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鐵血大公爵梅菲爾德·麥克尼爾這一輩子，還從未有過如此刺激的經歷。
當那位黑暗神殿的使者輕輕揮了揮手，帶著他踏上那座黑色霧氣凝聚成的拱橋的時候，他緊張之餘，又感到豪情萬丈。
就彷彿整個世界都被他踩在腳底下一樣。
望著前方灰鷹王國國王的軍隊，鐵血大公爵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擔憂都是多餘的。
雖然對面軍隊的人數是自己的三倍多，但自己作爲受到神明眷顧的人，早已跟對方不在同一個層次上了。
待他跟著那位黑暗神殿的使者，緩緩落在地面上，他本來打算立即吩咐旁邊的士兵，準備擊鼓進軍。
然而就在這時候，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未等他們出擊，對面的軍隊忽然間扭頭就走，急匆匆地撤退了。
這樣的事情顯然遠遠超出了鐵血大公爵的預料。
他本來以爲，這是敵人們的詭計——狡猾的敵人們希望通過假裝撤退的方式，把他們騙進埋伏圈，然後從四面圍攻。
可是，憑藉自己豐富的軍事經驗，當他低頭看到對方的戰車車輪碾壓出來的軌跡變得愈發混亂之後，他基本上可以斷定，對面的軍隊真的是在逃跑。
鐵血大公爵對此感到非常遺憾。
他幾天前才把手中的佩劍磨得無比鋒利，閃爍著飢渴的寒光，本以爲能在今天這場戰鬥中把它餵飽，卻沒想到自己竟然高估了對方的膽量。
不過，當鐵血大公爵轉頭看了眼身邊那位身穿黑衣的“使者”的時候，他頓時理解了對面那位哈萊森將軍的行爲。
他想，如果換做自己與這位神秘莫測的大人爲敵，他一定也會選擇逃跑的。
…………
灰鷹王國的首都，灰鷹堡。
威爾頓·哈萊森將軍花了整整一天時間，帶領軍隊來到了隕星平原，然後他花了不到半天時間，和丟盔棄甲的將士們一起逃回了首都。
直到這時候，他纔想起來去思考，該如何向國王解釋自己忽然逃回來這一事實。
這讓他感到有些束手無措。
畢竟，在他剛一見到那座橫跨長空的黑霧拱橋的時候，他感覺強烈的恐懼從內心深處涌了出來，充斥著他的腦海，控制了他的身體，主宰著他的行動。
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向國王描述這樣的感覺。
他更害怕，國王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視作他的失職之罪，剝奪他的軍權，然後把他關進大牢裡。
如果這樣的事情真的發生的話，那麼他過去十餘年間的奮鬥，都將就此化爲烏有。
“士兵們會爲我作證的，”他默默地在心頭安慰自己，“遇到那種超乎常理的事情，是個正常人都會選擇逃跑的。”
想到這裡，威爾頓·哈萊森將軍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步登上了王宮的階梯。
王宮的大門前站著兩個守門的士兵。
哈萊森將軍朝著他們使了個眼色，這兩個士兵便頷首行禮，同時替他打開了王宮的大門。
然而，當哈萊森將軍進入王宮之後，一副難以置信的場景映入他的眼簾——
在王宮大廳的中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由金色光芒凝聚而成的身影，其個頭高大、背生雙翼，面容卻模糊在光芒之中，顯得格外模糊。
至於灰鷹王國的國王查理二世，則早已離開了高高的王座，恭恭敬敬地跪在了這個金燦燦的身影面前。
看他那卑微的模樣，就彷彿是見到了降臨人間的神明。
哈萊森將軍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剛剛纔從一個噩夢中逃脫，怎麼轉眼之間，又遇到了這種詭異的事情？
但更詭異的事情還在後面。
只見查理二世緩緩站起身來，伸出手，去觸摸那個金光凝聚而成的身影。
在二者接觸的那一瞬間，那個金色的身影彷彿化作了金色的液體，溶入了國王查理二世的身軀之中。
國王乾咳了一聲，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扭曲了起來，似乎感到格外的痛苦。
幾分鐘後，金色身影徹底消失了，國王的表情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然後，國王轉過身，重新坐到了自己的王座上。
一切似乎都和往常沒什麼區別。
唯一的不同在於，查理一世的眼睛由原本暗沉的棕色，變成了閃亮的金色。
哈萊森將軍逼迫自己平靜下來。
他上前幾步，然後單膝跪在國王的寶座前方，低聲說道：
“陛下，我罪該萬死。我在敵人面前不戰而逃。”
話音落罷，他便低下頭，等待著接下來如暴風驟雨一般的訓斥。
在哈萊森將軍的印象裡，國王是個暴脾氣的人，罵起人來毫不含糊，但只要在他面前乖乖認錯，不要欺瞞，不要反駁，便不會受到太多實質性的處罰。
然而，國王的反應卻遠遠超出了哈萊森將軍的預料。
只聽見他以一種沒有摻雜絲毫情緒的語調說道：“哈萊森將軍，這不是你的過錯。那司掌黑暗與詭計的神明站在了鐵血大公爵的背後，你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這聲音聽上去很冷，很機械，一點也不像國王平時的聲音，甚至不太像人類的聲音。
直覺告訴哈萊森，眼前這位國王，已經不是他記憶中那位國王了。
“陛下，您現在……”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哈萊森將軍，”“查理一世”似乎一眼看穿了他心頭的想法，“我現在是你的國王查理，也是偉大的光明女神座下司掌地獄之火的天使烏列。
“你的國王想要藉助天使的力量平定叛亂。
“而等我按照女神的命令，淨化了那個司掌黑暗的邪神和他的信徒後，你的國王會重新變回原本的模樣。”
…………
與此同時，大海上的蒸汽輪船上。
霍華德與教皇使者克拉克·安德里克並肩站在輪船的船頭上，靜靜眺望著遠方漸漸接近的陸地，以及海面上翻滾的白色浪花。
只聽見克拉克開口說道：“霍華德主教大人，您是否對天使有所瞭解？”
霍華德點了點頭。
他在《光明教典》中讀到過，所謂天使，包括“神之焰”烏列、“神之信使”加百列，“黎明之子”路西菲爾等，都是女神神性的造物，肩負著替光明女神傳播福音、庇護信徒的重任。
只不過，這些天使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了，也漸漸地成爲了虛無縹緲的傳說，甚至就連光明教會的信徒們都鮮少歌頌他們了。
也僅有在孩童的睡前故事裡，纔有他們活躍的身影。
看到霍華德的答覆後，克拉克接著說道：“那您聽說過降臨天使和轉生天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