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立在南宮羽軒身後,靜靜地把今天幽竹苑發生的一切如實報告給他。
說到後面一段,他顯然有些猶疑,但是南宮羽軒卻毫無所應,表情平靜地跟平時一般無二,雷略停了停,又接下去說。
“你覺得小七,她想幹什麼?”
等雷說完了,南宮羽軒轉身,白色的衣角,隨著帶起的一陣風,翻飛了起來。他實在淡到了極致,仿彷彿佛的就像天上飄浮的一縷白雲,讓人只能遠遠地看著卻永遠觸摸不到。
他沉靜到連喜怒都沒有了。
雷只在心裡嘆息,是什麼樣的境遇讓人一個人連絕望都不願,只如一潭死水般活著。
他如果傷心,難過,暴跳如雷,打人或罵人,他都會認爲極其正常的。必竟那個是他心愛的女人,在世上唯一的念想。可是,他居然平靜到如說別人的事般,他居然還能夠冷靜地分析,她爲什麼會這樣。
“屬下不知。”雷很難過,爲南宮羽軒而感到難過。
“呵”南宮羽軒輕笑一聲,淡若白蓮,那笑只在臉上略一閃過,便消失無蹤,留在嘴角的便只有苦澀。
“小七是不想江同范增還有水泠月如杜苑般喪命在大風,若我沒有猜錯,李承嗣應該還答應了她其它的條件。”
在這世界上南宮羽軒到底還是最瞭解羽汐的人,羽汐想什麼,做什麼,也許她還未有行動,他便已經猜出了一二。
“依少主之言,難道小姐並不打算離開皇宮?!?
“恐怕別的時候都要迫切,只不過,她不想無辜之人殞命,所以,她必然不會同意江同水泠月做她的外援。雷,吩咐雨和電,時刻盯緊幽竹苑,全面配合小姐,不惜一切代價,助她離開?!?
“之後呢?”雷問。
“之後……”長長地思索無言,“海闊天空,憑她遨遊。”
“少主不打算去找她嗎?”
羽軒搖頭,他在她身邊,只會讓她難過,只會讓她想起過往的一切,若要她後半生過得平靜,他只有離開她。
“我擾了她的一池湖水,便要還她一個幽谷。若不是我貪得無厭,若不是我私心太重,她也許早就該一片寧靜了。”
如果不是他太
不甘心,若不是他想要得到她,把她固守在身邊,她便不會身中劇毒,他也便不會被人要挾,眼看著她嫁入東宮,回憶起一切,恨他入骨。
“羽軒哥哥,你帶我走好嗎?我不想住在這華麗的牢籠裡?!彼芍傻芈曇粲洲掜懺诙H。
若那時候便帶她走,什麼恩怨情仇都拋下,會怎麼樣?
他們現在是不是就該過著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公主,少主在休息?”門外傳來侍衛的聲音。
南宮羽軒臉上閃過一絲厭惡,很快又云淡風輕。
雷的身影在聽到門外響動時,便已然消失。
“公主,別讓屬下爲難!”門外的侍衛顯然還在盡責地阻攔著儀琳往裡闖。
“放肆,你敢攔本公主,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砍了?!眱x琳的火氣很大,每次要見南宮羽軒都有侍衛出面攔她。無論她怎麼威脅怒斥,他們都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想她堂堂一個公主,卻連小小的侍衛都能攔她,她怎麼能夠不生氣!
“讓她進來吧!”南宮羽軒的聲音平靜無波,卻也透著股不恭與生疏。
儀琳推開門進來,一眼便看到南宮羽軒坐在案前描一副畫像。不用看,她也知道,他畫得是誰。他在她面前從來不加掩飾,他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喜歡的是另外一個女子。爲了那個女子,他娶她。
“南宮羽軒,你不會連表面的工夫都不想做了吧!”
“儀琳,有什麼事,你說吧!”南宮羽軒不想多廢口舌,直接了當地說道。
“呵,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拥钕潞吞渝偕椭C,夫妻恩愛,我大風百姓有福了?!眱x琳嘴角上譏誚地笑著,注視著南宮羽軒,觀察著他的反應。
不過,讓她很失望,南宮羽軒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一絲兒裂紋都找不出來。
“小七隻做她應該做得事?!彼届o地說。
“呵呵……”儀琳尖銳地笑起來,“她應該做的事,嗯,陪著我二哥睡覺,確實是她應該做的是?!?
儀琳話裡在的刻薄,沒有絲毫減輕她心裡的憤恨,一張臉反而更顯扭曲。
“儀琳,你還是未出閣的女人,說話不應該如此露骨。
”羽軒仔細順著光線,仔細地描畫畫像上人物的眉毛,一筆一畫他都要做到精準傳神。
“南宮羽軒,你爲什麼對我如此狠心。我明明比她更早認識你。你應該是我的,是我的?!?
南宮羽軒越淡定,儀琳越覺得崩潰。
“儀琳,你是一個好女孩,值得很多人去愛。可是,那個人不包括我。我不配?!?
“爲什麼?”儀琳哭著問道。
“我們殺母之仇,你忘了嗎?”南宮羽軒擡起頭了,笑著對她說。
“我不在乎,只要能夠嫁給你,我什麼都不在乎?!?
“可我在乎,我從小便是爲了給母親報仇而活著的。如果不是爲母報仇,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現在。你母親殺了我的母親,我把你母親殺了。你若是你母親的好女兒,便殺了我吧,這樣,我們的恩怨便可以到此結束?!?
“不……沒有那麼容易的事!我的心呢?我丟掉的心,誰來賠給我?”
“對不起,儀琳,這個,請恕我沒有辦法賠給你。”南宮羽軒依然笑著,有些憐憫地看著儀琳。
“不,你能夠的。只要你把她忘記,大婚後,我們便能如平常夫妻般,恩愛甜蜜。我發誓過往的一切,我都會忘記,我什麼都不會記得的,我只要我們能夠好好地在一起?!?
“儀琳,我娶你,是爲了我曾經答應過你的承諾。你給我下毒,留下我的身體,我能夠理解??墒切摹以缇蜎]有心了,你又何必強求?!?
“她現在已經不要你了,把你的心從她那裡拿回來,好不好?”儀琳哭著說。
當時,爲了不牽連南宮家的任何一個,特別是羽汐,他答應娶她。她知道,他也僅僅只是答應娶她而已。她趁他喝醉,春風一度,懷了他的孩子。她如獲至寶,以爲自己總算找到了一根把他拴在身邊的繩子。誰知道,那孩子會突然就沒有了。她悔,她恨,但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他對她很好,相敬如賓。他告訴她,他會娶她。可也僅限於此,多的,他給不了。
他的心早就沒有了,早在他背上母親的仇恨那一日起,也許就沒有了。是羽汐拾回了他的一點點心,可現在,那一點點,也終將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