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卻是故人
破山居的老闆溫文爾雅,不管是恭維還是祝賀,他都一一禮貌回敬,若不是自詡當家人,誰也不會把他與唯利是圖的商人聯繫到一起,又何況是如此一間別具特色的花樓賭坊,顧予初琢磨著他也是扮豬吃老虎的厲害人物。
開業當天,花樓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不過,該見識的都見識了,顧予初又素不愛賭,她覺得甚是無趣,便也準備打道回府,可就在不經意間,卻發現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仔細一看,居然是韓王啓嶔禹。
可也就在熟人對上眼的剎那,她本能的躲閃開了,趕忙擠出了花樓。她絕不能讓這個男人發現自己在這樣的地方,到時候免不得又要被諷刺挖苦一頓,自己還很難開口反駁,所以還是溜之大吉爲上。
此時正值晌午,承露街上除了破山居熱鬧非凡之外,其他花樓還沒有正式開門營業。
顧予初準備立刻回鎖星宮,不幸的是,她似乎還是被發現了。她感覺身後有人尾隨,爲了不暴露藏身之處,於是不得不飛上屋檐,待到跟蹤之人走遠方纔現身。
她跳下屋檐,挑了挑眉,感嘆自己練功的勤奮,如今才能收放自如,能退能進。
“顧予初!”
可得意還未到兩秒,便聽見有人在身後冷冰冰的喊她,如此還被抓個正著,她深深嘆著氣。
“呵,果然是你!”啓嶔禹先是一幅難以置信的模樣,而後又細細打量了她一番,好似看出了什麼端倪。
“韓王。”
即使被抓了包,還是要輕鬆的打個招呼的,顧予初拱了拱手,一副江湖做派。
“怎麼,被休了之後竟然淪落至此。”啓嶔禹滿眼的戲虐和不屑,開口即諷刺。
“還是要感謝韓王的成全?!泵鎸@樣的嘲諷,顧予初倒是半點沒放在心上。
她知道啓嶔禹恨自己,也是無可奈何?,F在想來,若是當時自私一點,委屈了顧予心,便也可以成全自己和他,可是到最後還是會有兩個人爲此難過,總之陰差陽錯,終究有人會不幸福。
嚴格說起來,他們兩個倒也同是天涯淪落人,可顧予初自己明明比他還要悲慘,同樣是痛割所愛,她自己還莫名揹負著爲一己私慾棒打鴛鴦的罪名,真是可悲可嘆。
啓嶔禹沒有接話,他明白這話裡的意思,他也不否認是自己特意給朝陽長公主漏的口風,讓她多背上一個傷風敗德的名聲,嘗一嘗失去一切的滋味。
可他更清醒的知道,即便這樣,於自己餘生的喜樂幸福也是於事無補,但至少能讓這個自私、狂悖的女人失去她最看重的一切,如此,也許他愛的人才能過的更好。
可現如今,他親眼見顧予初混跡在秦樓楚館,卻沒有從她臉上看到半點失魂落魄或是憤恨不平,而這種淡然更不像是僞裝,或許她躲著自己,並不是因爲難堪,而僅僅是因爲無話可說。
“是你自作自受。”
他仍舊不打算原諒這個害他終身悽苦的惡女人,雖沒有惡語相向,卻也是語氣冰涼。
“沒錯。”顧予初應的乾脆,其實她何嘗不是這樣覺得。
啓嶔禹很是訝異她的坦蕩,他甚至開始不合時宜的懷疑現如今的一切是這個女人一力所求,他同時也很好奇,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曾經把權勢地位看的無比重要的人甘心自我作踐至此。
“你不知道吧,三哥剛剛迎娶了尚書令的女兒傅清?!?
宮闈裡的那些事他並不在意,但他費口舌特意告訴她這些,無非就是要她難過,要她看清自己的無足輕重。
突然聽到那個人的消息,顧予初心中一緊,吃疼的厲害,原來沒有自己,他活得別無他樣。
這樣很好,天涯兩端,各自安好,這不是正是她的期盼麼。
“傅小姐大家閨秀,知書達理,與他甚是相配。”顧予初明明想說與她何干,可還是言不由衷,說了違心的祝福。
啓嶔禹看到她眼中的暗淡,很是滿意,他就是要折磨她,一如她折磨自己一樣,毫不留情。
“予心可好?”顧予初沉默了一會,接著問道。
“你又何須虛情假意的在乎她的安好?!眴檷粲碜钍强床粦T她惺惺作態的模樣,立刻懟了回去,她若是真的爲予心好,便不會爲了自己的正妃的地位,逼著自己的妹妹嫁給自己的丈夫做小。
顧予初眼神失神半晌,淺淺的笑了,那笑裡的苦澀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懂。
“我不在乎你怎樣看我,但若是韓王有氣,儘可與我來討,不要爲難予心?!彼斎恢绬檷粲斫^不可能傷害妹妹分毫,故意這樣說不過愈加激發他的義氣,希望他能夠默默守護予心。
“你以爲我會像你一般無恥?即便得不到我也必不會負她?!?
啓嶔禹眼眶微紅,心中怒火已然,這個女人必須得到懲罰,他停頓了一會,眉頭一挑,譏諷道:“至於你,只要你肯求我,本王大可以德報怨,幫你成爲這承露街最當紅的花魁?!?
“我的事不用韓王費心,就此別過?!?
