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昏昏沉沉的,好像一團注了水的棉花,渾身隱隱作痛,卻又弄不清到底哪裡痛。好似睡了很久很久,時不時能感覺到有人在身旁,抱著自己,輕輕撬開自己的嘴,灌入溫熱的湯藥。
意識逐漸恢復,鄢月輕哼一聲,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粉色芙蓉紗帳,轉眸打量四周,鄢月才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這屋子倒是素雅、潔淨,仔細一聞,還有種淡淡的清香。
精細繁雜的雕花窗旁,放著一張梳妝檯,昏黃的銅鏡下,整齊的擺放著幾個精美的錦盒。不遠處立著一塊桃花屏風,將內室與外屋很好的阻隔開,只隱約可以看見外頭有張碧綠的小桌,上頭放著一套茶具。
“吱”的一聲,門開了,一抹頎長的身影緩緩走進。
“睡了這麼久,終於醒了?”
鄢月警惕的看著來人:“這裡是什麼地方?”
“自然是本公子的地方。”南宮領嘴角噙著一抹笑,一撩衣襬坐在牀邊,“感覺好些了麼?”
鄢月沉著臉,想到自己半昏迷時聽到的話,心下涌起一陣怒意:“你設計我們。”
南宮領微微挑眉,俊美的臉上露出一抹邪肆的笑:“那又如何?”
“季王他們呢?”
“他們……”南宮領不甚在意的說,“正關著呢。”
“被林陌茵抓了?”
“呵,那個女人已經神智失常,哪裡還能抓人?”
鄢月秀眉緊蹙,一字一頓道:“在你手上?”
“嗯哼。”南宮領伸手,挑起鄢月的一縷長髮,輕輕把玩著,“他們幾個,受的傷可不輕。不過,只要你聽本公子的話,本公子就讓人救他們。”
鄢月怒氣陡升,正欲推開南宮領,卻發現自己一點內力都沒有。身體某處彷彿破開了一個口子,所有的功力都從中散去,消失得一乾二淨。
“爲什麼會這樣?!”
“別緊張,你只不過是中了化功散的毒,功力盡失而已。”
“什麼?”鄢月大驚,“是你!”
“呵。”南宮領眉眼一彎,溫熱的指腹輕輕撫過鄢月那煞白的臉,“你功夫那麼厲害,本公子若不這麼做,怎麼能得到你?”
“你混蛋!”鄢月惱怒不已,甩手一巴掌,卻被南宮領輕鬆攔下。一時間,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氣什麼?跟在本公子身邊不好麼?嚴樂。”說到最後兩個字時,南宮領的眼神明顯沉了沉。
鄢月眸光一閃:“你叫我什麼?”
“你不用再裝了,本公子已經確認,你就是他。從本公子看到,你身邊那條蛇,發怒救你開始,本公子就再次對你起了疑心。若非是自己認定跟隨的主子,那條蛇怎會如此奮力救你?”
鄢月愣了愣,心下苦笑:在小廟被蛇圍攻的那次,他竟然在場!?難怪後來在客棧,他會接連試探自己。
“那你是什麼時候確認的?”他們自客棧分開後,便再無接觸,這一路上,她也一直很小心,他怎麼能……
南宮領笑得狡黠:“你中了化功散的毒之後,功力大減,差點被禁軍傷了,那時,季王叫了你一聲‘小傢伙’。”
鄢月神色微變,緩緩閉上眼:這三個字,難怪……
“本公子很好奇,你爲何會發生如此離奇的事?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變得像男人了?”
“怎麼,南宮公子就不覺得很駭人?”鄢月冷笑。
南宮領微微勾脣,修長的手指輕挑起鄢月那小巧的尖下巴:“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本公子都喜歡,所以,有什麼駭人的?”
鄢月一把甩開南宮領的手:“你就不怕我是妖怪,會一口吃了你?!”
南宮領嗤笑:“你若能一口吃了本公子,哪裡還會落到本公子手上?”
鄢月雙眉緊蹙,一時間倒不知該怎麼回擊,最終岔開話題:“你怎麼給我下的毒?”要知道,自從踏上來華頌的路,她便十分謹慎小心。
“還記得當日在大殿上,你與季王割破手指滴血麼?那把刀,本公子做了手腳。”
那個時候?鄢月訝然:“那王爺爲何……”
“化功散的毒性,是隨著功力的深淺而變化的。功力越高,所中的毒就越深,像你這種,幾乎去掉半條命的,不多見。所以季王中了,頂多有些不適。”
竟是如此。鄢月失笑,咬牙道:“南宮公子真是好計謀。”
“那是。說起來,這化功散作爲江湖第一禁品,其配藥秘方及藥引,早已被正派銷燬,如今尚存的成品不多。本公子爲了尋得它,還頗費了一番功夫呢。怎樣,本公子對你可還算用心?”
鄢月哼笑一聲,臉色難看的很。
“好了,說這麼多你也累了吧,本公子讓人給你備點吃的。”
“不用!我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打算將我困在這兒一輩子?”
