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口不擇言
藍葉因爲張夢依的挑撥而耿耿於懷,白著一張臉氣沖沖的回了寢殿,差點沒順道拆了門窗。
“又誰惹你了?”顧予初靠在牀邊一邊擦拭著自己的“無往”劍,一邊問道。
“還不是那個張夢依!”藍葉一頭扎進軟牀,憤憤而語。
“她怎麼會來這等宮廷宴會?”顧予初放下絹布,不自覺的警覺起來。
“她現在可是大司馬最寵愛的小老婆,神氣著呢。”
“歐陽羣芳?這怎麼可能。。。”
“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今日她居然還拿大司馬的名聲和地位威脅我,我看她是巴不得康康猜忌歐陽大人,最好一紙詔書賜死。”
顧予初沒有說話,她開始懷疑這個女人可能投靠了北凌。
“小初?”藍葉見她出了神,用腳踢了踢她的胳膊。
“恩?這個女人暫時不能動。”顧予初反應過來,提醒道。
“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
“不過什麼?”
“她今日告訴我,赫和送往北凌的國書呈上了我的八字,竟然還是什麼鳳凰命格。”
“然後呢?”
“她說朝堂有意要把我推向北凌太子妃或者皇后的位置。可凌子域如此荒誕,北凌老王又一把年紀,我。。。”藍葉語塞,用被子一把矇住了自己的腦袋,委屈的不停瞪著雙腿。
“北凌老王?!”顧予初驚的跳了起來,她千算萬算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藍葉還如此年輕,若她嫁給老皇帝,下輩子豈不是要全毀了!
她開始惴惴不安起來,但因事情暫無定論,只能強逼著自己先穩住情緒:“你不要亂想,既然是朝堂的籌謀,自然要想的更長遠一些,太子妃就是未來的皇后,也一樣母儀天下,再說那凌子域也許沒有外頭傳的那麼差勁。”
“聽你這話,是希望我嫁到北凌去嘍?”藍葉掀開被子,跳了起來,她想起張夢依的挑撥,雙手緊緊攥在一起,心中鬱結的不快眼看就快要爆發出來。
“當然不是!我怎麼捨得你離我那麼遠。”顧予初看出了她的異樣,連忙扯著慌。
“嫁誰都無所畏,可我捨不得我弟弟。”藍葉忍著不快,頹然坐在牀上,喃喃的說道。
“樂嘉蓬康到底有什麼好?”聽到她如此在乎樂嘉蓬康,顧予初火就不自覺的冒了上來,但她仍強壓了下去,只是不痛不癢的問了這句。
結果這不問沒什麼,一問便硬生生將藍葉心中緊繃的那根弦給扯斷了,她心中壓抑的悵然和怒火一發不可收拾,她又跳了起來,指著顧予次的鼻子質問道:“你這是什麼話!顧予初你給我說明白,你整日這樣陰陽怪氣的到底在懷疑什麼?”
“我能懷疑什麼。”顧予初撇了撇嘴,懶得看她一眼。
藍葉很不客氣的拉扯了她一把,大聲的說道:“你今天必需給我說清楚!”
“不要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是你莫名其妙!我不就是認了弟弟,還是赫和的國主,你是不是嫉妒,你說?!”
“我嫉妒你這個幹什麼?”顧予初又好氣又好笑。
“那你爲什麼懷疑這個懷疑那個?”
“我沒有!”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你就是覺得我不配做這個公主,樂嘉蓬康就不可能是我的弟弟!”
“他本來就不是你弟弟!”顧予初小聲的嘟囔道,但藍葉還是聽的清清楚楚。
“我就知道你是這樣想的,我不配做公主,你就配麼?”藍葉眼睛一下子紅了,聲音不自覺的高了八度。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說這個事兒!”顧予初很是無奈,這個女人正在氣頭上,自己很難和她掰扯清楚。
“那還能有什麼事兒!你以爲你弟弟就好麼?康康說他不是什麼好人。”藍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與好姐妹吵了起來。
“你聽他胡說什麼!”顧予初本來不想和她爭吵,可一聽她這樣說自己的弟弟,心中的火氣再也壓抑不住了。
“他沒胡說,你弟弟和你母親一樣,都是背叛國家的細作!”
