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的夜色一點(diǎn)點(diǎn)侵染大地,涼風(fēng)吹過,樹葉沙沙作響,窗子吱悠著,被輕輕吹開一條縫。藉著微弱的月光看去,只見鏤空雕花木牀上,粉色紗帳垂落,隱約可見裡頭睡著一人,露在外頭的手臂,如白玉般光潔無暇。
牀邊,似乎站著一人,也不知他是何時進(jìn)來的。當(dāng)他拂開紗帳時,牀上的人,醒了。
“誰?”語氣中充滿戒備。
“喲,這麼快就醒了?警惕性挺高的啊。”
“南宮公子。”鄢月暗自揪著衣角,經(jīng)過上次的事,她有些怕與他獨(dú)處。
南宮領(lǐng)自顧自的坐在牀邊,屋內(nèi)光線不強(qiáng),只隱約看得到人影,鄢月卻覺得有種壓迫感,她不由得往裡頭挪了挪。
“你很怕我?”南宮領(lǐng)察覺到鄢月的小動作,故意湊上前,戲謔的問。
鄢月暗自蹙眉:“不知公子這麼晚過來,有什麼事。”
“聽聞季王明日會帶你出遠(yuǎn)門,你可有想過,你體內(nèi)的毒……”
“公子如今過來,可是要給我解藥?”
“哼,想得美。”南宮領(lǐng)伸手捏起鄢月的下巴,“到時本公子會跟去,你若一心聽本公子的話,本公子自會按時給你解藥。”
“好。”
南宮領(lǐng)輕輕捏著鄢月的臉,淡淡道:“你這些日子在這兒,似乎過得很好啊。”
“還行。”
“呵,你可別因爲(wèi)季王對你好,就起什麼小心思,否則,本公子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鄢月哼笑:“我已中毒,受你控制,還能如何?”
“知道就好。”南宮領(lǐng)頓了頓,指尖勾起鄢月的一縷髮絲,“唐何也在這兒,是麼?”
鄢月抿了抿脣,他早已知道?
“是,公子打算如何?”
南宮領(lǐng)哼笑:“他既已入季王府,還將季王勾上了牀,本公子能如何?”
鄢月死死盯著南宮領(lǐng),儘管,她什麼也看不清:“他,是不是公子安排進(jìn)府的?”
“你當(dāng)本公子很閒嗎?他季王還不配本公子如此費(fèi)神。更何況,那小子一根筋,哪裡適合做這種事?”語氣中滿是不屑之意。
“當(dāng)真?”
南宮領(lǐng)“嗯哼”一聲,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對了,自你進(jìn)府後,季王都是在你這兒過夜,怎麼上了那小子一次,你就基本上獨(dú)睡了?”
鄢月緊緊咬脣,知道得這麼清楚,這府裡還有他的眼線吧?
“這是王爺?shù)氖拢以觞N知道?”
四周突然安靜的詭異,幾乎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鄢月又下意識往後挪了挪。
而南宮領(lǐng)的氣息,隨之出現(xiàn)在鄢月跟前:“莫非,那次之後,季王元?dú)獯髠恍辛耍俊?
鄢月嘴角一抽,身子努力往後仰,與南宮領(lǐng)拉開距離:“公子說笑了,王爺好得很。”
“是嗎?你這幾天,一個人睡,很不習(xí)慣吧?不如今晚,本公子留下陪你。”
“不用!”
南宮領(lǐng)低聲笑著,直接將鄢月摁倒,也不顧鄢月掙扎,將衣領(lǐng)扒下。
這時,外頭傳來腳步聲,緊接著,袁成毅的聲音響起:“小傢伙,睡了沒?”
鄢月心下一喜,想要叫喊,話到嘴邊,連忙改口:“快走,王爺來了。”
南宮領(lǐng)眼神微閃,迅速從窗子離去。
鄢月暗自鬆了口氣,起身開門:“王爺怎地這麼晚過來?”
“睡不著,想你呢。”袁成毅指了指屋頂,衝鄢月眨眨眼。
鄢月一怔,他是察覺到南宮領(lǐng)來了王府,所以趕來救她?而如今,南宮領(lǐng)還未離開?
“窗子怎麼開著?”
“哦,我……覺得有點(diǎn)悶。”
“關(guān)著吧,夜裡涼。”
袁成毅將窗子關(guān)好,頗爲(wèi)用力的倒在牀上,然後開始滾來滾去,弄得牀吱悠直響。鄢月正奇怪,突然手臂被袁成毅狠狠擰了一把,頓時叫出了聲。
“呀,本王弄疼你了?那輕點(diǎn)啊。”
鄢月瞬間明白過來,一臉尷尬的坐在旁邊,沒有支聲。緊接著,袁成毅又?jǐn)Q了她一下,順帶捂住她的嘴。那叫聲瞬間變了音,在外人聽來,頗爲(wèi)曖昧。
不多時,袁成毅打了個哈欠,懶懶道:“好了,他走了。”
鄢月揉著手臂,默默的說:“王爺,麻煩你下次先打個招呼,我會配合你的,這樣好痛。”
“我怕你叫得不像,別嗷一嗓子,把人嚇跑了。”
“……”
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一絲聲響,袁成毅目光一沉,低聲說:“我出去看看。”
朦朧的夜色下,一身影小跑而去,袁成毅飛身躍起,穩(wěn)穩(wěn)落於那人跟前。
“喲,小子,是你啊。”眼見對方那驚慌的模樣,袁成毅心下升起一絲警惕,“大半夜的不睡覺,瞎晃盪什麼?”
