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鴻鵠島。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嚇得外頭院中所有人,都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傅華歆擡頭看著蔚藍的天空,藍天白雲(yún),秋風(fēng)涼爽,應(yīng)該不會有什麼異變天象出現(xiàn)吧?
“哇嗚……哇嗚……哇嗚……”
一陣陣嬰兒啼哭聲傳來,蕭南屏總算是生下了第二個孩子了。
“太好了,天無異象,這個孩子應(yīng)該是正常的。”傅華歆可比北冥傾絕這個當(dāng)?shù)木o張多了,沒有異象就好,就好啊!
已經(jīng)三歲的北冥鴻,轉(zhuǎn)頭看向院中幾株梅樹,伸手扯扯他大伯的衣袖,讓他睜大他的眼睛去看看,這個到底算不算是異象。
傅華歆扭頭看去,只見西邊牆角數(shù)株梅花都開了,還開的比往年更茂盛呢。
所以,這個趕在九九重陽節(jié)出生的孩子,比北冥鴻這隻鳥還怪異,對嗎?
在當(dāng)天,西海之上,所有的島嶼上,皆是百花爭豔齊開放,連大海里的魚都比以往歡鬧多了。
海島上百花齊放,海里魚羣結(jié)對游來游去像跳舞。
哦,還有天上的飛鳥,那盤旋在鴻鵠島上,活似百鳥朝鳳。
聽說,島上的走獸也仰首吼叫,似在慶祝歡迎誰的到來。
一下子,整個島上都亂了。
無極島上也亂做了一團,連幾個隱世而居的老傢伙,都給請去祠堂占卜了。
占卜也沒處結(jié)果,因爲(wèi)龜殼碎了三個,這是位算不得的未來少主啊!
三日後,曲蓮飛鴿傳書給了他們一個字:戾。
“這是個什麼名字,一個女孩子,怎麼能叫這麼個名字啊?”傅華歆第一個不樂意了,這個曲蓮是不是瘋了,用戾字給男孩當(dāng)名都兇,更何況是女孩呢?
“北斗戾,南山摧。”蕭南屏坐著月子,對於這個女兒,她頭疼。
比她還要麻煩的一個女兒,這可要怎麼養(yǎng)?
北冥傾絕抱著女兒,低頭看著這女兒,從曲蓮這個名字中,他依稀悟到了什麼。
或許,真是前世債,今生還吧。
北斗戾,南山摧。
摧的不是南屏,而是御龍屏吧!
她還是回來了,以這種方式回來了。
自此之後,她御龍戾,將會成爲(wèi)又一個了不起的女子。
……
三年後,天下發(fā)生鉅變,北國亡,分裂爲(wèi)東西兩國。
在經(jīng)過多年內(nèi)亂的北國,那怕元子攸再勵精圖治,也始終沒能拯救這個已從根子壞掉的國家。
在殺了爾朱榮後,他最終也死在了爾朱兆的手裡。
高氏與宇文氏崛起,兩分天下,形成了一大兩小的三國局面。
因長生不老藥被毀,蕭衍越發(fā)篤信佛教,南國寺廟一座座建立起,僧人在南國也是越發(fā)地位高。
在一年前,蕭南屏去看過蕭世纘,想勸蕭世纘奪了蕭衍手裡的皇權(quán),可蕭世纘卻未聽她勸,更是對她說,若想安寧,便不要踏足紅塵世間了。
蕭南屏心知這是蕭世纘見天下更爲(wèi)混亂,不想她再摻和進紅塵之事中去了。
可她雖然隱居西海,過上了平平淡淡的田園生活,可有些事,你不想管,它也會找上你。
這一點,是絕對無法避免的。
“八哥!”商如玨已經(jīng)六歲了,穿著淺綠色的夏衫,小跑追上前面的哥哥,一把抓住哥哥的衣服,把一塊綠豆糕給了哥哥,笑得一臉靦腆又害羞。
北冥鴻小拳頭緊握,轉(zhuǎn)過身去,就去捏這個小笨蛋的粉嫩臉蛋兒,邊捏還邊咬牙切齒道:“和你說過多少遍了,我是你大哥,不是八哥,咱們家就沒有老八。”
這幾年他們這個大家族裡,的確又添了幾個小不點,有男有女,可絕對沒有什麼八哥。
最多就是有個七弟,還是鳳翥氏的小公子,翡翠姨家的傻兒子。
“北冥鴻,你又欺負(fù)我弟。”傅玉玨到來,空氣驟冷。
“哥哥!”商如玨轉(zhuǎn)身跑過去,把手裡的綠豆糕,遞給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哥哥嘴邊,傻呵呵笑說:“吃,哥哥吃。”
冰山哥傅玉面對軟包子弟弟,從來都是百依百順,那怕這綠豆糕都被捏的變了形,他還是低頭咬了一口,擡手摸摸弟弟的頭,面無表情道:“乖,哥哥吃一口就夠了。”
商如玨雖然和傅玉玨是雙胞胎,可他卻看著瘦弱多了,東西不少吃,就是不怎麼長肉,愣是比哥哥捱了小半頭。
北冥鴻一見到這個死對頭,他就忍不住皺眉道:“傅玉玨,你難道沒聽到小如兒在叫我什麼嗎?”
