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雙生子
蕭令回了一趟雲京,從勝羽將軍府中將已經賴著好些天不肯走的凌子域給拎了回來。
太子府邸,坐落在北凌紫延宮外不遠處,與繁華的太華街相隔不遠,鬧中取靜,靜中有鬧,倒是一處絕妙的地方。
凌子域斜靠在軟塌上,擺弄著從單明曦頭上扯下來的綢帶,不耐煩的開口。
“著急回來做什麼?”
蕭令嘆了嘆氣,坐在他的對面,端起玲瓏琉璃長嘴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他舉杯嚐了一口,發現竟然是酒,氣的將茶杯重重的置於案上。
“一把年紀了,還這麼不知深淺。”
“拜你所賜。”凌子域哼哧了一聲,挑眉給自己也倒了杯酒,“佳人可是入懷了?”
蕭令不做聲。
“瞧你的喪氣樣,不如讓哥哥教教你,一準得手。”
“管好你自己!”
“說吧,特意回來到底什麼事?”見他滿臉的反感,凌子域便也不再糾纏。
“查一查十六年前宮裡的御藥局的女醫官檔案,可有三行書院的背景,還有那年宮中走水之後有沒有辭官或是其他什麼可疑之處。”
“女醫官?你是在懷疑誰?”凌子域收起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正襟危坐,嚴肅的問道。
“玄來。”
“你的那個師姐?內朝和書院裡記檔呢?”
蕭令搖搖頭。
“那是稀罕的很,能躲得過繡衣使者的眼睛,倒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樂嘉蓬康說玄來是他的母親,除此之外,還有個同胞的姐姐藍葉,比他年長四歲。”
“這樂嘉老頭,花叢中過,處處留情。”
“束淵去查過了,她現下躲在樂嘉皇陵裡,說是守靈,我覺得沒那麼簡單。”蕭令手指搓磨著著衣角,頓了頓,“還有啓嶔玨,他在赫和消失已有數月,東啓他現在不會回去,又沒來北凌,我猜極有可能是西進而去了。”
“西戎?那個蔻桑可是給自己扣上了草原女王的皇冠。去攀這個高枝,可有他受的。”凌子域又懶散的靠了下去,悠悠的說道。
“遼遠之王可有聽聞?”蕭令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桌案。
“西境之極,太過遙遠,繡衣使者自去年出發,至今還未有消息傳來。傳說那裡人人都身高八尺,強壯無比,頭髮、眼睛也是五顏六色,也不知道那裡的女人長的可有我東境佳人嬌媚可人?”凌子域瞇起了眼睛,暢想了起來。
蕭令搖搖頭起身,臨走之前交代他集整好北凌軍馬,擴充軍隊,做好邊防一應準備。
他預感黑色風暴就要來了,這一次,三國中任何一國都不可能隔岸觀火、袖手旁觀。
匆匆一行,回瓊州之前,蕭令繞道三行書院,特意拜了拜自己的師傅,藥靈子只記得是在赫和邊境救下因瘟疫而流離失所的玄來,她那時只有十來歲,只說自己孤身一聲,家破人亡,除此之外也沒有與她身世有關的其他信息。
之後,他回了琴坊,在得知束淵終於捋直了糾結的腸子和腦子,已然與顧予初相認時,他心裡很是欣慰。
又聽說那個女人要找自己當面聊一聊的時候,雖是早就在預料之中,他卻還是抑制不住的驚喜。
爲了回敬一下之前她殘忍的拒絕,在回來的第三天後,蕭令才讓束淵通知軍營裡顧予初前來一敘。
秋意漸濃,屋外蒙蒙細雨,還未至傍晚,天已然快要黑了,院子裡、廊間的燈籠一盞盞被下人們點燃。
蕭令靜靜的盤坐在蒲團之上,翻看著醫書。
他座位的視野很好,大門全然敞開,屋內與走廊連成一片,可以看見院子裡稀稀疏疏飄落的黃葉,卻也躲得過吹的讓人有些發冷的瑟瑟秋風。
顧予初頭髮上一層細細的雨露,身上軍中的紅衣溼了半肩。
在她出現在迴廊的盡頭那一刻,他便已經知曉,只不過裝作一慣來的清寡,忍下心中的思念,沒有招呼,只隨她靜靜而來。
“坐吧。”
顧予初站在他的面前,他才擡頭對上了那雙癡纏他夢中許久的雙眼。
“用過飯了麼?”他繼續問道。
“你是誰?”顧予初單刀直入,開門見山。 蕭令有些驚訝,笑了笑:“我以爲你永遠都不會問我。”
“景珩說你是凌子域的幕僚,可我並不相信。”
“你覺得我是何人?”
