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青灰,大地荒蕪。
安迪定定站在原地,怔怔望著那兩人步履從容地朝他走來——此時距離尚遠,他暫時還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但他卻很清楚地意識到,氣勢洶洶的狼羣就是因爲他們的忽然出現,才向四周逃竄的。
“難道……他們就是傳說中的魔法師?或是某位神明聽到我的祈禱後,派遣前來拯救我們的使者?”安迪只覺思緒混亂,在腦子裡胡亂地猜測道。
片刻之後,他終於看清楚,來人是一男一女。
前方的年輕男子身姿英挺,容貌俊朗,雖然走在山野之間,身上卻沒有半點塵埃。不過他的目光卻銳利如劍,令安迪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後面的女子個子高挑,擁有傲人的身材曲線,銀色長髮如瀑布般披散,臉上神色淡漠,好似隱居山間、不食人間煙火的山林仙女。
安迪愣了好一會兒,方纔回過神來。
他只覺得,眼前這兩人的氣質太過超塵脫俗,彷彿根本不屬於這個人間。
“在下安迪,”當那兩人靠近的時候,安迪率先彎下腰,朝他們深深地鞠躬致謝,“感謝閣下救命之恩。”
然而這時候,卻有一股無形的推力把他扶了起來,讓他重新挺直了脊樑。
“不必客氣,安迪先生,”只見那身材高挑的銀髮女子上前一步,言辭禮貌而語氣淡漠地說道,“我家大人不過從此地路過,順手而爲罷了。正有幾件事情,想要向您詢問。”
此時安迪心頭緊張不已,正在思考自己要如何報答對方的救命之恩,當對方提出這個請求的時候,他立即激動地開口道:
“當然沒問題。凡是我知道的,我一定會如實回答。”
得到了安迪的同意後,那個銀髮女子便向他詢問了不少“這是什麼地方”、“周圍有幾個國家”、“這片區域是由哪一個貴族統治的”、“當地的律法規定和風俗”之類的問題。
安迪全部如實回答。
不過他的心頭卻有些困惑——因爲他覺得,這些問題的答案,應該是每一個人都應該明白的事情。
難不成這兩個人真的像他之前胡思亂想的那樣,在山野間隱居多年,長期與世隔絕,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但是對方畢竟是他們一家的救命恩人,安迪雖然感到疑惑,但卻不敢問出來,對這兩人的態度也格外尊重。
與此同時,在銀髮女子向他接連提問題的時候,那個被她稱作“大人”的年輕男子安靜地站在一邊,眼睛微瞇,似在假寐,彷彿對周圍的一切都毫無興趣。
在把附近的情況打探清楚之後,銀髮女子眉頭微皺,開口問道:“安迪先生,請原諒我的冒犯。既然你說這裡是罕有人跡、野獸出沒的山區,爲何你們一家老小會冒著生命危險來到這裡?”
這個問題,無疑涉及安迪此時心頭最大的秘密。
雖然明知道不太可能,但他依然害怕,這兩人跟珊瑚王國有牽連,在聽到他的回答後,把他抓回去,塞進軍隊,送上戰場。
然而就在這時候,安迪忽然看到,旁邊那個默不作聲的黑髮年輕人忽然睜開了眼睛。
當那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時候,安迪竟感覺到一種不可違逆的氣勢,心頭頓時升起怯意。
他感覺,這人的氣場,甚至比他家鄉的那位貴族領主更加強大——如果說他家鄉的那位男爵大人一直是用暴烈的脾氣和披盔戴甲的士兵們讓領民們感到害怕,那麼眼前這個年輕人,僅僅憑藉目光,就能讓他心生敬畏,再也沒有半點反抗的想法。
於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實講述了黑暗神殿的出現,鐵血大公爵的崛起,灰鷹王國的內戰,以及珊瑚王國的招募令。
說話的時候,他也一直緊張地注意著這兩人的表情變化,生怕他們把自己當成逃兵,送回到珊瑚王國。
待他說完之後,卻見那銀髮女子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那麼安迪先生,在你離開珊瑚王國之後,你打算前往什麼地方?”
聽到這話,安迪的目光變得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現在我們正打算前往磐石王國,但戰火蔓延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我擔心就算我們逃走了,也會再度被迫捲入戰爭……”
“那你是否願意和我們一同前往灰鷹王國?”看到他這一臉迷茫的模樣,銀髮女子面帶微笑,對他發出了邀請,“黑暗神殿的信徒們在灰鷹王國建立了一片天堂般繁榮興盛的聖地。只要你們加入黑暗神殿,成爲黑暗神殿的信徒,便能在那裡安居樂業。”
“灰鷹王國?黑暗神殿?”安迪皺起眉頭,對她的話感到非常困惑。
在他的認知裡,灰鷹王國和黑暗神殿根本就是戰爭產生的源頭——在那種混亂的地方,怎可能安居樂業?
“這恐怕不行吧……”安迪吞吞吐吐地說道。
“但安迪先生,你現在別無選擇,”銀髮女子稍稍提高音量,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剛纔你心裡的祈禱,偉大的黑暗之神全聽到了。我們出現在這裡,也全是出於他的授意。
“根據你剛纔立下的誓言,現在你已經黑暗之神的信徒了。”
安迪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他本以爲神明都是冷漠無情的——就像他童年時那樣,儘管曾經向無數神明虔誠祈禱,都沒能讓自己的父親活著從戰場上回來。
可他萬萬沒想到,竟然真的有神明願意關注他這種小人物的想法,願意聆聽他的祈禱,願意救助他們一家脫離險境。
只聽見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我要如何相信你說的話?”
銀髮女子回答道:“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伊莎貝拉,黑暗神殿的聖女。”
“黑暗神殿的聖女……”安迪在心裡默默唸叨了一遍,感覺對方並不像是在騙人。
然後他擡起頭,看了那安靜的黑髮年輕人一眼,沒敢詢問他的身份。
黑暗神殿的聖女,可以說是一大教派的領袖。
然而這人,就連聖女都要恭恭敬敬地稱之爲“大人”,那麼他的身份又有多麼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