他是大哥,這臭小子能不能給他點尊重?
“聽到了,如兒叫你八哥。”傅玉玨生來不隨父母,冷起來賽過他二叔童年,且是天生冷。
“傅玉玨,你要是想打架就直說。”北冥鴻雖然年紀(jì)不大,可是氣勢卻很強。
“打就打,我還怕你不成?”傅玉玨說這句時,依然是語氣古井無波,面無表情,眸光冷如霜。
“鴻兒,玉兒,打架不好。”一名天青色夏衫的小男孩,步伐穩(wěn)重的緩緩走來。
“小叔叔!”商如玨又舉著慘不忍睹的綠豆糕跑了過去,伸手就往人家嘴裡喂,特別熱情。
顏舒遲伸手溫柔的握住傅如玨的手,很是穩(wěn)重的溫和笑說:“小叔叔不餓,如兒吃吧。”
“嗯嗯!”商如玨是出了名的乖寶寶,他拿著那塊慘不忍睹的綠豆糕,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吃著,特別乖。
“嚯!哈!呀!”麒麟家的搗蛋鬼舒朗來了,手中揮舞一把木劍,身後跟著一個大眼小嘴的萌寶寶。
“朗兒,堯兒。”顏舒遲是他們的小長輩,平素裡也就能勸住他們一些,大人們一般是武力馴服他們,從不和他們講道理。
“小叔叔!”舒朗和朱堯走過去,向顏舒遲這個小長輩問好。
青龍並不在乎孩子跟誰姓,因爲(wèi)他不會認(rèn)拋棄他的家人,姓朱挺好,他娶了朱雀,也就是朱家人了。
“砰!”
一聲巨響,嚇得衆(zhòng)男兒無不膽戰(zhàn)心驚。
該不是,九九又發(fā)怒了吧?
……
十年後
北冥鴻他們這幾個同年生的臭小子,可都十六歲了,也該出去走走了。
此次歷練有個條件,不許暴露身份,一定要每一個人都找個媳婦兒回來。
找不到媳婦兒,就一輩子在外頭遊蕩吧。
爲(wèi)了幫這些叔叔哥哥找媳婦兒,御龍戾可是太辛苦了。
她把小姐妹一聚,就帶著御龍斑血鞭出西海了。
不帶她,她不會帶著人自己出西海嗎?
這時的御龍戾才十三歲,跟著她的兩個妹妹才十一二歲,一個是傅華歆家的小女兒傅湘兒,一個是藍水的女兒御龍飛雁。
她們兩個,傅湘兒才十一歲,御龍飛雁十二歲,加上御龍戾這個十三歲的惹禍精,她們一出西海,就被人攔住了。
樓月斜也是認(rèn)出御龍斑血鞭了,便把他們給接回了賀樓府安頓。
之後,去信給了蕭南屏,問她該怎麼辦?是把她們?nèi)齻€小姑娘送回去,還是讓她們?nèi)フ冶壁櫵麄円恍腥恕?
