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能不能再快一點。”
看著兩匹百裡挑一的馬拉著馬車急速地飛奔在官道上，車輪揚起的塵土還未完全散開，他們的馬車便已經到了百米之外。這樣的速度，這世上只怕沒有人能夠再有了，可是少主居然還嫌不夠快。
雷沒有吱聲，只把馬鞭舉得更高，“啪啪”聲地抽在車轅上。馬兒他是捨不得打的，製造出這樣的聲響，它們自然能夠會意，跑得更快，揚起的馬蹄還未踏到地面便又再度揚起。
羽軒坐在馬車上，車子因爲速度太快而顛簸的更厲害。他無心理會，他太累了，兩天兩夜未曾閤眼，前面又還有硬仗等著他去面對，他必須要養足精神。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可能發生的事情，他倚在車壁上閉目養神。儘管他自小便有過人的自我控制能力，可是他卻無法安然入睡，心裡總是突突地跳著，不好的預感讓他覺得分外不安。
幽竹苑內，小紅正在給羽汐梳妝。
“娘娘，還是穿那件天青色的袍子嗎？”小紅輕問。看著鏡子中的娘娘，她覺得她真美，雖然因爲病著眼色蒼白，一雙大眼睛卻顯得愈加大，若一泓幽泉，波光粼粼，美麗的讓人捨不得移眼。這樣的人兒，若是能夠穿上些豔麗的顏色，定是這後宮中最嬌豔的花朵。
“嗯，就穿那件。髮式弄簡單一些，頭上不要弄珠釵，把那隻古玉簪子簪上即可。”
“會不會太素淨了些，雖說是上山祈福，請求神靈護佑，但您是太子妃，身份尊貴，這樣素淨，別人會說閒話的。”
“別管了，小紅，你照做吧！”羽汐坐著，從那匣子裡挑出了那根簪子遞到了小紅手上。
小紅知道勸也無用，接了簪子別在了羽汐頭上。左右端詳了一會兒，覺得一張臉上脂粉不施，太過蒼白，便又自作主張地找了些胭脂，勻了搽了點在羽汐的臉頰上。這一次，羽汐沒有反對。鏡子中的一張臉，確實慘白的嚇人。她的心裡平靜且淡然著，她想要讓李承嗣也知道她的平靜淡然。
每個人都是有私心的，若問她是不是真的如此心甘情願地去做這些事。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她要讓李承承覺得虧欠她，最好讓他一輩子都記得他虧欠。只有這樣，他才能夠記住那些她在乎的人。只有這樣，她才能夠讓他永遠記住自己的承諾，讓他不敢也不會去傷害那些她在乎的人。
“娘娘，周良娣來了。”一個宮人立在門邊，輕聲說道。那聲音很輕，輕得怕驚擾到這一到室的寧靜。
“讓她進來吧！”羽汐沒有特別的情緒，只淡淡地說。她整個人都淡淡地，淡到有些縹緲，縹緲地不真實。彷彿她現在坐在你的眼前，下一刻就會消失般。
“娘娘。”小紅突然有些不安，開口叫了一句。
“怎麼啦，小紅？”羽汐擡眸去看她，眼裡裝著疑問。
小紅終於心安了，娘娘還是那個娘娘，她還好好地坐在自己的眼前。
“沒什麼，只是想叫一叫您。”
小紅羞紅著臉笑了，滿心歡喜。真好，娘娘就在自己的眼前，對自己和顏悅色，像家人一般關心你的冷暖。
羽汐看著那張稚嫩
單純的臉，卻有些黯然。小紅和自己相處的時間不長，她卻在她的身上找到了綠竹的影子。綠竹，那個好丫頭，不知她可還在奈何橋上，等著自己。
打開面前的那個匣子，羽汐把裡面的東西一點兒一點兒拿出來。分成三分，把其中的一分包好遞給小紅。
“這些東西你拿著，以後也許能夠應個急。”
“不，娘娘，您爲什麼要把這些東西給我，我不要。我待在娘娘身邊，以後有什麼需要了，再問娘娘討便是。”小紅急急地想往羽汐懷裡塞，卻又不敢，主子賞賜的東西，是沒有往回還的道理的。
“叫你拿著便拿著吧！我不喜歡這些東西，看著煩。”羽汐拉著一張臉，看起來似乎不高興。小紅不敢作聲了，只好收起來。
這時，周媚兒進來了，扶著她的是桂嬤嬤，安姑姑也跟在身後。
“妹妹給姐姐請安，姐姐福壽安康。”
“妹妹坐吧。”羽汐沒有轉身，只淡淡地交代了一句。
周媚兒由桂嬤嬤扶著，在一個軟繡墩上坐了下來。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頂著她坐得也有些歪斜。
“安容過來。”羽汐先撂了周媚兒，招手叫來了安姑姑。
“娘娘。”
“我這兒有幾包東西，都分好了。你跟青棗一人拿一分，剩下的就分給幽竹苑裡其它當差的宮女太監們吧！”羽汐把已經包好的幾個包裹指了指，小紅上前把它們拿起來放到安姑姑的手裡。
“娘娘這是爲何？”安容有些失措，也有些驚慌，滿臉驚疑地看著羽汐。今天一早她便聽說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要到青山禮佛祈福，爲兩日後太子殿下的登基大典求神靈的庇佑。這本是好事，可爲何太子妃去如交代後事般的如此交代她。
