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守在亞歷山大港的海軍少將漢斯·賽克特一早醒來,便收到了首相西斯廷·金男爵寄來的信件。
“有個混蛋泄露了我們的機密!”首相在信中惡狠狠地咒罵道。
這一回,首相的字跡比以往要潦草得多,甚至還在信紙上戳了好幾個洞,顯然筆觸非常用力。
就算是隔著信紙,漢斯少將也可以非常清晰地感受到首相的滔天怒火。
信的完整內(nèi)容如下:
“我今天在下議院遭到了反對黨的圍攻。原因讓我很吃驚,竟是有混蛋泄露了我們的機密。
“漢斯,關(guān)於運送魔導(dǎo)炮原型機的事情,除了你之外,我從未說給任何人聽過。所以我很懷疑,你的手下中是不是藏著新黨的眼線。
“我需要你查!給我徹頭徹尾地查!不惜一切代價,把那個泄露機密的內(nèi)奸揪出來!我要把他千刀萬剮,讓他付出代價!”
漢斯少將把信一個字一個字地認真讀了三遍,然後把它撕成了碎片。
接著他擡起頭,望向站在自己身邊的秘書,問道:
“能給我一份最新的報紙嗎?”
“當(dāng)然可以。”秘書微笑照做。
漢斯少將的秘書名叫丹尼爾,是一個剛剛從首都調(diào)派過來的年輕人。
他長得眉清目秀,氣質(zhì)文靜儒雅,有一頭火紅色的頭髮,還喜歡在胸前彆著一朵白色薔薇花。
漢斯少將雖然不喜歡他這種偏陰柔的外表和打扮風(fēng)格,覺得這跟軍人應(yīng)有的陽剛之氣格格不入,但他必須得承認,這位秘書辦事非常認真,效率極高,總能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得妥妥的,讓他非常省心。
既然他能把分內(nèi)的事情做好,漢斯少將也就不在意他這點小癖好了。
很快,紅頭髮的秘書丹尼爾便把最新一期《佈雷登晨報》遞到了少將的手中。
漢斯少將低下頭,便看到了一行行觸目驚心的粗體標(biāo)題:
“記者羅德·格里奧西獨家報道:首相繞開議會和女王陛下,私下授意海軍少將把魔導(dǎo)炮運出國界,究竟意欲何爲(wèi)?”
“首相在下議院遭到新黨圍攻,舊黨成員竟集體保持沉默?”
“海事大臣證實:三臺魔導(dǎo)炮原型機從庫房失蹤,首相竟是罪魁禍?zhǔn)祝 ?
“驚人揭秘:王國首相與海軍少將之間不可告人的關(guān)係。”
“……”
漢斯少將一邊閱讀報紙,臉色一點一點變得陰沉起來。
首相信中說的沒錯,那些理論上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信息——比如魔導(dǎo)炮的型號,比如裝載上船的時間,比如運送魔導(dǎo)炮的具體行程安排……已經(jīng)被完全公開,成了整個王國衆(zhòng)所周知的事實。
但對於首相的懷疑,漢斯少將卻不以爲(wèi)然。
自從決定與首相暗中合作後,漢斯少將做事一直都非常謹(jǐn)慎,甚至謹(jǐn)慎到了誇張的程度。
他從來沒有把完整的計劃告訴過任何人。
每一個參與計劃的手下,都只是一顆微小的螺絲釘,僅僅只負責(zé)很少很簡單的一部分工作——倉庫管理員不知道魔導(dǎo)炮被取出來後會被用來做什麼,搬運工們不知道自己搬運的是什麼東西,貨船的駕駛員也同樣不知道自己船上載著什麼東西……
他們根本無法從一片微小的拼圖中窺見計劃的全貌。
甚至在這些人的理解中,運輸魔導(dǎo)炮也不過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根本不值得過多關(guān)注。
至於完整的計劃,以及跟首相往來的信件,則被漢斯少將鎖在一個私密的保險箱裡。
沒有人知道這個保險箱的存在。
哦,一個人除外。
那個人正是他的新任秘書丹尼爾。
丹尼爾來到亞歷山大港海軍基地沒幾天,並不熟悉這裡的規(guī)矩。對於周圍的一切新事物,他都懷有年輕人的好奇心。
有一天,丹尼爾在替漢斯少將整理文件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藏在辦公桌下面的保險箱。
“將軍,這個箱子裡裝著什麼?”說話的時候,丹尼爾的眼睛亮閃閃的,語氣禮貌而真誠。
“機密,”漢斯少將淡淡回答道,“反正不是你該知道的東西。”
“抱歉。”
聽到他的話,丹尼爾默默退下,不再多問。
在此之後,他們再也沒有提起過這個保險箱。
當(dāng)然,漢斯少將並不覺得丹尼爾是泄露消息的那個人。
因爲(wèi)這個保險箱需要兩把鑰匙才能打開。
一把鑰匙放在漢斯少將自己家裡。
另一把鑰匙由少將本人寸步不離隨身攜帶。
這兩把鑰匙,漢斯少將非常確信,除了自己之外,絕不可能被其他人碰過。
而且,這個保險箱經(jīng)過了鍊金師的特殊處理——如果周圍有魔力波動,就會自動報警。
這意味著,就算是魔法師找上門來,想要用開鎖魔法強行打開保險箱,也是做不到的。
而像丹尼爾這樣的普通人,自然更不可能打開保險箱了。
總而言之,漢斯少將沒有多想,就果斷把丹尼爾排除在了嫌疑人的名單之外。
“究竟是誰泄露了秘密呢?”
漢斯少將對此深感頭痛。
他知道,如果自己找不出這個嫌疑人,首相的疑心就會落到他的身上。
但俗話說得好,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就在少將最爲(wèi)煩惱的時候,秘書丹尼爾再一次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邊,把一份文書遞到了他的面前:
“將軍,這是我的辭呈。請您批準(zhǔn)。”
這是少將今天收到的第八份辭呈。
“你要辭職?”聽到他的話,少將像是被點燃的炸藥一樣,再也剋制不住自己暴躁的情緒,“是不是你看了報紙後,覺得我不配做你的上級?”
“不,”丹尼爾搖了搖頭,目光一如既往清澈而真誠,“以將軍您對國家的忠誠,怎可能做出叛國這樣的事情?這一定是小人的無端誣陷。
“我之所以請求辭職,是因爲(wèi)我的家人在首都有急事,迫切需要我?guī)椭覠o法拒絕。將軍,請您原諒,我必須得離開亞歷山大港。”
聽到這話,少將微微張開嘴,責(zé)罵、辯解、勸說……千言萬語涌到嘴邊,但最終卻被他吞回腹中,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沉默片刻後,他拿起桌上的鋼筆,瞥了眼丹尼爾戴在胸前的白色薔薇花,然後在丹尼爾的辭呈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年輕人,回去吧,離這灘渾水遠點。你未來的路還很長,不應(yīng)該被牽連到這種事情裡面。”
丹尼爾接過辭呈,朝少將深深鞠了一躬後,便匆匆轉(zhuǎn)身離去。
漢斯少將癱坐在椅子上,望著丹尼爾的背影漸漸遠去,直到消失在走廊盡頭。
叛國之人,衆(zhòng)叛親離。
亞歷山大港的陽光燦爛依舊,少將的內(nèi)心卻冷若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