顧予初瞪圓了眼睛,氣的太陽穴的青筋跳起,擡腳就揣爛了身邊的角凳。
“幹什麼?你還想動手?!”藍葉退了半步,心裡有些害怕,可嘴還是硬的厲害。
“我母親和我弟弟是怎樣的人,用不著樂嘉一族來評判!”顧予初語氣差到極點,大喊了出來。
“你別忘了你母親也姓樂嘉。”藍葉不依不撓,誓要爭個對錯。
顧予初直盯著藍葉,胸口起伏,一字一句的吼道:“在我心裡她不姓樂嘉,她姓顧!”
“事實就是如此,你否認不了!”
“事實?你知道什麼叫做事實?那我今日就告訴你,樂嘉蓬康根本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而玄來也有可能不是你親孃!”顧予初被激的不行,將心中的懷疑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
前幾日,凌不惑剛告訴她,北凌的繡衣使者經過多方查探,終於將那位生下樂嘉蓬康的蘇妃的生平弄了清楚,她不是玄來,也根本沒有生過什麼女兒。
藍葉先是愣了一會,而後紅著眉毛和眼睛一把狠狠的推開眼前同樣怒不可遏的女人,也吼了出來。
“你別以爲你會武功,我就不敢和你動手!你憑什麼懷疑我師傅?我師傅說我是她的女兒那我就是她的女兒!我師傅說我和康康是姐弟那就沒有錯!你是我什麼人!你憑什麼那麼篤定!”
“我難道會害你不成?!”顧予初也是氣的漲紅了臉,她知道藍葉今日心情不好,可即便這樣她也不該拿自己的母親和弟弟說事,就憑這一點,她絕忍不下,可見好朋友如此難過,她雖然還是很生氣,可語氣卻不自覺軟了下來。
“我師傅更不會害我!”藍葉再也繃不住了,大聲哭了出來。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顧予初沒有上前哄她,而是丟下這句話,直接掉頭出了寢宮,對屋裡傳來的女人哭聲充耳不聞。
這是她們自相識以來,第一次如此激烈的爭吵,顧予初氣沖沖的向宮門奔去,她發現宮門已經下鑰,便毫不猶豫的翻上城牆,出了宮去。
樹洞琴館的小院裡,月亮高懸,缺了一角但依舊明亮,凌不惑坐在屋子裡溫著好幾小壺桂花酒釀。
就在這時,顧予初突然闖了進來,她隨手脫掉斗篷扔在一邊,湊近火爐,放下佩劍,氣呼呼的坐下。
“我弟弟呢?”女人的語氣臭得如茅坑裡的石頭。
“出城辦事去了。”凌不惑瞄了她一眼,回道。 “你怎麼回事,今日是冬至你不知道麼?苛待下屬,狼心狗肺!”顧予初存心拿他撒氣,她看見爐子上溫著酒,便不客氣的提起一壺,一飲而盡。
“今兒吃火藥了?”凌不惑很是無奈。
顧予初沒有理他,又提起一壺酒釀灌了下去。
“到底怎麼了?”他見女人如此,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有些著急。
“還有沒有酒?”顧予初晃了晃空壺,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
凌不惑無奈的拍了拍手,沒過多久,便有下人送上了五壇玉珞釀。
“這還差不多。”她盤了盤腿,迫不及待的揭了蓋布。
“這酒涼,慢些喝。”
可顧予初纔不肯聽他叨叨,不管不顧,提著罈子就往嘴裡灌了一大口,然後異常挑釁的看著他。
凌不惑搖搖頭,也揭開一罈,分灌裝進小壺裡,放在爐火上溫著。
“現在能說了麼?”做完這些,他纔開口問了詳細。
“張夢依是不是投靠了北凌?”
“沒有,她一個手無縛雞的女人,不過與我姨母有幾分相似,能有什麼用處。”
“她現在是歐陽羣芳的小老婆!”顧予初將藍葉告訴她的消息直接說了出來。
“這事我知道,她應該是啓嶔玨安插在歐陽羣芳的身邊的。”凌不惑想了想,回道。
“啓嶔玨?他還沒死?”顧予初頓了一頓,也陷入了沉思。
“活的很好,還投奔了西戎。”
“西戎?那邊境是不是又要不太平了?”
“的確。”凌不惑稍稍坐正,皺起了眉頭。
“上次驛館打鬥,是你還是凌之域?”提起啓嶔玨,顧予初突然想起裡那個神秘人。
“是我。”凌不惑笑了笑,大方承認,“你是想說那個神秘人?”
“對,他的武功招式出自書院,我和他交過兩次手,在祁雲山腳下與景橫兩人聯手都很難抵擋,他到底什麼來路?”
