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啊,這兒現在沒有墳。”荀千子咬了口饅頭,不甚在意的說。
“現在沒有,那是以前有過?”
荀千子想了想,點頭:“大概八十年前吧,這裡曾經有兩座墳,葬了三個人,不過沒多久,就遷走了。”
“兩座墳,葬了三個人?”鄢月頗爲意外,“其中一個,是‘月舞’?”
“嗯,那三個人,關係有點複雜,其中的糾葛,知之者甚少。不過,倒是頗令人唏噓。”荀千子嘖嘖兩聲,衝鄢月咧嘴一笑,“嚴丫頭,你猜猜看,他們三個有什麼糾葛。”
“這三人,要麼兩男一女,要麼兩女一男,糾葛嘛,應該是感情之類的,大概就是這個喜歡那個,那個又喜歡那個,那個又不喜歡那個,是吧?”
荀千子張大嘴巴,伸著手指抖了半天,吐出三個字:“差不多。”
“那其他兩個是什麼人?”
“一個叫月青歌,一個叫鳳傾雪。”
月青歌?鄢月眉眼一動,她當初,曾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裡有個女子,喊過這個名字。不知那女子口中的月青歌,與荀大師所說的,是否爲同一人。還有,爲何她會做那種夢?這其中,有什麼關聯?
鄢月心下疑惑萬分,想了想,又問:“月青歌跟月舞都姓月,可是姐弟?”
“不是,月青歌只是隨了月舞的姓,他自小就跟在月舞身邊,他們兩個大概差了十歲吧。”
差了十歲?鄢月眸光微閃,莫名的,想到了她跟穆珩青。
這時,天祁說道:“月青歌和鳳傾雪的名頭,我略有耳聞,他們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而且,好像都是清絕宮的宮主吧?”
清絕宮,鄢月聽到這三個字,不由得心下一跳,這不是如今天玄宮的前身?對了,一開始她不就懷疑逸和師尊認識“月舞”麼?如此說來,那個“月舞”,恐怕也是清絕宮的人。
“嗯,月青歌是清絕宮的尊主,鳳傾雪是他的徒弟,後來做了清絕宮的宮主。而月舞,也是他們清絕宮的宮主,且在他們兩人之前。她離開清絕宮後,纔是月青歌接任。”
原來如此。鄢月心下了然,不過依舊有些許疑惑:“她爲什麼要離開清絕宮?”
荀千子看了眼鄢月,搖頭嘆道:“因爲她跟月青歌成親當天,月青歌失蹤了。她一氣之下,就走了,住在了這煙霞山莊。月青歌找了她很久,後來收了鳳傾雪爲徒,就把清絕宮交給了他,自己到處找月舞。而鳳傾雪呢,又在到處找他,爲此在江湖上挑起了很多事端,就是爲了逼月青歌現身,不過月青歌一直銷聲匿跡。”
這下,連天祁也不明白了:“月青歌應該是對那月舞有意的,爲何又不願娶她?”
荀千子雙手一攤:“這事兒,可沒人知道。我只打聽到,月青歌到死,都沒有見到月舞,可他早就知道月舞在這兒,呶,他就一直住在對面那座山上。也不知爲什麼,寧願這麼默默的陪著她,也不來見她一面。而那個月舞啊,在得知月青歌死後,悲慟身亡。後來他們兩個合葬在一起。鳳傾雪隔了許久,才知此事,最終也死在他們墳前。”
鄢月聽到這,心裡很不是滋味:“爲什麼,會弄成這樣?月青歌怎麼死的?他們的墳,爲什麼又遷走了?”
“好像是當時江湖門派鬥爭吧,反正就這麼死了。後來有人發現他們的墓,損毀了,繼任的清絕宮尊主便將他們的棺木遷回了清絕宮。”
鄢月轉眸,眉梢微凝:“繼任的清絕宮尊主,是……”
“好像姓秦。”
“秦挽。”鄢月輕聲說道。
“咦,丫頭,你怎麼知道?”
“那大師又怎麼知道這些事,畢竟,已經過了八十年。”
“我閒得無聊,又好奇那個墓碑,就費心打聽了一下。”荀千子嘿笑兩聲,“聽說,已故的月大學士幺女,也叫月舞,還真是巧啊。”
鄢月扯了扯嘴角,含糊應了聲。
吃過早飯,鄢月來到那個墓碑處。昨夜看得不是很真切,如今細細一瞧,果真,是月青歌與月舞的合葬墓碑。她四下查看了一番,終於在另一個角落,找到了鳳傾雪的墓碑。碑身半截已入土,上頭長滿苔蘚和雜草。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鄢月看著這兩個墓碑,靜默良久。不管生前如何風光,如何落魄,最終,都抵不過時間的綿長,一一化爲塵土。種種悲傷,種種歡喜,就此掩埋,成就這一地的冰冷與寂靜。
這時,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鄢月扭頭看去,是天祁。依舊是一身白色僧袍,眉目清俊,可鄢月之前失憶,沒發現,此時的他,舉手投足間,那股渾然天成的貴氣絲毫未減,反倒給現在的他,增添一抹獨特的氣質。
“殿下身上有傷,怎麼不多休息?”
“沒什麼事,別擔心。”天祁微笑了笑,如水的目光靜靜的望著鄢月。
鄢月眼簾微動,眼底流光淡轉:“這段時間,多虧有殿下相助,鄢月感激萬分,將來若有什麼要我幫忙的,殿下儘管開口。”
“嗯。”天祁輕聲應著,依舊望著鄢月。
ωwш ⊕Tтkā n ⊕C ○
鄢月等了半晌,不見天祁開口,便道:“殿下,就不問我,爲何會發生這麼離奇的事?”
