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姐姐想學?”盧氏看羽汐高興,也很高興,順口便開玩笑地問道。
“呵呵,我可不行。不過,我有這麼一個妙人兒,學東西特別的快?!庇鹣珴M足地摸摸肚子。
“誰呀?讓妹妹也見識見識?!?
“諾,就是阿俏了。這丫頭手可巧了,只要她想學,沒有學不成的。”
“小姐,我可沒那本事。”阿俏不依,撇撇嘴。哪有這樣誇自家丫環的?
綠竹輕笑,推推她,說道:“主子誇你呢?還不樂意了。”
盧氏也笑,抿抿嘴。
畫眉在一旁說道:“其實這些東西的做法,倒也不難,難就難在這選料上。就說剛纔娘娘吃的那道冰鎮蓮蓉羹,那蓮子的選料就極其講究。必須在每年的七月初七那日,太陽還未升起之前,讓兩個童男童女架著小舟精選荷塘中最深處最高的蓮蓬中最飽滿的蓮子,摘下剝開搗成肉泥,置陰涼處陰乾。幹後再用端州織錦坊織的冰蠶絲巾多次篩選過濾,把粗糙的倒掉,只餘那最細最滑的拿來做菜。”
“嘖嘖,這樣選料,那得多少蓮子才能弄這麼一小碗?”綠竹咂舌。
“就這麼一碗,大概也要十對童男童女,在日出前摘一個時辰了?!?
“這樣耗時耗力?。≌媸亲镞^?!庇鹣焓钟职涯请b琉璃碗拿過來,用湯匙小心地把碗壁上的殘渣一一刮下來吃淨,“這樣耗功夫的東西,真是一滴都不能浪費。我看呀,以後吃這東西倒也沒有必要那麼講究,吃把那蓮子磨成細粉,照師傅的方去做便可。即便那口感不如這樣粗細做法來得細滑,也應該不會差得太遠。”
“姐姐說得是,平常做的也只是摘得上等蓮子磨粉做就是。只是,今天因著姐姐要來,所以精細了些。妹妹記住了,姐姐是菩薩心腸,見不得別人吃苦的,下次只管拿些粗製爛造的姐姐吃便是?!?
“哈哈,妹妹只要不把好東西偷藏起來自己吃,姐姐我可也無所謂哦!”
“呵呵,好?!北R氏也掩了嘴,跟著輕笑。
這邊兩人相談甚歡,那邊畫眉已經帶著阿俏去找大師傅學廚藝了。
“綠竹,如果你也想去,就跟著一塊去吧!”羽汐看著綠竹探
頭探腦地看著阿俏她們離去的背影,以爲她也想學,便說道。
“別,別,別,奴婢可不想學那勞什子做飯做菜的?!本G竹連連擺手。
“那眼睛盯著阿俏看幹什麼?”羽汐奇道。
“娘娘,誰說奴婢是看阿俏姐姐了,奴婢是尋剛纔來時看見的那艘小舟。奴婢小時候住在江南,每到夏天便跟著家裡的長兄長姐下湖摘蓮蓬,渴了餓了便吃那蓮子,甘甜美味,於我們這些窮人家的孩子是最最美味的吃食了。奴婢十三歲進宮,這麼多年一直待在宮中,從未回過家鄉,看著那小丫頭摘蓮蓬,突然生出了心思,也想到那舟上坐坐,算是聊慰鄉思罷了?!本G竹說著說著,眼裡便盈然著淚光,泫然欲泣。
羽汐站起來,拽過她的手,說道:“傻丫頭,哭什麼呀?如果真那麼想回鄉,哪天我準你的假,讓你回去看看便是?!?
