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聲勢浩大的逃亡計劃,在東宮的幽竹苑悄然進行著。
幽竹苑一如往昔般沉靜,外面的人總猜測,裡個的人應該像往常般日升而起,日落而息吧!除了每夜屋脊上那如泣如訴的嗚咽聲,一切都沒有發生改變,唯一變化著的,只是立在遙遠燈光下仰望的人,變幻了而已。
奪嫡之爭,以大皇子落敗而告終。這在意料之中,並沒有在羽汐心裡掀起多大波瀾。相反的,她倒顯得比任何人都平靜。圍在幽竹苑外的禁衛軍撤換了,但是守衛卻比以前森嚴了。李承嗣,他向來比李承昊狠。
“若是大皇子聽了小姐的警告,也許今天就不一定是這個結局了。”阿俏就著那朦朧的燈光有些感慨,也有些傷感。李承昊曾經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主子,現在曾經的主子卻被囚禁在他的母妃生前的寢宮,過著有如囚犯般的生活。
“我說了什麼?我什麼也沒有說。”羽汐清冷的嗓音,就在冬天的暗黑色夜裡,便顯得清冷。
“主子是什麼都沒有說的,主子只不過告誡了大皇子一句,別以爲他已經贏了,除此之外,可什麼都沒有說。這麼一句,能有什麼意義呢?”綠竹也強調著說道。
“是啊,小姐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有時候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惡人都已經做了,爲什麼不做到底呢?”
阿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若李承昊圍困皇宮時把李承嗣殺了,則什麼事都沒有了。
他們畢竟是兄弟,弒弟之事,李承昊還是做不出來。他沒有李承嗣狠,能夠豁得出一切,所以,他便輸了。
“李承嗣早把他摸透,權宜宮心之計,李承嗣比他高出了太多。兩人原本就不是在一個水平上的,輸是自然。他只適合怡情山水,放*蕩名川,做帝王,李承嗣會比他合格。畢竟李承嗣從小就只想著那一件事,除了成爲帝王,他簡直沒有其它的追求。”
羽汐如是說,她指出了他們兄弟倆的差別,兩個丫頭也沒有異議。最後還是綠竹幽
幽地說道:“沒有那個能力,就別行那樣的事。今天我纔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一著錯,步步輸。”
“大師兄爲得不是他自己,他只不過是想要替他的孃親爭一口氣,卻無端地換來一生拘禁。”羽汐也感慨,李承昊爲了柔軟耿直,性子最溫和,他不會想著卻害別人,卻又害了很多的“別人”,自己不也是其中的一個嗎?還有風,想到風,羽汐的心又開始隱隱地痛,那個冰冷的男子,真的如風一般,在她的生命軌跡裡輕輕一劃,便消失了,如流星,稍縱即逝。
世事動盪,歲月變更,朝庭上已經如易了春秋,換了季節,一切的改變,都在忙亂而有序是靜靜地進行。此刻,人們才知道,原來,那個一直不被看中的太子,原來是如此胸懷天下,廣博縱才的一個人。原來,他站在那最高處,是那般的氣度從容,處變不驚。一切的一切,終歸是要平靜的,一如幽竹苑裡般平靜。
冬去春來,羽汐剝落了冬裝,換上了薄薄的春衫。院子裡,紫丁香開得遍地,滿室花香。院落裡,各種各樣的花開得錦簇雍容,奼紫嫣紅,那是青棗默默送到幽竹院門口的。羽汐不拒絕,只是吩咐阿俏把它們一盆盆搬進來,擺在院子裡。
自從上次咳血後,她的身子愈發的羸弱,每天咳嗽不止。從冬月到春日,一直就沒有間斷過。
外面自是有不少的好藥材源源不斷的送來,有些是青棗從外面花重金尋來的,有些是木公公是庫房裡翻揀出來的,還有些是安姑姑從宮裡各處或御醫院搜尋來的,更多則是周媚兒託人從海外或邊塞各處歷盡千辛萬苦才輾轉到手的。
東宮上下,甚至是皇宮上下,對此皆是默然。沒有人敢有異議,東宮位份最高的主子和最高品階的宮侍都如此費盡心神地想要那位主子好,太子殿下看著衆人如此也沒有半句出聲阻止的話,大家夥兒心裡頭都明白,那是對那個主子的重視。那些個地位低下的宮女太監和侍衛們,自然更是對她敬若神明,生怕有一點點差池,便是落下什麼
把柄。因此,給幽竹苑的任何一樣東西,都是全宮中最好的。
皇帝仍然是皇帝,太子仍然是太子,一切看似一樣,卻全然的不一樣。因爲,皇帝已經不常待在朝陽殿了,御書房也鮮少去,相反,太子殿下倒是常常整日整日地待在那裡,朝政已經全然掌握在了他的手裡。
“皇上現在大多時候都在長樂宮靜妃娘娘處,聽宮裡的太監們說四皇子李承鈺的功課大半都是陛下在親自教授。四皇子與大皇子關係是最親厚的,靜妃娘娘與蘭妃娘娘又是姐妹,關係親厚也是自然的。現在在大皇子被拘禁,陛下大概是怕四皇子也會有什麼不好的,便多教他一些怡情山水的書畫,少教一些治國安邦的策論。聽說,四皇子自己也是不愛文字,只愛武功的,每天只一門心思鑽研武功,對此,靜妃娘娘頗有微詞,陛下倒是欣喜,說男人武功好點,比起那文弱書生來,總是更強。”
閒暇的時候,綠竹就叨咕叨咕一點宮裡的瑣事,藉此打發時間。羽汐只拿了一方白帕子遮住了一張臉,靜靜地曬著春陽,偶爾咳嗽起來,綠竹便趕緊把一片浸在鹽水裡的雪梨放一片在她的嘴裡。等那陣咳嗽過去,綠竹又會開始絮絮地講開來。
如此這般的悠遊,日子倒也好打發。
在這一切平靜的表面下,是阿俏的忙裡忙外,她每天都能夠找著機會出去,然後跟水泠月會合,商討著最佳的逃亡計劃。幽竹苑的守衛太森嚴,他們必須裡應外合,也有可能成功的帶著兩個不會武功的人逃出去。再說了,逃出東宮只是萬里逃亡之路的第一步,之後他們還要想盡一切辦法逃出京城,甚至逃出大風,讓李承嗣再也不能把他們找到。
在這樣的等待裡,羽汐倒也不忐忑,泠月已經在京城,外圍又如范增、江同、杜苑的一路配合,她們終究有一天是能夠逃離這個大牢籠的。
羽汐這樣一直平靜到二月初,這一天她卻收到了一個讓她不能平靜的消息。
南宮羽軒回來了,並且身受重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