“你若不想說,我便當不知此事。”
鄢月心下微暖,清麗的臉龐露出一抹動人的微笑:“殿下還真沒有好奇心。”
“呵。”天祁勾脣,“你若想說,我便聽著。”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爲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或許,是跟我蛇族後人的身份有關吧。”
“蛇族。”天祁擡眸,看著連綿起伏的青山,思緒不知瞟向何方,“蛇族確實是個神秘的族類,傳說蛇族祖先,是由蛇得天地靈氣修煉成人的,他們中,還出了幾位蛇仙。”
由蛇修煉成人?鄢月挑眉,原來老祖就是蛇,所以她纔會變成蛇?
“不管怎樣,如今你已恢復如初,可有想過何時下山,與你的人匯合?”
提到這個,鄢月便想到穆珩青,心下不由得浮起一陣莫名的感傷:“儘快吧。”
往回走時,路過主院,鄢月看著那一磚一瓦,愈發覺得熟悉。
“怎麼了?”
鄢月望著屋前那滿是枯葉雜草的空地,無意識的喃喃道:“那裡,原本有一片花海。”
“什麼?”
“嗯?”鄢月猛然驚醒,頓覺心裡有些難受,“沒什麼,走吧。”
……
當天,是荀千子的生辰,晚上,荀千子叫人送了一大桌菜和幾壇酒上來,愣是逼著天祁喝了幾杯。鄢月心中有事,倒是沒吃多少。
山中的夜,格外的靜,偶爾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也顯得異常清晰。
鄢月踏著皎潔的月光,來到主院。夜色下,整個院子沒了白天那股蕭瑟,反倒有種陰森的感覺。微風吹來,破舊的門窗隨之輕輕晃動,發出“咯咯”聲響,令人聽罷,只覺毛骨悚然。
鄢月皺著眉,徑直走到窗前,望著那結滿蜘蛛網的窗子,她彷彿看到一年輕女子,正對著銅鏡梳妝,青絲繞於指尖,如絲綢般滑落。鏡中,一雙美目,卻是如古井般幽暗,平靜地沒有絲毫起伏,彷佛經歷了幾個輪迴,早已看透世間之物。
“扣扣扣”,耳旁似乎有敲門聲響起,鄢月下意識朝山莊大門跑去,心下竟有種莫名的激動與緊張。未走多遠,身後似乎又有響動。她轉眸看去,彷佛看到剛纔那女子置身花海之中,長袖甩動,淡粉色花瓣,翩然飛舞。
“月青歌——”
隨著女子的呼喊,那一頭青絲,逐漸成雪。此情此景,一如當初鄢月夢見的那般。
鄢月怔怔的看著,只覺有股濃烈的悲傷涌入心頭,壓得她喘不過氣,這種感覺,就像之前她得知穆珩青被害一樣,痛苦難當。淚,就這麼不受控制的落下。
鄢月撫了撫心口,擡眸,正見女子轉身,那張臉,赫然就是鄢月如今的模樣。
鄢月身形一震,久久回不過神。
“鄢姑娘,你怎的在這兒?”身後,突然響起天祁的聲音。
鄢月收了心神,依舊看著前方:“殿下,你既已是佛門中人,可相信這世上真有輪迴轉世?”
天祁有些詫異,走上前,見鄢月臉上似有淚水,不由得蹙起眉峰,許久,吐出兩個字:“我信。”
……
這邊,如楓等人發現墨錦失蹤,立刻派人四處尋找。當晚,衆人幾乎都沒怎麼睡著。穆珩青找了個時機,將柳籬息和司徒兄妹,叫到房中密談。經過此事,柳籬息更加堅定了儘快回宮的想法。
“他們兩次襲擊不成,恐怕會改變計劃。若是指出寂東是假的,讓他和餘先生擔上‘假冒國君、妄圖把持朝政、顛覆楚嵐’的謀逆大罪,甚至牽連上大公主,那就不妙了。所以,皇上,爲今之計,我們得趕緊回宮。”
“倘若他們用這招,逼得我們不得不立刻趕回去,那路上必定會有很多埋伏。宮,不是那麼好回的。”穆珩青瞇了瞇眼,神色頗爲嚴肅。
司徒霜急道:“那該怎麼辦?”
穆珩青沉吟片刻,道:“籬息,你立刻飛鴿傳書,叫寂東下密旨,讓慶陽王、月大學士、許大將軍和其他幾位朝中重臣,秘密進宮面聖。就說朕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親自出宮一段時間,未免朝中人心浮動,朕會稱病罷朝,讓他們以慶陽王爲首,協理政事。”
司徒霜聞言,有些疑惑:“皇上,爲什麼要這麼做?既然是朝中重臣,不能告訴他們實情嗎?讓他們知道皇上正被肅王的人追殺,最好派兵前來救駕。”
司徒旭斜睨了司徒霜一眼,幽幽道:“那幾位好歹也是有頭有臉、地位顯赫的一國大臣,若是讓他們知道,餘先生讓人假扮皇上,害得他們對著一個無名小卒跪拜稱臣這麼久,你覺得他們心裡會舒服嗎?
更何況,假冒國君,本就是大逆不道的行爲。雖然餘先生他們是事出有因,但做了便是做了,且那幾位也不見得就相信餘先生所言,如此,你確定他們得知此事後,不會反過來將餘先生他們拿下?”
司徒霜想想也是。
穆珩青讚許的看了眼司徒旭,繼續說道:“處理好這件事,就讓寂東離開皇宮,避一陣子。司徒,你那邊派人留意下,別讓人查到寂東的行蹤。”
“是。”
(關於男女主前世,也即月舞和月青歌的故事,在《蛇女妖嬈惑天下》中有提及,具體在下卷的八、九、十章,感興趣的親可以去看看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