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上次一樣,他們不分白天晝夜,彷彿每一刻都是最後一刻,彼此珍惜,直到精疲力竭,直到再也沒有力氣。
赫連月從來沒有試過那麼盡致淋漓,尤其主動的人是她,出賣體力的人也是她。
天昏地暗,日夜糾纏,分不清今夕是何年的一室旖旎。
十六日早晨,晴。
外面已是白雪皚皚,陽光初綻,穿透雪層,霜寒料峭。
牀榻上,女子已穿戴整潔,覆上被褥,五官緊閉,面容猶帶著一抹激情後的異樣酡紅。
穿著褻衣的蘭卿起身,他的眼眸,深邃如幽潭,脣瓣與臉頰恢復了常人的血色,他定定地望著她沉睡的容顏,靜止的空氣中,屏息,已聞不到她的任何呼吸。
繾綣過後,竟會是滿心的虛空,五臟六腑跟掏空了似的。
若活著,失去了她,是一具行屍走肉。即便他得了天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那又如何?
“娘子,你賭輸了。”他的眸中漸漸盪開一抹釋然的情愫,似是說給她聽,又似喃喃自語,“你說上天入地,地獄天堂,要追著我,要跟著我,那我便把這命還給你。”
生死相依的追隨,忽然他很想試試看。
他徑直取過軟劍,輕輕地放到了脖頸上,眉心一擰,黑眸一沉,用力地往後抹去。
“主子,不要!”
容九直線衝了進來,單掌死死地握住劍刃,當即,皮開肉綻,鮮血爭先恐後地流了出去,滴答滴答滾落在地上。
但見赫連月姿態安詳地躺著,主子又這副尋死覓活了無生趣的模樣,已然確定了一切。
“讓開!”蘭卿略施力一推,眉宇間盡是決然。然他並沒有料到,恢復健康之後的力量會如此強大,夾雜著一絲譬如遷怒般的情緒。
容九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任鮮血噠噠地流著,渾然未覺。他知道世子妃一定會這麼做的,
心中既喜又悲,喜的是主子的毒或許已然根除,悲的是,這結局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主子爲了世子妃,竟是連來之不易的性命都不要了!
“將我和她葬在一起,容九。”他的聲音聽起來沒有起伏,波瀾不驚,聲線卻是在絲絲的顫抖,其下隱藏著波濤洶涌,熱血沸騰。
他的感情從來都是那麼暖列,只是他從未表露,更不善表露。
“主子,您節哀,千萬不要衝動!”容九雙膝一前一後跪上前,再一次赤手握住,“若您要自刎,先殺了老奴吧,是老奴把世子妃找回來的,我纔是罪魁禍首!”
蘭卿眼中似有動容,瞳孔的焦距卻是始終顯得呆滯,聲音飄渺的似寒山上傳來:“你早知會有如此結果,何必引她來,若她還怨恨著我,或可安於一世,蘭卿終究不過是個必死之人。”
在他中了極欲之毒的時候,他就該有此覺悟。
“主子……”他如何忍心。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間,雪地裡嘎吱嘎吱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有人來了。
一淺一深,一快一慢,一個是高手,另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
容九全身戒備,來人似一陣風似的,破門而入,鏗鏘有力,赫然是近乎銷聲匿跡多時的東方錦。
“上官蘭卿,赫連月呢,那個女人怎麼樣了?”
隨他而來的是寒風與沾在黑靴上的白雪,一晃便融化在溫暖的空氣之中,卻絲毫沒有削弱風寒碌碌的東方錦的半點焦急。
只消一眼,他便推斷出了眼前的情形。拳頭緊握,青筋暴跳,東方錦的怒火騰然而起,出其不意地揮出一拳,夾雜著強悍的勁風打中了蘭卿的左臉,霎時,撕的一聲,蘭卿整個人向後退了幾步。
“東方錦,你欺人太甚!”容九忿忿的上前查看蘭卿的傷勢,這個東方錦打人專打臉,分明嫉妒主子的容貌比他出色,還有,世子妃選了主子
而沒有看上他。這不,嘴角都有淤青,出血了。
撲哧撲哧的大喘氣聲伴隨著另一人的腳步,一下子跌坐在了屋子裡的氈毯上,“東……東方兄,等……等我,跑……那麼急……做什麼!”
年輕男子一臉書卷氣,文弱不堪,厚厚的大氅像是要把他瘦弱的兩肩給壓垮了似的,他一下子脫掉,因爲連續趕路的積雪,簌簌落地。
東方錦打了人之後,絲毫不覺得解氣,但也沒顧得上跟蘭卿較勁,上前查看了赫連月一番,大驚失色:“華陀,快過來救她!”
她的臉色竟是帶著如此不正常的紅暈,呼吸和脈象居然完全感覺不到,這是怎麼回事?
明明發誓不再管這個沒良心的女人,爲何偏偏狠不下心來,四處找人打探她的消息,沒有錯過上官蘭卿的一舉一動。
從幾日前,上官蘭卿離開北岐,東方錦便知道,事情另有蹊蹺。上官蘭卿怕是要毒發了,可是世上唯一能夠救他的人只有赫連月。上官蘭卿此人心機深沉,深謀遠慮,誰知道他對赫連月是真情還是假意,以赫連月的豬腦子,只要他伸伸小手指,那個蠢女人怕是會心甘情願的獻出珍貴的生命。
果然,不出他所料。
華陀朝蘭卿與容九點頭示意,算是打過招呼,直接放下藥箱,坐到了牀畔邊,見她容顏依舊,睡姿恬靜,嘆道:“赫連姑娘,在下早就跟你說過會有性命之憂,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蘭卿眉睫動了動,是啊,她便是這般任性。
神色凝重華陀替赫連月診過脈象之後,利落地取出針套裡的數枚細長銀針,在赫連月的身體幾處特定的穴道深入淺出,看似雜亂無章,實則井然有序。
做完這一切,他的額頭上已沁出密密麻麻的薄汗。
只見牀榻上的赫連月突然重重地籲出了一口氣,在場之人都是內力高手,能感覺到無形無聲的氣息,自然不在話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