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的出神,忽然感覺左側臉頰上一熱,扭頭看去,是蘭滬在我臉上親了一下,她眼睛還紅紅的,看著我慘笑了一下,說道:“常哥,我認命了,我一輩子就想著出人頭地,好不容易眼看有點眉目了,想不到卻要死在這裡,我現在承認了,我這輩子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咱們馬上就要死了,死之前我還要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活一回,我要親口對你說,我愛你!”
忽然之間聽到她這話,我覺得心裡甜甜的,不過隨即就想起了我的兩個寶貝媳婦,我要是就這麼死了,她們怎麼辦?她們該有多傷心啊?特別是我最寵愛的寶貝小媳婦還有心臟病,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我就算死了也會後悔莫及。
不行,老子不能認命!就算還有最後一絲希望,老子也得想辦法熬下去!
想到這裡,我勉強振作精神,輕輕拍了拍蘭滬的後腦勺,笑道:“謝謝你,蘭蘭。不過先別說這麼喪氣的話,咱們還不一定就死呢。我先打個電話跟上邊聯繫一下,告訴他們有沒有掌握事故的具體情況。”我說著就掏出手機來準備打電話,可一看卻沒信號了,想來是移動公司臨時鋪設進來的線纜也被水沖壞了,蘭滬看看她的手機,也同樣的沒信號!
我嘆了一口氣,說道:“蘭蘭,你先在這兒歇會兒,招呼著他們倆,我到裡邊去看看,先把這條巷道的情形搞清楚,咱們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我站起身來,看到禿子和蘇建寶的礦燈也還亮著,心想如果大難不死的話,我們有可能會被困在這地下,光源是很重要,現在我們只有這四盞礦燈可以照明瞭,一定要省著用,於是就把他倆的礦燈關了,從他們身上取下來交給蘭滬,讓她保管好。
我順著第四平巷巷道往裡走去,片刻就走到了盡頭,估計也就一百三四十米長吧,因爲還沒有正式投入使用,所以巷道里空蕩蕩的,只有幾臺水電設備,並沒有採煤及運輸的生產設備。巷道上一共分出六條分支斷頭巷道,我特意留意了一下走勢向上的兩條,如果水灌進第四平巷的話,能爬到高一分的地方就多一分活命的機會。其中有一條大約有三十來米長,目測估計了一下水平夾角,在心裡一算,如果爬到盡頭的話,垂直高度大約能比蘭滬現在所在的第四平巷地面高出五六米。
我從斷頭巷道再次回到第四平巷的時候,水已經漫進來了,好在還不深,剛好能沒過腳背,這說明主井裡的積水已經漲到第四平巷口了。好在因爲第四平巷的地面是水平的,而且水只是從主井裡漫進來,並不是衝進來,所以影響還不大,不過還是要儘快把蘭滬他們三人轉移到斷頭巷道里高一些的地方來,於是我加快了腳步往入口的方向小跑過去。
跑出三四十米,卻看到蘭滬已經進來了,她將暫時閒出來的兩盞礦燈繞在腰間掛著,弓著腰,雙手勾著蘇建寶的腋下,正倒退著向裡拖蘇建寶。
我走到她身後把她腰間的那兩盞礦燈解下來掛在我自己腰間,一邊對她說道:“蘭蘭,裡邊有個斷頭巷道地勢要高一些,巷道口標著個數字‘2’,你先帶蘇建寶過去,我去把那個禿子弄進來。”
我到了入口處的時候,水已經更深了,禿子還是平躺在地上,水已經把他身體淹沒了一大半,就剩面孔、胸口和肚皮還在水面上。因爲他傷勢的緣故,我本來是不敢碰他的上半身的,不過這時候也沒辦法了,我要是再拖著他的腳的話,他的頭很快就要完全被水淹沒了,因此我也只好像蘭滬一樣弓下腰勾著禿子的腋下,將他的上半身稍微擡起來,倒退著往裡邊拖。剛拖了兩步,我頭上的礦燈燈光劃過他臉上,卻見他面容僵硬,雙眼翻白——已經死了!
這種情況下再拖他回去已經沒太多實際意義了,唯一的意義就是,如果水最終淹不到我們那兒的話,可以避免他的屍體被水浸泡。但是拖一個死人到身邊這種事情,就算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都挺瘮人的,更別說是這地下三四百米深的礦井巷道里了。於是我在心裡暗道了一聲“對不起”,就鬆開了手,轉頭向裡面追去幫蘭滬搬蘇建寶。
我追上蘭滬,她看我空手回來,臉色變了一下,似乎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嘴上還是問我道:“那個禿子呢?”
我撇撇嘴輕聲說道:“已經死了。”
聽完說完,蘭滬身子一晃,險些摔倒,臉色也變得更難看了。
我也不知道她是聽到剛纔還在她身邊的人忽然死了,想到了自己接下來最有可能的命運,因此心裡難過。還是因爲知道這漆黑的巷道里死了一個人,被嚇到了,又或者是兩者皆有。但不管是哪一個原因,死人的事情都不能再提了,於是我也沒吭聲,只是默默的將蘇建寶抱起來,就跟在蘭滬身後一起向裡邊的二號斷頭巷道走去。一邊走我就一邊留意了一下蘇建寶,他頭上傷口的血倒是漸漸止住了,還有呼吸,只是比較微弱。
我們進入二號斷頭巷道,蘭滬還想一直走到最高處去,卻被我叫住了:“先別上去,咱們就呆在這兒吧,等水漲上來一些,咱們再慢慢往上挪,要隨時呆在能看得見水的地方,留意著水位變化。如果水位不再上漲,那就說明不再透水了,如果水不深的話,咱們就可以出去了,如果水位下降,就表示有抽水機在往外排水了。”
我們在入口處往上四五米的地方停住了腳步,我將蘇建寶放在一旁地上躺著,我和蘭滬也在他旁邊挨著坐下,我就把我的礦燈關了,只留下蘭滬的照明,看了一眼手錶,現在是2010年8月16號下午4:47。
我一邊用手錶計時,一邊死死盯著下邊不遠處的水面變化情況,在心裡估算著水位上漲的速度,蘭滬就貼在我身旁,將我的右臂緊緊抱在懷中,我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輕輕顫抖著。
因爲沒有精準的參照物,所以對於水位上漲速度的估算不可能很精確,於是我多估了兩次,結果很不好,按照目前的水位上漲速度,最多再有七到八分鐘,我們就該繼續往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