顧予初聽出了他的嘲弄,也並不質疑他的實力,這赫和國主樂嘉還瑜本就是啓嶔禹的親舅舅,在赫和國境辦這樣一件小事對他來說根本不足掛齒。
“想走?”
轉身之間,啓嶔禹已然扣住了她的肩膀,顧予初側臉,無奈的看著他,這個男人糾纏的功夫,她早就領教過了。 啓嶔禹看到這個女人眼中的不屑之色,更下定決心要讓她在承露的煙花之下被千萬個男人蹂躪踐踏,永世不得翻身。
剛好,他也有這個實力。
“想抓我?那要看韓王有沒有這個本事?!鳖櫽璩醺惺艿郊缟系牧Φ溃缃裉谷幌嘁?,她也不必再藏著掖著,與他保留實力。
見自己如此被輕視,啓嶔玨眼神越發凌厲起來,手掌收緊,企圖將這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女人擒住,可顧予初也毫不掩飾自己的武功,一個側身便輕鬆掙脫挾制。
“有趣?!?
啓嶔禹不自覺笑了出來,早在東啓街頭的初見,他便懷疑這個女人非比尋常,但礙於各自身份,著實沒有機會能夠交手。
於是,他也不再保留,健步衝上前,連續出掌,直擊對手腹部。顧予初輕功點地,步步退讓,並未讓他傷到分毫。
但在這個地方動手,不免漏了自己的底細,顧予初一個飛身上了屋頂,欲引他去別處。啓嶔禹自然不會讓她逃脫,緊追其後。
接著,這二人便在屋檐跳躍著,如游龍戲鳳,還好,整個承露街的全然被破山居的開業吸引,無人顧忌這屋脊上的好戲。
追了好一會,他們二人齊齊潛入樹林之中。
顧予初此時也不再躲避,一個迴旋反衝,正面迎上啓嶔禹的追趕,兩人空中過招數次,啓嶔禹躲過了她的膝蓋,卻沒躲住她的掌峰。
四下安靜,兩人對峙許久,啓嶔禹武功不俗,但終究也不是顧予初的對手。
可他並不肯輕易服輸,於是抽出腰間的軟劍繼續攻擊,劍鋒凌厲,顧予初躲閃,爲了快速結束這無畏的爭鬥,她輕點樹幹,一個鯉魚翻身,褪去罩衫,將軟劍包裹,再一個側踢,剎那間,軟劍被奪,啓嶔禹也重重的撞在樹上。
“韓王,你輸了?!鳖櫽璩醣鞠胩咨贤馍溃豢上︿h鋒利,外傷已然破爛,便隨手扔在一旁,心想可惜了這麼好看的衣服。
“你究竟是何人?”啓嶔禹質問道,他本以爲這個女人只是會一些花拳繡腿,可如今看來這樣精益的武功修就算是得到袖白道長的點撥,沒有個七年五年的修習是不可能達到。
她爲何離開啓都?
她來這裡做什麼?
當年,三哥爲何非她不娶?她因身體虛弱成婚三年閉不見客到底是真是假?
她自詡百色之人,可珊清殿夜宴四哥說她是北凌細作!
她武功如此之高,除去南溪腹中的孩子輕而易舉,爲何還要大動干戈,以至於失寵被休?
啓都盛傳她是尉遲之後,是否僅僅是空穴來風?
啓嶔禹心中的疑問一個接著一個。
“我是誰並不重要,但我可以保證,我與韓王所謀之事無礙。”顧予初看出他無限複雜的心思。
“我如何能信你。”
“就憑我可以悄無聲息的了結你,但卻沒有。”顧予初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麼好話他都不可能相信,不如直接攤牌,到還顯得稍微真誠一點。
“你放肆!”被自己瞧不上的女子打敗,啓嶔禹心中怎能服氣,他大聲喊了出來。
顧予初笑了笑,皇子終歸是皇子,就算遊歷江湖許久,也還是改不了天生的盛氣凌人。
“韓王說笑了。以後若是需要我幫忙,儘管開口,就此告辭?!?
顧予初說罷便使出輕功,飛躍而去,不管身後的男人做何反應。
在回去的一路上,她不禁盤算著當前東境大陸的局勢。
西戎與東啓一戰,牽連赫和,北凌名義上攜兵護佑,實際上也已將其全權接管。就算勉強拖過了三年時限,再按照之前三國協定由東啓接替北凌,想必也爲時已晚。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也已足夠北凌蠶食瓦解赫和朝堂勢力,屆時安排赫和主動歸順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東啓富足,實際上也不缺淩水水域肥沃的土地,但赫和地理位置特殊,如順利劃入北凌國土,那麼便等於將東啓的後門向北凌敞開,未來天下霸主的角逐,對東啓來說無疑是變數難料。
所以,無論是東啓現在的明帝還是下一任繼主啓幀都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但啓嶔禹的身份特殊,他即是東啓皇子,又是流有赫和皇族血統,那麼,一邊是赫和的山河永固及樂嘉皇族的百年榮耀,一邊是父族的稱霸天下的勃勃野心與陰謀,他會作何選擇?
顧予初很好奇,但無論怎麼樣,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北凌是赫和和東啓共同的敵人。
如此看來,凌子域及啓嶔禹兩個人這個時候同時盤桓在赫和國境,想必目的絕不單純,東啓、北凌各懷鬼胎,而赫和也不會甘爲魚肉。
這天下,恐怕就要大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