“我不知道。”顧予初搖搖頭,“我倒是希望你就是那個不問世事的隨軍大夫。”
“那你還是那個不計前嫌的箭羽營副將麼?”蕭令想起以前在軍營中,顧帆他們三人肆意和樂的日子,甚是想念。
“你是北凌內朝的主事?”顧予初不想與於他糾纏過去,又繞回了主題。
“是。”蕭令大大方方的承認。
“那之前玉門關軍營,你是爲了摸清平齊軍的軍力?”
“還有東啓的邊防佈局。”蕭令放下了手中的醫書,認真的回答著她的每一個問題。
“那你爲何來承露?”
“爲了弄清楚樂嘉還瑜暗地裡的籌謀,圍困樂嘉蓬康於三行書院。”蕭令頓了頓,繼續說道,“還有,束淵那渾小子硬要我想辦法留住你。”
“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繡衣使者,你竟然肯?!”顧予初眉間閃動,心中動容但言語之中仍是不信任。
“他也算是在我身邊長大,也可當是半個弟弟。”
對此,顧予初心中感激,但她不敢深究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便躲開這個岔子:“後來你隨我去玉泉宮莫不是要對樂嘉蓬康下手?”
“若是想對他動手,早在祁雲山腳下便可,無需等到現在。我進宮是想摸一摸十一公主是何許人也,赫和與東啓背地裡到底有什麼樣的交易。”
顧予初抿了抿嘴,他果然如她想象的那般不簡單。
“所以你是故意接近我的,是麼?因爲你早知道我是尉遲予初,是景珩的姐姐。”
“是,也不是。”蕭令分明的脣線微動,眼中起了波瀾。
“什麼意思?”
“遇到你只是個意外,況且,是你主動與我親近的,不是麼?”
顧予初無從分辨。
的確,自始至終,蕭令沒有問過她的過去,他雖然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可她自己也不曾對他全然坦白。
他們就像坐在溪流兩岸面對面的垂釣者,朝夕相對、互相保留,然後奇怪的是,她們誰都沒有半分的尷尬和難耐,久而久之竟還成了默契的朋友。
“我很想與你坦言,可你總是退避三舍。那一夜你喝醉哭的很厲害,可還是不肯與我說上一二,若是你肯,當也不必繞那麼大一個彎子,信了樂嘉還瑜的一面之詞,百般尋你母親的來處。”
“當年之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說辭,我實在難分真假。”顧予初望著廊間搖曳的燈籠,不禁的悵然起來。
“是你總是不肯信我。”蕭令無可奈何的苦笑著,“封城之後,我讓顧帆傳話,‘轉身便可相見’,可你卻一次都沒有回頭。”
顧予初心口發緊,緊張的搓著手心,她反覆思量著,而後恍然大悟,擡頭問道:“夢瑜山莊的那場馬球!熾焰!”
“是我,我特意去尋你。”
“恐怕是去摸一摸啓都城的情況吧。”顧予初還是不肯相信他對她無二的感情。
“並不影響。”蕭令笑了出來,尉遲一族骨子裡的倔強他是領教多時了,他將桌案上一個牛皮紙包輕輕推給了她,溫柔的說道,“餓了吧。”
顧予初並不扭捏,她的確是有些餓了,伸手揭開了那個包裹,裡面整整齊齊的擺著好些個梅花形狀的山楂糕。
“你到底是誰!”她驚呼道,這個山楂糕的倒模是水娘師傅獨有的。
“我是北凌內朝的主上,但卻不是凌子域的幕僚。我與他同年同月生,是一母同胞親兄弟,而你的水娘師傅正是我們的母親。”
顧予初瞪大了眼睛,驚掉了下巴:“水娘師傅?常樂水?北凌薨逝的皇后!天下皆知,北凌皇后與北凌嫡長子死於紫延宮走水,這怎麼可能?!”
“十六年前的那場災禍,毀的不僅僅是你的家,還有啓幀的,更有我和凌子域的。”蕭令鎖著眉,緩緩開口,“你當不必再糾結過去的真假,我可以告訴你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