼關係都沒有了,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他死在別人手裡。若他必須死,也一定是要死在我的手裡的。”
“是,奴婢記住了。”
登青山是一個極苦的過程,特別是對於她們這些大門不邁,二門不出,待在府裡養尊處優的女人來說,更是苦上加苦。開始,她們還能夠跟上羽汐的步伐,慢慢前行。到後來,山路越陡,地勢越險,就有人慢慢落下了。走到半山腰,羽汐回頭去看的時候,衆人已經被她們遠遠地拋在了身後,唯一一個跟在她身邊的周媚兒也已經氣喘如牛。
“妹妹,時辰不早了,若要在太陽下山前趕到寺裡替母后祈禱,便要加緊步伐了,你有問題嗎?”羽汐這話,問得純屬多餘,看周媚兒現在的樣子,怎麼可能加快速度呢?
“姐姐,我怕是堅持不了了。”周媚兒臉上的妝已經被汗水弄花了,苦著一張臉說道。
“如此,姐姐便先行一步。綠竹,你留下來照看良娣。阿俏,陪我加快速度上山,爭取在太陽落山前到達玄天寺。”
“是。”兩個丫環乖巧地應聲道。
周媚兒倒是想跟著羽汐一起走,可看到那些長長的石階,便又泄了氣。
“好吧!”她終於還是應許了羽汐的安排。
阿俏攜著羽汐,施了輕功,羽汐走起來了更輕鬆了。很快,她們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青山那些彎彎曲曲地山道上。
“主子,大皇子。”
在離玄天寺還有一段距離的叢林裡
,一身青衣的李承昊站在那裡,望著遠處的夕陽,靜靜地等候她們的到來。
“奴婢參見大皇子。”阿俏扶著羽汐過去,鬆開羽汐,跪在地上行了大禮。
“起來。”李承昊轉身淡淡地說道。
“謝大皇子。”
羽汐不動,只看著他。
“這是蝕心草的解藥,兩顆。”他從懷裡掏出一個袋子,遞給羽汐。
羽汐接過,也不看,從裡面掏出一顆,嚼著吃下去。
“你不怕這解藥有假嗎?”李承昊輕聲地問道,聲音裡透著股溫和。
“怕。”羽汐乾乾脆脆地說道,“因爲怕,所以我來問你取。”
“爲什麼?”李承昊不明白,想要問個清楚。
“若是他來取,吃這第一顆的人便是他。若藥有假,死的也會是他。剩下的難過,只留給了我。若我來取,吃這第一顆的人便是我。若藥有假,死的便是我。那麼,傷心悔恨痛苦的人,就該是他。我鳳羽汐寧願天下人負我,也不願我負天下人。所以,最好的,便是我來向你取。”
“汐兒,你變了好多。”李承昊對於羽汐的回答,似乎沒有什麼驚訝,只是頗爲感慨地說。
“是人,總是要變的。就像以前我那麼喜歡你,現在卻不喜歡一樣。”
“你恨我嗎?”
“恨。”
“爲你自己?”李承昊沒有表現的臉,終於擡了擡眼皮。
“不,是爲了風。”羽汐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難怪你要算計嫣兒?”
“怎麼,你心疼了?你的疼,怎麼比得上,我眼睜睜地看著風死來得疼啊!”羽汐切齒地說道。
“不,我不是心疼她,我是心疼你。單純善良的汐兒,到底不是原來的她了。她少了多少的快樂啊!”李承昊憂傷著嘆息說道。
“呵呵,不用爲她心疼,她很樂意自己發生這樣的改變。”羽汐等了這一柱香的時間,才確定那解藥是沒有事的。便把剩下的一顆小心翼翼地放在懷裡。看著天邊的如火的夕陽,說道:“我要替母后祈福去了,告辭。”
“汐兒,我的心裡終於只有你一個,不管你信不信?”李承昊對著她的背影大聲說道。
羽汐頭也不回,仿若未聞般的繼續往前走。
“殿下,奴婢先行告退。”阿俏屈了身,恭敬地對李承昊說道。
“阿俏,照顧好她。其餘的,你什麼都可以不做了。”
“是。殿下還是早些離開吧!”
“知道了,你去吧!”李承昊背轉身,又面對著那快要墜入山谷的夕陽。孑然一人,孤寂悽清。
阿俏回首再看他一眼,這也許是最後一眼了。一路看著他走來,他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大,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少。阿俏深思,這樣,值得嗎?
寺院裡已經傳來了和尚們的頌經聲,羽汐跪在佛前,雙手合什,虔誠無比地輕喃著《金剛經》,她已經能夠把它倒背如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