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1日,星期四。
上午九點半,德才煤礦股份有限公司召開了臨時董事會,雖然楊德才和榮建東兩名董事因故不能參會,但有楊永俊和另外兩名獨立董事到會,參會人員超過了百分之五十,符合標準。
會上楊永俊提出,公司董事長楊德才因爲牽涉到刑事案件中,目前被刑事拘留,事實上無法履行董事長職責,爲了保證公司的正常運作,應該選舉新的董事長,這一提議獲得一致通過,並且參會的三位董事全票選舉楊永俊出任公司新的董事長。
緊接著,下午董事會秘書董兆林就帶著董事會決議的相關材料去工商局辦理法人、董事長變更的手續(xù),一切都很順利,到了下午五點半工商局下班的時候,手續(xù)也辦完了。至此,楊永俊終於成爲了法律認可的德才煤礦股份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及董事長。
下午六點多,我開著車正在回酒店的路上,忽然接到了拘留所朱所長的一個電話,我這兩天一直在等候的消息終於來了。
電話裡,朱所長告訴我,昨天早上楊德才到了拘留所之後,他讓當班的警察留意了一下,在中午和下午放風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兩個在拘的小混混總是在楊德才周圍轉來轉去,卻又不和他說話,感覺跡象有些可疑。
晚上警察就把一個和那兩個小混混關押在同一監(jiān)室內的在押人員找了來,讓他想辦法打聽一下,他們是不是在謀劃什麼和楊德才有關的事情。
今天下午,終於得到了消息,那人回報說,那兩個小混混以前被楊德才欺負過,這回看他也落難進了拘留所,所以就想出口氣,準備在明天下午晚飯後的放風時間,故意找碴揍楊德才一頓,還讓他到時候一塊幫忙。
我心知這種所謂的“揍一頓”,說起來輕巧,實際上很可能到時候一個“失手”就把楊德才打死了,所謂的拉上那個打探消息的去幫忙,沒準就是準備讓他頂缸的。如此說來,很可能楊德才明天下午晚飯後就要出事了,於是我就和朱所長約了,一會兒我到拘留所,讓我見楊德才一面。
掛了電話之後,我也不回酒店了,在路邊將車停下,然後就打了個電話給錦秋,電話接通之後,我就問她:“寶貝,你現(xiàn)在在哪兒呢?”
她回答我道:“我一個人在酒店餐廳吃飯呢,老公你回來了?”
“沒有,我還在路上呢,我有點事情要和你說。”我說道:“我剛纔接到消息,楊德才可能會在明天下午出事,我跟拘留所的朱所長說好了,今晚安排我跟他見一面,你要不要一塊去見見他這最後一面?”
錦秋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語氣平靜的說道:“我不想見他,老公,你早去早回吧。”
我連晚飯都沒吃,就直接奔拘留所而去了,七點剛過,我到了拘留所,在大門口給朱所長打了個電話,不大一會兒工夫,他就出來把我接了進去,領著我到了一間辦公里坐下,泡了杯茶給我,說道:“常總,這個點拘押人員正在集中看新聞聯(lián)播,單獨把他叫出來太引人矚目了,等看完新聞聯(lián)播和焦點訪談之後,他們就要各自回到監(jiān)室去了,他因爲是特殊人員,單獨住一個監(jiān)室,到時候我再讓警員帶他到這兒來見您。”
我點了點頭,以開玩笑的口吻問道:“朱所長,現(xiàn)在你們知道了明天晚飯後拘押人員放風的時候會出事,要不要提前做點什麼準備啊?”
我現(xiàn)在有一個擔心,就是如果他們拘留所事先知道要出事,從而預做準備,明天楊德才沒出意外,而我今晚卻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楊德才,只怕往後又出什麼變數(shù),那樣一來我可就很被動了。
朱所長搖了搖頭,嘿嘿笑道:“常總,這事情其實我們也很難辦啊,我們最好的辦法就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等出了事再說,您是不知道我們的麻煩……”
雖然現(xiàn)在朱所長已經知道了那兩個小混混明天晚上要“揍”楊德才的事情,而且還有一個人證可以證明是他們親口說的,但是這種事情就跟張三放出狠話說要滅了李四全家一樣,只要張三沒有實際行動的話,並不是什麼罪名,拘留所並不能以此就對兩個混混進行特別處理。
而且,拘留所要是事先做了針對性的準備,明晚那兩個混混一看沒有機會,說不定就放棄計劃了,但是往後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動手,卻是誰也說不好。老話說“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一旦那兩個混混在以後的某個時候得手的話,拘留所的領導日子就不好過了。因爲在上級領導看來,你既然已經事先得到消息,並且預做了準備,結果還是出事了,那就說明你的工作沒做到位,工作能力有問題。
相反,如果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切照常進行,等出了事,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交上邊的報告就說這是一起意外事故,順便再以一個一線工作者的身份,上綱上線的評價一下現(xiàn)在的拘留所管理制度的侷限性什麼的,那也就沒自己多大責任了,歸根結底都是制度不健全惹的禍。
聽了朱所長這番話,我才完全放下心來,看來今晚可以放心大膽的把一切都跟楊德才說了,也好讓他死個明白。雖然我也不知道朱所長闡述的原因有幾分真幾分假,沒準他說這一堆全都是藉口,真正的原因是他得到好處了,但是歸納起來,反正就是一個意思——他們只會裝作不知道,不會預先做任何準備的。
我們又閒聊了一會,到了八點十分的時候,楊德才跟在一個年輕警員身後來到了這間辦公室,看到我,他愣了一下,不過也沒吭聲,就站在一旁。
朱所長起身對我說道:“常總,那我出去走走,你們就在這兒聊一會兒,不過別太久了,儘量控制在半把個小時之內吧。”我點頭答應一聲,他就和那個年輕警員一塊出去了,辦公室裡就只剩下了我和楊德才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