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半解千愁
顧予初懵懵撞撞出了屋子,回到自己房中休憩了半刻,定了定神,想到方纔種種又睡不著覺,便決定去顧帆的屋子瞅瞅,這些天她一心撲在凌不惑的身上,竟是有些疏忽他了。
可她還沒推開房門,就聽見屋內吵吵嚷嚷,偷偷聽了一耳朵,才知她的兩個好弟弟爲了戲文話本的情節吵的是熱火朝天。
江湖恩怨,一個堅持以牙還牙,一個站定得饒且饒。
“我從前覺得你和我一樣的脾氣秉性,怎麼近日變得這樣婆婆媽媽。”束淵斜睨著他,半躺在牀塌上調侃道。
“什麼婆婆媽媽的,你若經歷過九死一生,自然心境要平和很多。”顧帆不以爲意,撇開話本,雙手撐在腦下,若有所思起來。
“小帆說的有理。”顧予初推門插嘴道。
“姐姐!”兩個小崽子異口同聲,然後互相瞪了一眼,又一起笑了開來。
“姐姐,我聽束淵說了彤城的事所以,我決定傷養好了就不回去了,留下陪你。”
顧帆知道顧予初爲他所做的一切,心裡感激又愧疚,啓幀利用自己,陷她於萬劫不復之境地,他實在是接受不了,更不會讓這樣的事重演。
“那你的家人怎麼辦?”顧予初雖開心,但還是不忍。
“我的家人在西戎入侵之時全部命喪黃泉,所以戰場上我纔不聽調令,一意孤行,最後差點斷送性命。”
顧帆回憶起往事,很是動容:“這些人日子,我想了很多,我爲報家仇,殺了的那些西戎士兵,也賠上不少手下的性命,無論是敵是友,那些死了的人都有家人朋友,我爲了一己私慾,毀了旁人的家庭實在是不該。”
“那不一樣,西戎侵犯、掠奪東境,是自掘墳墓、咎由自取,你沒必要可憐他們。”束淵反駁道。
“話雖如此,西戎逆境求生,雖用錯了方法,打錯了注意,可衝鋒陷陣拼命廝殺的士卒最是無辜,他們也不過是皇權之上個人貪慾的犧牲品罷了,也是可憐。”
顧予初不是一味幫著顧帆,沙場喋血都是迫不得已,誰不想在太平盛世下安然度過每一個四季。
“姐姐最懂我。”顧帆瞇著眼睛,撒著嬌。
“怎麼回事,搞的我纔像是撿來的弟弟一樣。”束淵撅著嘴,很是不滿,而後看行顧帆,吆喝道:“喂,小子,你不回東啓,又這副心境,以後怎麼與我並肩殺敵?”
“我本效力東啓麾下,就算不回去,又怎可背叛家國,效力北凌。”顧帆搖搖頭。
“那你有何打算?”顧予初笑著問了起來。
“我想和蕭大哥學習醫術,以後治病救人,再不染血江湖。”
“蕭大哥?學醫術?呵呵。”束淵冷笑道,“你知道你的蕭大哥是誰麼?哪有閒功夫教你。”
“姐姐肯定有辦法。”
對於顧予初的魅力,顧帆似乎比她自己更有信心,而後他注意力一轉,關心道:“咦,姐姐你嘴怎麼了?”
顧帆一句話,束淵也立馬跳了起來,細細看了一番,而後二話不說,奔出房去。
“他是不是傻子?”顧帆一臉茫然,顧予初心虛的點著頭。
“姐姐,我知道蕭大哥就是他,躺著的日子實在無趣,你幫我要些醫書來看看,可以麼?”
“好。”
他們倆又笑嘻嘻的扯了扯了旁的,卻心照不宣的再不提那個人,如此甚好。
沒過多久,束淵捧著一盤醬肘子奔了進來,一把塞在顧予初的手裡。
“幹嘛?”她滿臉差異,完全搞不清楚這個弟弟到底是怎麼想的。
“你看看你,想吃肉想的都咬破自己的嘴脣了,不至於!以後我的月例都給你,肉還是能吃的起的。”束淵一本正經將肉塞進她嘴裡,惹的顧予初哭笑不得。
“以後我治病的診金也都給姐姐。”顧帆搶了一塊肉吃了起來,也興興的許諾。
顧予初笑著笑著眼眶就溼了,這樣好的日子,她還有什麼藉口逃避,她必須要勇敢一點,不辜負這樣的好時光。
“哭什麼你!”兩個少年郎扯著她的頭髮和衣角,既責怪又心疼。
“把錢都給了我,你們不娶媳婦了麼?”她破涕爲笑。
“你不嫁人,我們就不娶親。”束淵很是堅定。
“那是!”顧帆也跟著幫腔。
“我若一輩子不嫁人呢?”
