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院落,霎時刀光劍影,只聽得激烈刺耳的打鬥聲,只見到交錯無形的身影。
這次的殺手,相比於上次的,行動更加敏捷,出招的速度也更快。鄢月等人,一時間倒不知怎地控制對方。
“噗”的一聲,某殺手被司徒旭削斷了手臂,鮮紅的血噴涌而出。香芩下意識捂住了臉。而那殺手面露痛苦之色,看向司徒旭的眼神,愈發(fā)的陰冷。
“他的血是紅色的,跟上次的不一樣。”香芩驚叫道,“而且,他還怕痛。”
穆珩青看了眼那殺手,沉聲道:“上次那批毒人,渾身透著一股死氣,身法相比於這次的,略顯遲緩。莫非,他們原本就是死人。而這次,是由活人做成的?”
鄢月點(diǎn)頭:“很有可能。也或許,是這次的毒人,做成時間較短,還未來得及轉(zhuǎn)變成上次那樣。”
“嗯,不管怎麼說,這次的比上次的還難對付,大家小心!”
穆珩青話音未落,便有三名殺手衝來,將他與鄢月分散。鄢月懷裡的小青連忙跳出來,對著跟前的殺手嘶嘶直叫。
那殺手瞥了眼小青,又看了看鄢月,身形一轉(zhuǎn),挑劍而上,絲毫不懼小青的威名。
小青瞪著蛇眼,張嘴朝對方咬去。那殺手見狀,一個旋身,輕鬆躲過,隨即劍身迴轉(zhuǎn),直刺鄢月心口。
小青正要上前,不料被另一殺手阻撓。鄢月眉眼一掃,連連後退,袖口一甩,將身旁的劍捲入手中,適時擋下了對方那一劍。緊接著,腳下一點(diǎn),掠地而起,劍身帶著一股凌厲之氣,橫掃而過,將那殺手的劍震斷。
隨著那半截劍掉落在地,鄢月手中的劍也觸到了對方的眉心。
“宮主……”
突地,一聲輕呼傳入鄢月耳中。鄢月神色一滯,緩緩放下劍:“墨錦?你是墨錦?”
對方緊盯著鄢月,沒有回答,趁鄢月這一分神,迅速推出一掌。鄢月頓覺胸口劇痛,踉蹌了幾步。旁邊一殺手趁機(jī)從腰間摸出一把暗器。
“小心!”
鄢月擡眸,只覺眼前一道白影閃過,接著,一股巨大的衝力,將自己帶離原地。她定了定神,望著來人驚訝道:“殿下?”
“鄢姑娘,你沒事吧?”天祁雙眉緊蹙,面色似不太好。
“我沒事……你受傷了!”鄢月轉(zhuǎn)眸,見天祁的手臂上,插著一枚拇指大小的箭頭暗器,白色的僧袍已經(jīng)被黑紅色的血浸染一大片。
“這暗器有毒!”鄢月連忙替天祁封住各大穴道,以防毒性擴(kuò)散。
與此同時,穆珩青已解決那兩個殺手,正準(zhǔn)備對付打傷鄢月的那個。
“別殺他,他是墨錦!”
“什麼?”衆(zhòng)人大驚,皆沒有料到,眼前這個目露兇光、面目可怖的男人,竟然是墨錦。
……
天逐漸亮了些。整個宅子,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只凌亂的院子,滿地的血跡,和還未完全退散的血腥氣,昭示著昨晚的慘烈。
鄢月披了件素色墨梅披風(fēng),靠坐在牀邊,雖一夜沒閤眼,但臉上並未有多少倦意。
不多時,穆珩青進(jìn)來了:“怎麼還坐著?快睡會兒。”
“我不困。”
“你身上還有傷呢,得多休息?!蹦络袂嗖焕頃吃碌恼f辭,直接扶著她躺下。
“珩青,墨錦跟殿下怎麼樣了?”
穆珩青眼神微閃,笑了笑:“有醫(yī)仙在,不會有事的,你且放心睡會兒。”
“真的?”
“嗯。”穆珩青垂眸,替鄢月蓋上被子,避開了她的目光,“對了,籬息回來了,說是沒找到肅王兄妹,只發(fā)現(xiàn)一條密道,他們應(yīng)該是從那逃走了。”
鄢月瞇了瞇眼,冷聲說:“肅王一日不除,我們便無一日安寧。爲(wèi)了那個位子,他一定會再行動的?!?
“嗯?!?
……
鄢月睡了會,醒來時,屋裡沒有人,喊了幾聲,也不見誰迴應(yīng),她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走到偏院,只見秦泰面色沉重的坐在臺階上,自言自語:“你算什麼醫(yī)仙,連人都救不活,平時就知道吹,我打死你,打死你。”邊說,邊自扇嘴巴。
鄢月瞬間變了臉色,快步上前:“誰救不活?”
秦泰嚇了一跳,見是鄢月,遲疑著沒有開口。
“醫(yī)仙,你說啊,誰救不活?”鄢月紅著眼,急道。
“是……天祁殿下。”秦泰吶吶的吐出幾個字,眉頭緊皺。
“殿下?”鄢月動了動脣,秀眉緊蹙,“他中的毒很難解嗎?”
“這種毒的解藥很難研製,我……實(shí)在沒辦法?!鼻靥┮а溃林氐膰@了口氣,“而且,他身上本就有傷,新的舊的加在一起,導(dǎo)致身子虛得不得了,若是好好養(yǎng)著,或許能慢慢復(fù)原,可現(xiàn)在,中了那麼厲害的毒,傷勢加重惡化,毒性又迅猛發(fā)作,怕是……”
鄢月踉蹌了幾步,匆匆朝天祁的屋子跑去:“我給他過毒,他不能死,不能死!”