“這還用問?”南宮領眉峰半挑,好似聽到了什麼笑話般,“本公子費了這麼多心思纔將你留到身邊,不留一輩子難道明天就放你走?”
鄢月緊緊揪著衣袖,冷聲道:“你若不放我走,珩青必不會放過你!”
“那等他找到了這兒再說。”南宮領毫不在意的甩了甩衣袖,轉而似想起什麼,鳳眸一擡,“差點忘了告訴你,如今那姓穆的正去華頌找你呢,恐怕沒空來這兒找。”
鄢月雙眸一凝,沉聲道:“這裡是哪?”
“你覺得本公子會告訴你麼?總之,不在華頌。”南宮領笑著,“依本公子看,等姓穆的找到這兒,我們孩子都有了。”
鄢月大怒:“誰跟你生孩子?!”
“美人你啊。”
“滾蛋!”
……
南宮領離開後,鄢月的眉頭就沒舒展過。眼下這種情況,她該怎麼辦?
自己現在沒了功力,季王他們又在他手上,而這裡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該怎麼逃?
中午時分,有侍女端著精緻的小吃進來。鄢月沒有理會,直接躺牀上裝睡。那侍女只得無奈退下,不一會兒,南宮領便來了。
“你這麼久沒進食,怎麼能不吃東西?”
鄢月面無表情的瞥了眼南宮領,沒有開口。
“你若不吃,那本公子只能像之前給你喂藥那般,用嘴餵了。”
鄢月猛地坐起身:“你說什麼?”
南宮領見鄢月如此反應,眉眼微彎,魅惑勾人的俊臉上,露出一抹邪笑:“怎麼,美人沒聽清楚嗎?本公子說,用嘴餵你,就像之前給你喂藥一樣。”
鄢月瞬間蒼白了臉,嘴脣幾乎咬出血:“你還是殺了我吧。”
南宮領聽到這話,臉色沉得好似一方幽暗的潭水:“本公子不會殺你的,不管你如何不願,這輩子,休想離開本公子!倘若你想不開要尋死,那本公子就殺了季王他們,給你陪葬!”
鄢月定了定神,眸光逐漸黯然。南宮領見她如此,不禁蹙起眉峰,但也沒說什麼。舀了一勺熱湯,輕吹了吹:“還喝不喝?”
鄢月暗暗收攏指尖,張嘴喝下。
“這樣纔對啊。”南宮領勾脣一笑,一改剛纔那嚇人的神色,“想不想知道華頌現在的情況?”
鄢月擡眸,雖未言語,但那下意識的反應已然作出回答。
“那個女人神志不清,退居後宮休養,朝中大事暫由幾位重臣共同協理。不過,朝臣在此前就已分爲幾派,各有支持繼位的人選。如今女皇出事,他們爲了各自的利益,開始由之前的暗鬥,變爲明爭。所以現在的華頌朝廷,已是一盤散沙。
季王他們一開始是被禁軍抓住,關入天牢。只不過本公子暗中做了手腳,讓他們得以逃出天牢,最終落入本公子手中。此事,外人並不知曉。所以前些天,與季王交好的幾名武將,帶兵逼迫禁軍統領放人,而禁軍統領一口咬定他們逃走了。雙方僵持不下,看樣子可能會動武。現在整個華頌都城,都是亂糟糟的。”
說到這,南宮領臉上露出一絲快意的笑。鄢月聽完這番話,不得不承認,很是佩服南宮領的心計和手段。
這一次,他是一箭雙鵰。既報復了華頌女皇,給了對方深深的一擊,又抓住了她,且毫不費力的讓她功力散盡。最重要的一點是,事後能如此迅速順利的離開華頌,恐怕沒有人能輕易找到他們的下落。
“呵,當初那個女人還想著幫助你們楚嵐的那個沈太后,讓那幾個皇子之間的鬥爭更加激烈,藉機擾亂楚嵐,削弱楚嵐國力。沒想到現在,她自己的國家,亂成這樣,真是報應!”
鄢月這才明白,當初華頌女皇爲何答應了讓昭公主做二皇子妃,卻又暗地裡與肅王穆珩尹聯手,原來是有這個打算。只不過她沒想到,先皇會突然駕崩,將皇位傳給大皇子,而珩青又有那麼強的實力,讓她的計劃徹底被打亂。
想到昭公主林瑩,鄢月不由得脫口問道:“那昭公主現在如何?”
南宮領深深看了眼鄢月,墨玉般的眸子,閃過一絲不知名的光:“怎麼,你擔心那個公主嫁給了姓穆的?”
“只是問問。”
“她已經趕回華頌了。看樣子,會捲入這場奪位大戰中。不過,”南宮領垂眸,俊美的臉上掠開一抹壞笑,“等華頌的局勢穩定下來,不知,她還會不會繼續前往楚嵐,嫁給姓穆的。”
鄢月眸光微動,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