“我、我上茅房。”唐何紅著臉,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
“呵,上茅房?你這方向不對吧?”
“我……”唐何咬脣,“我聽見嚴(yán)樂房裡有動靜,就、就過去看看,誰知是、是你在裡面。”聲音越說越低,神色間還頗爲(wèi)尷尬。
袁成毅見他如此,心下了然,隨即脣角一勾,擺出一副不悅的表情:“小子,你知不知道,因爲(wèi)你,本王的興趣都沒了,你如此壞本王好事,你說本王該怎麼懲罰你?”
唐何猛然擡起頭,對上袁成毅那深邃如潭的雙眼,只覺心下隨之一顫,連忙低頭:“我、我不是故意的。”
袁成毅雙手環(huán)胸,只望著唐何不說話。
唐何就這麼傻站著,渾身不自在。淡淡的月光灑下,將他臉上的輪廓勾勒得愈發(fā)柔和。那侷促不安的神態(tài),落在袁成毅眼中,只覺說不出的好玩。
“我……”唐何正欲開口說些什麼,不想對方突然湊過來,吻住了他的脣。溫?zé)岬臍庀⒕痛嗽趦扇酥g縈繞,唐何渾身一震,心下涌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而未等他回神,袁成毅已經(jīng)重新站好,語氣調(diào)笑的說:“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唐何瞬間惱羞成怒,不停地擦嘴,“你這個混蛋!”
袁成毅雙眼瞇起,似笑非笑道:“你又罵本王混蛋。”
唐何怔了怔,似想到什麼,臉色微變,當(dāng)即如兔子般瞬間朝自己屋竄去。只留下袁成毅在後頭大笑……
這邊,墨錦一行人出藍(lán)城後,很快追上了玉靈。他們一邊走一邊打探鄢月的下落,此時,正落腳於某處山林。
玉靈靠坐在樹上,望著不遠(yuǎn)處的楊靖奚和鄭穎,眼底似有什麼情緒悄然流過。
“喂,小子,你發(fā)什麼呆呢?”如楓不知何時躍了上來。
“哇,你嚇我一跳。”玉靈誇張的拍了拍胸脯,“上來幹嘛?”
“這不看你一個人在上面孤獨(dú)寂寞嗎?來陪陪你。”如楓嘿笑,遞了個雞腿給他,“呶,鄭姑娘烤的,嚐嚐。”
玉靈遲疑了下,伸手接過:“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孤獨(dú)寂寞?我可不要你陪,待會你的小郡主不見你,會著急的。”
提到穆澤仙,如楓瞬間垮了臉。這丫頭,得知他又離開藍(lán)城,立刻騎馬追來,一見到他,就揪著他耳朵噼裡啪啦嚷個沒完,什麼“沒良心”,“是不是不要她了”,“想偷偷溜走”,弄得他被他們笑話了好幾天。
“哎,說真的,你打算讓小郡主一直跟著我們?她爹怕是會不高興吧?”
“我有勸過,讓她回去,可是她不聽。”如楓聳肩,一臉無奈。
“那你……什麼時候娶她?”
如楓神色微斂,說話的語氣也沉了下來:“如今宮主一直沒消息,我哪有這個心思?”
玉靈抿脣,又瞥了眼楊靖奚他們,神色暗了暗。
這時,傳來穆澤仙的喊聲:“如楓——”
“這兒呢!”
“你怎麼跑上面去了?”穆澤仙揉著眼睛,嘟囔道,“我困了,睡哪兒啊?”
“我這就下來。”如楓拍了拍玉靈的肩,“我先陪小郡主去,你也早點(diǎn)睡吧。”
“嗯。”玉靈點(diǎn)頭應(yīng)著,只見如楓一躍而下,緋紅的衣袍在空中劃開一抹好看的弧度。穆澤仙小跑上前,拉著如楓的手,嬌俏的臉上帶著些許睏意,衝如楓說著什麼。如楓眉眼含笑,牽著她的手離去。
玉靈出神的望著兩人,心下涌起一陣豔羨之意。雖然他們倆的身份背景相差甚遠(yuǎn),可還是能在一起的。倘若,自己也是個女孩兒,那該多好啊。
猛然間,他回過神來,被自己剛纔冒出的想法嚇一跳。他怎麼能這麼想?他、他難道真的……
玉靈呆呆的坐著,直至其他人都已睡下。涼風(fēng)吹過,落葉輕輕從他的臉頰掠過,將他驚醒。他神色複雜的看了眼楊靖奚,此時,他正靠在一棵樹下睡,而鄭穎,就睡在他旁邊。
玉靈撫著胸口,只覺心下有些壓抑。腳尖一點(diǎn),就此消失在夜色中。
不會的,不會的,他怎麼會、怎麼可能,喜歡上他?喜歡上一個男人?可是,爲(wèi)什麼自從那個女人來了之後,他就一直不開心,看到他們在一起說說笑笑,心裡就不舒服?
纖瘦的身影在林間穿梭,驚起十?dāng)?shù)只飛鳥,撲騰離去。誰也不知其平靜的外表下,有著怎樣不平靜的內(nèi)心。
風(fēng)徐徐吹著,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腦中繁雜的思緒吹散。他從黑暗中掠過,擡眸望著寂靜的月光,喃喃道:“真的,喜歡了?”
這個問題,沒有人可以回答他,連他自己,都不確定答案如何。
很快,身後有人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