門,輕輕掩著,裡面隱約傳來荀千子的聲音:“你說你好好的折回來做什麼?鄢丫頭身邊那麼多人,你擔(dān)心什麼?現(xiàn)在好了,你真沒命了!”
“呵……”天祁虛弱的笑了笑,似乎並沒把荀千子的話放在心上。
鄢月聽到這聲輕笑,眼淚瞬間流了出來。她定了定神,將淚水生生逼退,緩步走了進(jìn)去。
此時,穆珩青等人皆在。見鄢月來了,紛紛退讓。鄢月一步步走向天祁,見他面色青黑、氣若游絲的躺在牀上,毫無往日的神采,忍不住又落下了淚。
“鄢姑娘?!碧炱钆Ρ犞劬?,黯淡的雙眸在看到鄢月的一瞬間,亮了不少。
“我來救你?!臂吃螺p聲說著,便欲運(yùn)功。
天祁搖頭,反手吃力的按下鄢月的手:“他們剛纔聯(lián)手試了,沒用。這毒,霸道得很。不能運(yùn)功過到他人身上,也不能直接引出來。何況你還受了傷,別白白浪費(fèi)功力?!?
鄢月心下一沉,淚水涌出:“殿下……”
“沒事的?!碧炱畈簧踉谝獾男χ?,“鄢姑娘,你陪我聊會兒可好?”
“好。”鄢月擦了眼淚,坐在牀邊。
穆珩青心下一嘆,示意衆(zhòng)人先出去。很快,屋子裡只剩他們兩人。
“南宮領(lǐng)來找過我,追問嚴(yán)樂的下落。我告訴他,嚴(yán)樂結(jié)識了新的朋友,跟著遊山玩水去了,具體往哪個方向,我不清楚?!?
鄢月愣了愣:“他信了?”
“不信,又能如何?不管他怎麼問,我都這麼說。”
“謝謝?!臂吃峦炱?,感激一笑,說出的話,卻帶著明顯的哭腔。
“小事一樁,何必言謝?”天祁脣角微牽,看向鄢月的眸光中,透著絲絲柔情,“記得當(dāng)初你從皇宮失蹤,大家遍尋無果,我還以爲(wèi),你真的消失了。此生能再見到你,我已知足,這一死,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鄢月聽到這話,又落下淚來。
“別哭。”天祁下意識探出手,想替鄢月拭去那些淚,轉(zhuǎn)而似想到什麼,又放下了,“人總歸會死的,不是嗎?我這一去,還能跟天蘭做個伴。所以,不用替我難過?!?
鄢月看在眼裡,心下愈發(fā)難受。她緊緊握著天祁的手,只覺他的手好冷,冷得她的心,亦如在冰窖一般。
“師父說我塵緣未斷,我也只是,空有個佛門弟子的驅(qū)殼罷了,心,從來就沒有靜過?!碧炱羁嘈χ?,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鄢月,“來楚嵐前,我真的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對一個女子動心。只是可惜,我來得太晚了?!?
鄢月垂眸,淚珠一滴滴落下,打在天祁的衣衫上,留下一片溼痕。
“希望,下一世,我能早一點(diǎn)遇到你?!碧炱钗⑽⒐疵?,眼神逐漸渙散。
“鄢姑娘,我想,再聽你唱一遍,那首歌。”
“好?!?
低緩的曲調(diào),帶著濃重的顫音,一點(diǎn)點(diǎn)在沉悶的房內(nèi)響起。
天祁靜靜的看著鄢月,彷彿回到了他們初見的情景。那時,他是溫和有禮的一國皇子,而她,是歌舞一絕的準(zhǔn)二皇子妃。
“願做菩薩那朵蓮
修煉心法永無雜念
花開花落在你身邊
做前世今生的水蓮
……”
鄢月一遍又一遍的唱著,直到,牀上的人,沒了任何氣息。
“這首歌,我很喜歡。當(dāng)然,也歸功於月四小姐唱得好,舞跳得好?!?
“你放心,我不會將你的事透露給任何人,包括天蘭。我只是想要你一個承諾。”
“我,當(dāng)時並未看到什麼侍女。只是想幫你一下,我知道,這事兒不是你所爲(wèi)?!?
“不知鄢姑娘接下來想去何處?要不,先與我一同上路,途中再做打算?”
“你既不再是月四小姐,又何須有所顧慮?”
“那兒畢竟不是楚嵐,有我在,他們沒那麼容易對你下手。”
“我不殺人?!?
“你既確信他沒死,那這些天爲(wèi)何魂不守舍的?不要再騙自己了,我?guī)闳?!?
“鄢姑娘,你知道誰纔是真正的兇手麼?這樣貿(mào)貿(mào)然去,恐怕不僅不能替靳王報仇,還會搭上自己啊?!?
“鄢姑娘,住手,別再殺人了!”
腦中,回想著與天祁相處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心一陣一陣的抽疼。鄢月轉(zhuǎn)眸,望著天祁如今的模樣,苦笑。當(dāng)初見到他這樣子,還覺可惜,沒想到,竟然是他。
“施主身上的傷,有點(diǎn)嚴(yán)重,貧僧剛弄了些草藥,施主敷上吧?!?
“嚴(yán)施主,這樣可好?是要束髮帶還是戴簪子?”
“貧僧最疼愛的妹妹,因爲(wèi)貧僧保護(hù)不周,死在異國。而貧僧心悅的女子,因爲(wèi)貧僧之故,受了很大的刺激,殺了很多人,貧僧沒能阻止得了她,最終,親眼看著她離開人世。”
輕柔的話語,彷彿還在耳邊迴盪。鄢月深吸口氣,難以言狀的悲傷,幾乎將她淹沒。
“殿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