“不,”綠竹擦了淚,搖著頭說,“娘娘的心意,奴婢知道??墒?,這宮裡還沒有未到年齡便放出去回鄉團聚的先例。娘娘進宮不久,不知其中的規矩。再者說了,娘娘即便有心放奴婢回鄉,奴婢怕是也不敢了。這麼些年,家鄉發生了多少變化,家裡親人近況怎樣奴婢一概不敢想。前年家鄉發大水,聽說毀了很多房屋堤壩,糧食也幾乎顆粒無收。奴婢家鄉是重災區,聽說餓死了不少的老鄉。奴婢都不敢去想,奴婢那年邁的爹孃是否還活著?!本G竹越往下說,淚珠兒越多,羽汐看得心疼,把她攬進了自己的懷裡。盧氏也紅了眼眶,跟著一起唏噓。
三人難受了一陣子,還是綠竹先醒過神來,想著主子是到涵王府來消暑打發日子的,可不是來陪著她一起難受的,便擦了淚,向兩位主子告罪。
“都是奴婢的錯,提這些事幹什麼?沒得讓兩個主子跟著一起難過?!?
“思家思親的,你有什麼錯啊!”盧氏拿帕子拭了淚,看著綠竹,眼中也多了一份憐惜。誰不是爹生娘養的啊?放著爹媽的生死都不知,還要待在宮裡頭侍候主子們,那心中的煎熬,又豈是常人能夠體會得到的。
羽汐卻眼看著遠方的那一片荷塘,陷進了自己的沉思。這樣的荷塘,這樣的小舟,她又何嘗沒有那一生都難以忘記的回憶。記得剛進水月山莊的那一個夏天,她看著那滿塘的荷花,驚奇歎服了許久,終是抵不住那甜美荷香的誘惑,偷偷地獨自一人駕了一小舟,便往那荷塘深處劃。誰知自己不會操作了那小舟,七手八腳之下,便把小舟劃進了荷葉深處,被敧斜
交*纏的荷葉纏住了船槳。在掙扎中,她一不小心整個人栽下船去??蓱z她一個旱鴨子只在水中撲騰了兩下,便沉了下去。水漫上胸口,灌進嘴裡的那種窒息感,她一輩子都不會想要再嘗試第二次。很快,她便暈厥了過去。意識還殘留的最後瞬間,她便想,如果一輩子葬身在湖底無人知曉,是不是就再沒有人會想起,這世上還有一個叫南宮羽汐的人,一個長了十三歲,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人?
當然,她並沒有死,南宮羽軒把她救了起來。她醒來的時候,就看見南宮羽軒溼漉漉的蒼白的臉。他的嘴脣哆嗦著,正在叫著她的名字。
“小七,小七?!彼鼥V中,似乎聽到了泣血的聲音。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不想做,她只抱著南宮羽軒,聽著從他胸膛裡發出的“咚咚”地心跳聲。那是活著的聲音,那是爲她而跳動的聲音。她想知道,如果她死了,他是不是會記住她,於是她便問道:“哥哥,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記得我?”
“不,你不會死。即便我死了,我也不會讓你死?!边@是那個人的承諾,他說他不會讓她死??墒恰?,當初的承諾,那個叫南宮羽軒的人還記得嗎?
“綠竹,你家在哪啊?”盧氏問綠竹,她還沉浸在綠竹悲涼的身世裡。
“穎州?!?
“穎州,那本是一個富庶之地?!北R氏突然嘆息起來,就一個地名,綠竹不知道她爲什麼要嘆息。
“唉,可惜這兩年,天災人禍的?!北R氏又說,“姐姐,聽說太子殿下現在人就在穎州,還有南宮少莊主似乎也在穎州。”
“你說什麼?”羽汐突然失態起來,她想起上次阿俏從包打聽那裡探出的消息,難道羽軒也去了穎州,他也想要那傳聞中的能夠成爲天下的第一的武功秘籍。
“姐姐不知道嗎?哎,都怪我多嘴。我也只是無意中聽王爺在和朋友聊天時說起的。不過我想,太子殿下到穎州去,一定是公幹,也許事關朝庭大事,所以他才未跟姐姐說起,姐姐別太放在心上?!北R氏以爲羽汐是因爲太子沒有跟她報備行程,才失了顏色,殊不知,她是因爲聽到南宮羽軒也在穎州才這樣的。
哥哥去穎州,自然也是爲了古墓而去。難道,哥哥是爲了自己?
“小七,你相信我,總有一天,我會帶你離開的?!庇疖幍脑?,又迴盪在耳邊。
羽汐的頭開始痛起來,如果羽軒跟李承嗣相遇,兩人相鬥會是一番怎樣的光景,她不敢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