“不爲什麼？兩日後殿下便要登基了，到那時，我便不是太子妃而是皇后娘娘了。”說完一笑，頗有些意味深長地看著了周媚兒一眼，接著說，“到那時，賞賜斷是不會少的。這些個舊物，留著也沒有什麼意思。到不如給了你們，有用得上的便用吧，若用不上，拿出典當一二，也能夠給你們家裡人貼補點家用。實在沒用處，就替我捐給外面那些貧民吧！”
安容聽羽汐這樣說，心裡其實還是惴惴不安的，可也不敢問，只捏了那兩個包袱像拿著一個炙熱的燙爐般難受。
“以後這滿苑子的人，還要你周全顧慮，也別不好意思拿了這些東西。我這幽竹苑裡的人都資歷淺，年輕不懂事，唯一能夠託得住的，也只有你了。受這點祿，不爲過。”看到她侷促不安又惶恐的樣子，羽汐反倒安慰她道。
“是，奴婢謝主子恩典。”
羽汐這才嘴角噙上笑意，對她們說：“都下去吧，我還有事和良娣說。”
“是。”衆人退下。
“姐姐有什麼吩咐，媚兒恭聽。”等下人都出去了，周媚兒有些笨拙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要給羽汐行禮。
羽汐揮了揮身，臉上有不耐的神色。
“你知道我從來就最不喜歡這些禮數的，你別動不動就拜來拜去的。若要拜，等我死了再來拜不遲。”
兩行眼淚，滑下週媚兒的臉寵，她忍了悲色說：“姐姐鴻福齊天，福星高照，快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此次青山之行，定然能
夠順順利利，萬事大吉的。”
“但願如此吧！不管怎樣，媚兒，我還是稱你一聲妹妹。憐心死的時候，我就覺得，這世上的女子怎麼那麼癡，爲了一個男人實在不值得。可是，看到你，我又想，自古以來癡情都是女子，男人大概是習慣了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一切的。多想幾次，便也想通了，感情之事向來沒有什麼值不值得的，只有願不願意。我其實挺佩服你的，但是我不願意向你學習。我要的，向來便是一心一意，爲一個不愛我的男子奉獻自己的一切，我是做不到的。”
“……”周媚兒沉默著，只聽羽汐說。
“此次青山之行，其實是我與太子殿下的一場交易。用我身上的血，換柔然的一片安寧，換我柔然舊臣的一世無憂。我是柔然的亡國公主，我身上流著柔然皇族的血，我不可能不去管我的臣民。所以，我這樣做，實是很值得的。我與你的差別，就在於此。”
“李承嗣說，啓動龍脈，可保天下太平。天下太不太平跟我其實沒有關係，我也不會爲了天下而捨棄我自己。我只是覺得這樣活著挺累的，即便不幫他，我恐怕也難再活過一年半載，倒不如成全了他，也成全我作爲柔然公主的一點心。”
“若此次不死，我便會吃下這顆忘情丹。”羽汐又從懷裡掏出那個錦盒，“這顆丹藥是南宮羽軒爲我做的，吃下它，前世今生會然忘記，什麼不會記得。李承嗣答應我，若我不死，吃了這顆丹藥，他又疼我愛我，給我幸福的餘生。媚兒，若真如此，你會不會嫉忌。”
周媚兒眼眶眨紅，搖了搖頭。
“你說假話，怎麼會不嫉忌呢？看著自己的丈夫疼愛別的女子，任何人都受不了的。”
“不，我真的不會嫉忌。我的夫君不是別人，是天下的皇。他是全天下的，不是我一人的。我只會希望他能夠過得舒心快樂，絕不會嫉忌的。”
“你真偉大。”羽汐的嘴角有些嘲弄，“可我要他答應我，從此他只能愛我一個寵我一個，再不許有其他女人，只對我一個人好，只陪我一個人，難道你還不嫉忌嗎？”
周媚兒再次搖了搖頭，因爲她知道逸天法師說過，即使這一次羽汐不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她身上的毒也不會讓她活過一年去。
“呵呵，這就是你。媚兒我再告訴你，登基大典上被冊封的皇后只能是我。如果我願意，以後的皇后也永遠只能是我。若如此，你會妒忌嗎？”羽汐再問，似乎不問出一個不願意來，她絕不罷休。
周媚兒一怔，看著羽汐良久，然後緩緩地搖頭。
“很好，周媚兒，這大風的皇后，你卻是最適合的人選，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容常人之不能容。可惜啊，你只能一輩子做一個妃子了。不過，爲了獎勵你的這不凡的胸襟，我會讓李承嗣立你的孩子做太子。前提是，若你能夠生下一個男孩的話。”
周媚兒從羽汐的幽竹苑出來，臉上悲愴，身形悽楚，說不出的可憐模樣。羽汐卻似乎心情很好，看著那個寥落的身形，臉上居然帶著開心的笑。她笑得眉眼彎彎，嬌俏的像院子裡勃勃的向日葵。
今天是端午節，照習俗，是應該吃糉子的。羽汐叫小紅弄來了糉葉，又從御膳房搬來了許多的餡料的，召集了幽竹苑的所有人一起來包糉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