蕭南屏得知她這闖禍精女兒,竟然帶著傅湘兒和御龍飛雁離開了西海?她那叫一個頭疼啊!
真是兒女債,要她命。
罷了,隨她去吧!
既然都出西海了,那就陪鴻兒他們一起去歷練歷練吧!
北冥鴻一接到母親的飛鴿傳書,他就想死。
“九九,也要跟我們一起去中原嗎?”商如玨已經(jīng)十六歲了,依然是那個白白淨(jìng)淨(jìng)斯斯文文的少年郎。
“她跟我們一起去,我們這輩子都別想回西海了。”舒朗仰頭望著蔚藍的天空,好憂傷。
朱堯最小,今年才十四歲,他覺得九九跟著他們,他回頭也能到年紀(jì)帶一個媳婦兒回去了。
臉色最爲(wèi)難看,最爲(wèi)黑沉的是北冥鴻和傅玉玨。照顧這幾個小的就夠他們受了,如今又來個惹禍的祖宗,確定他們是去找媳婦兒,而不是來給他們當(dāng)侍衛(wèi)的嗎?
可無論如何,這人都得去接,總不能讓她們幾個一直待在吐谷渾吧?要是被那個死誇呂發(fā)現(xiàn)了,捉回去給他兒子當(dāng)媳婦兒,他們家那些長輩還不得活撕了他們啊?
對!他們家重女輕男。
去吐谷渾伏俟城接人,結(jié)果隊伍又多了一個人。
樓月斜笑容滿面道:“欣羅也不小了,可她一個人出去我也不放心,剛好你們結(jié)伴出去歷練,便把一起帶上長長見識吧。”
北冥鴻和傅玉玨的俊臉不是一點的難看,可還是得點頭,把賀樓欣羅帶上。
不過還好,賀樓欣羅不像她的父母,也不像她有病的祖母,很像她祖父,文雅的很,一路上應(yīng)該能省心不少。
可事情還沒結(jié)束,他們到鄯州,紫雪把兒女交給他們後,他和林秀檀就跑了。
紫雪家這對龍鳳胎,雖然模樣長得不一樣,可卻繼承了他們父親的紫眸,走哪兒都顯眼的很吶。
“鴻哥,小弟以後就跟你混了,請多多指教!”紫雪這兒子林含情是個妙人,雖然才十四歲,可卻是一派的風(fēng)流瀟灑,妖魅天成。
就這樣一隻妖孽跟著他們,確定他們還會有安寧日子過嗎?
林有君也就十一歲,還是個大孩子,再是生就紫眸也沒什麼,而她的性子雖然活潑些,可卻有一點很好,聽話。
所以,最麻煩的還是這位風(fēng)月門的含情公子。
當(dāng)初這小子腦袋被驢踢了,主動要求拜他爹爲(wèi)師,非要當(dāng)風(fēng)月門之主。
紫雪被他纏的頭疼,才收了他兒子當(dāng)徒弟。
“情兒,這些年,你那個便宜祖父,還是一年跑來中原一次看你們嗎?”舒朗就是個搗蛋鬼,一會兒閒不住。
“來啊!可那又怎樣?我爹又不認(rèn)他,來也是找氣受。”林含情手中的富貴牡丹花開的蘇繡玉骨折扇輕搖,一襲藤紫色無花紋夏衫,飄逸且風(fēng)流。
“紫雪叔叔真的是很霸氣,明明能回高昌國當(dāng)王爺,他卻一點都不稀罕,反而讓他那個國王爹更加悲憤交加了。”舒朗一直不好好唸書,成語亂七|八糟用,用對用錯他自己都不知道。
顏舒遲也覺得有點心累了,他是一個長輩,再小也是個長輩。此次陪他們一起紅塵世間歷練一番,確定不會讓他傾家蕩產(chǎn)嗎?