“查不到,不過祁雲山一戰之後,神秘人就再無消息了。他腰上有上傷,繡衣使者將赫和朝廷中的武官都排查一遍,但仍是沒有線索。”
“也許是掩飾的極好的文官,又或者是外放的將領,又或者宮廷中的宦官。”
“這個會繼續查的,今日,張夢依到底做了什麼?”
“她說藍葉會嫁給你父王,做北凌的皇后!”顧予初這才反應過來,眉頭又鎖了起來。
“呵呵,歐陽羣芳想的挺美,才搞出什麼鳳凰命格。”凌不惑聽到此處,才鬆了一口氣。
“那這和親還能成麼?”她想到藍葉對樂嘉蓬康似乎無法逆轉的忠心,很是憂慮。
“左不過就讓凌子域先應下和親之事,再把藍葉順利接回雲京,之後事情就好辦了,就怕赫和要求他們倆在瓊州行禮成親。”
“真嫁給凌子域我還不答應呢!”顧予初想起剛纔她們的爭吵,又灌了一口悶酒,“可也實在沒有什麼好法子能讓樂嘉蓬康不得不放了她。”
“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凌不惑似乎看出了什麼,問道。
“別提那個蠢女人,她就被玄來和樂嘉蓬康灌了迷魂湯了!”顧予初氣的咬牙切齒。
“藍葉的身世的確難辦,但玄來的身世已有眉目。那個遭遇樂嘉蓬康滅口的千孟村,常年避世隱居,村子只許出不準進,所以三十年前沒有遭遇瘟疫。上次的幾個大難不死的村民仔細回憶,百年間有幾家遷出了村子,其中一戶姓藍,家中有個獨女,出村子的時候大概五六歲的模樣。”
“即便是姓藍,也不能確定藍葉就是玄來的孩子呀。”顧予初翻著眼睛,伸手去摸酒罈,凌不惑就勢將溫好的小酒壺遞給了她,自己則拖走那壇冷酒,提起飲了一口。
“的確。但我們不如反過來想,也許能找到些許線索。如果她就是玄來的孩子,那麼依照藍葉的年紀來算,是玄來在出師之後一年左右生下的,之後兩年,她去做了北凌的宮廷女醫官。北齊事發,我母妃放了大火逃脫紫延宮之後,我父王盛怒之下,遣散了母親宮中的舊人,其中也包括玄來。之後她在外雲遊行醫了一年,才帶著藍葉回到三行書院。”
“所以你母妃給東啓寄出書信的消息,有可能是玄來告訴樂嘉還瑜的,是麼?”顧予初一時走神,想了起了那封關係到自己母親清譽的書信。
“是的。”凌不惑微微一愣,不自覺的又灌了一大口冷酒。
“但如果玄來是你母妃的醫官,爲什麼你認不出來?”
“玄來聰慧,偷學坎門的易容術也不是什麼難事。”
顧予初撥弄著火爐中的炭火,思索了一會:“若藍葉是玄來的孩子,那他的父親是誰?樂嘉還瑜麼?”
“這個還查不到。玄來在三行書院有一個關係親密的巽門師兄,不過他早玄來兩年出師,投了宗玉山莊,之後再無消息了。束淵這次出城就是去查探他的線索。”
“不是我說你們,這效率未免太差了些。”她隨手扔掉小酒壺,不耐煩的擺擺手。
“少喝一點。”凌不惑對女人的指責不以爲意,反而關切道。
“我心裡不痛快,你不陪我拉到,別廢話。”顧予初並不領情,沒好氣的瞪著他。
“行行行。那你喝熱的,我喝涼的。”凌不惑拿她也實在沒有辦法,心裡清楚她的酒量,便也不再拘著。
於是,就這樣,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喝到月亮都快落了下去。
這一來二去,顧予初本覺得自己的酒量已經很驚人了,沒想到還碰到個凌不惑。但想來也是,他弟弟凌子域可是因夜飲三千杯而名揚天下的酒鬼,他們一母同胞自然不會差道哪裡去。
到後來,她肚子漲的厲害實在是受不了,便將這個男人一腳踢了出去。
“這是我的房間?!”凌不惑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僅僅對自己蠻不講理的女人,提醒道。
“我沒有地方睡,一身酒味回不了軍營,你哪涼快哪待著去。”說罷,搖搖晃晃的合衣鑽進了被窩,凌不惑這才無可奈何自覺出了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