“瞎扯吧,就算我們倆答應,有些人也是不肯的。”束淵意有所指。
“有些人”顧予初垂著頭嘆氣,第一次向旁人吐露了心事,“我一個下堂棄婦,名聲又不大好,會委屈了有些人吧。”
束淵沉默不語,這是他心中除了家仇之外最大的痛處。
“外頭那些胡話怎麼能當真!”顧帆維護道,一邊扯了扯束淵的胳膊。
顧予初苦笑著:“那是因爲你們都一心向著我,換個角度,你們的兄長若執意娶了被休棄的婦人,或是我執意要嫁給有家室的男子做妾,你們又當如何?” “姐姐你不一樣,你要相信你是有能力把自己的命運握在手裡的。人這一生這麼短,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總不能因爲害怕,而一直委屈著自己,又傷害了別人,那就太不值了。誰都做不到讓所有人都滿意!”
顧帆一席話打動了顧予初,她素來厭惡被安排、被漠視,可如今自己卻同樣的自以爲是,逃避、漠視並不是成全旁人大義和犧牲,而是傷人傷己的毒藥。
“欠什麼還什麼,當真是沒必要想太多。”束淵也緩過勁來,連連點頭,這些天他看的清楚,這兩個人明明都是有情,卻一個猶豫一個賭氣,過的都是苦極了。
“好。”顧予初捧著醬肘子,沉思了很久,脣上的隱痛瀰漫,心裡的煙瘴卻漸漸散了。
既是欠了真心,就還他真心。其他的,以後再說。
第二日,她起了個大早,興沖沖跑去凌不惑的房間,結果那兩個姑娘比她還要早到一步,伺候他用飯。
顧予初遠遠站在一旁,尷尬卻怎麼也不肯走,凌不惑睨了一眼她,便遣散她們兩個,點名要她來伺候。
“想好了麼?”他沒有吃送到嘴邊的紅豆薏米粥,就逼問了開來。
“嗯。”顧予初點點頭,認真的回道:“想好了前一半,後一半容我再想想。”
咳咳咳,凌不惑嗆到了自己,他沒有應聲,心裡卻將自己罵了八百遍,當日腦子滑絲非要問兩個問題,這下好了,又讓這個女人鑽了空子。
“我想好了,我願意的,從現在開始,我就做你的丫鬟,一直陪在你身邊。”
凌不惑的眼神既複雜又無奈,這個答案是他絞盡腦汁都沒想到的,他真的很想扒開這個女人的身體,看一看她到底生的是一副怎樣的九曲玲瓏心腸。
“丫鬟.也分很多種的,你要做粗使丫鬟?貼身丫鬟?還是通房丫鬟?”
顧予初嚇的下巴都要掉下來,未等她反應,凌不惑搶先給了她答案:“罷了,你這樣的,也只適合做個粗使丫頭。”
她撇了撇嘴,尷尬的陪著笑,乖巧的喂著飯,在之後,打掃屋子,浣洗衣服,忙的暈頭轉向。
等她忙好進屋打算問他想吃點什麼,那兩個姑娘一個伺候著他點心,一個爲他敲腿按摩,好不快活。
“那個,公子,有沒有其他要吩咐的?”她別去臉去,見不得那香豔曖昧的場面。
“沒了。”凌不惑匆匆打發了她。
顧予初覺著不能因爲這點子小事就退縮,更不能只聽吩咐才做些事,這樣未免太不誠心。
於是,她獨自去了廚房忙活了很久,終於做出兩盤賣相不差的糕點,一盤送去給顧帆、束淵嚐嚐新鮮,反響都是不錯的,最後,她纔敢端著另外一盤去了凌不惑的廂房。
正巧,他在小憩。她也不敢打擾,只是坐在牀邊發呆。
“誰讓你坐牀上的?”凌不惑醒了,瞧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心裡又來了氣,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好好欣賞一下自己的盛世容顏麼?
“我不是故意的。”她如驚弓之鳥一般立馬跳了起來,手都不知該往哪裡擺,而後纔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對了,我給你做了酥餅,要不要吃?”
“口渴。”凌不惑目不斜視,頤指氣使的吩咐著。
顧予初趕緊到了一杯香茶,恭敬的遞了過去,他自己捧著杯子喝了個乾淨。
“要不要再喝一杯?”她笑著問道,眉眼之間的春色早了這個季節綻放開來。
凌不惑心中暖意漸深,稍微展了展顏:“試試你的手藝吧。”
“好呀!”顧予初驚喜的捧著盤子雙手奉上,他撿了一塊,表情雖嫌棄,身體卻很誠實,咬了一大口。
“怎麼樣?”她一臉的期待。
“還不錯。”
顧予初開心的自己也撿了一塊吃起來,卻被他攔住。
“放下,都是我的!”
“是我做的。”
“哪有丫鬟搶主人的吃食?”
“你做這麼多,是想晉升做貼身丫鬟麼?”凌不惑護完食,又一本正經的調戲起了顧予初。
誰料她不但不臉紅,反而湊的更近,裝做天真爛漫的樣子:“可以嘛?”
凌不惑幽幽盯著她半天,然後開口喚了吾岑進門,讓他分給那兩個女人一百兩銀子,今日就打發了。
顧予初心裡很是得意,又不是十幾歲懷春的少女,三言兩語就被哄了騙了。
女兒家之間拈酸吃醋、爭寵奪愛的戲碼她雖不曾都試過,也是見慣不慣了。換句話來說,她也是多年情場上淌過來,若想鬥一鬥,爭一爭,誰還怕了誰。
“我有銀子拿麼?”她得寸進尺了起來。
“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