“小叔叔,藥你帶夠了嗎?”商如玨靠近顏舒遲小聲問,眼睛又看了一下顏舒遲揹著的書簍。
“應(yīng)該……夠吧?”顏舒遲爲(wèi)了帶夠藥,連包袱都沒用,直接用的書簍,揹著活脫脫一個青衫文弱書生。
“賭博不好吧?”朱堯聽著林含情要拉著舒朗去賭博,他眉頭一皺,覺得他帶的錢還是太少了。
“咱們?nèi)ト赵沦€坊,有龍叔在,哪兒用咱們掏錢玩啊?”林含情摺扇搖的風(fēng)流不羈,脣邊勾勒的弧度更是妖魅惑人。
這個妖孽,走到哪裡都是禍水。
朱堯眉頭緊皺,他一點都不想去日月賭坊找老爹,老爹知道他小小年紀(jì)學(xué)人賭博,會打死他的。
“去玩玩也無妨。”顏舒遲怕他們會偷偷去,倒不如他先答應(yīng),回頭去了日月山,他找龍哥開間雅間,他們幾個隨便玩玩也就是了。
北冥鴻的眼睛一直盯著他家寶貝妹妹,這丫頭走哪兒都是惹禍的苗子,一個看不好,她說不定就能把日月山給劈了。
御龍戾人如其名,的確是殺氣挺重的。不過,一般是看不出來的,她不發(fā)火的時候,可文靜乖巧了。
按照蕭南屏的說法,那就是這丫頭隨她爹,天生兩副面孔。
……
日月山
他們幾個年輕人,騎馬當(dāng)天就到了日月山,直接上山進了賭坊。
這賭坊後邊是風(fēng)景區(qū),在後邊是住的地方,類似於現(xiàn)代的酒店,吃飯睡覺一條龍服務(wù)。
他們這羣小孩子,第一次騎馬跑那麼遠,屁股都要顛成四瓣了。
“回頭要坐馬車,騎馬也太遭罪了。”舒朗一手揉著屁股,非常的不文雅。
衆(zhòng)人也懶得理他,反正這小子一直是如此不講究的。
女孩去了他們的小院,畢竟都是金貴的公子小姐,哪能和那些賭徒一樣住在前頭客棧裡?自然是要安排在守衛(wèi)森嚴(yán)的府宅裡的。
舒朗咋呼著屁股疼,非要拉著大家去泡溫泉。當(dāng)然,這個是人工溫泉,水池的,並不是天然溫泉。
可那也是不錯的,至少泡一泡,還是很舒服的。
一羣少年脫了衣裳,下了水。
林含情見此情景,不由撫掌笑道:“這樣的美景,要是讓人看去,那不得鼻血橫流啊?”
北冥鴻和傅玉玨齊齊看向他,眼底的殺氣,是給他的威脅。
“放心,我絕對不可能拿兄弟的美色賣錢的。唔!就是欣賞一下,挺養(yǎng)眼的。”林含情是有點小壞,可他是個有原則的人,從不會對身邊人手下無情。
其他人,臉色依然,非常一言難盡。
他是不會對自己人下手,可這色瞇瞇的眼神盯著他們,他們還怎麼泡溫泉?
“情兒,你把自己養(yǎng)的如此白嫩,是準(zhǔn)備嫁人嗎?”舒朗就是個粗糙漢子,在這羣人裡,就他最黑的結(jié)實。小小少年郎,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膚色小麥,五官英俊,和玉骨冰肌的某妖孽少年在一起,還真是一剛一柔很明顯。
朱堯擡手扶額,真是沒眼看了。
“朗哥,咱們還是拉開距離美一點兒吧!”林含情笑得很虛假,擺明嫌棄舒朗。
“我這是英俊,什麼美不美的?又不是大姑娘。”舒朗說完就遊跑了,本來想讓商如玨這軟包子幫他搓背的,可一對上弟控病嚴(yán)重的傅玉玨,他還是找堯兒給他搓搓背吧。
朱堯也嫌棄舒朗,可是,他打不過他,只能認(rèn)命聽使喚。
林含情最喜歡的是北冥鴻,因爲(wèi)他長得美,比北冥伯父還要美,簡直就是讓男女犯罪的絕世姿容。嗯!身材也好,瞧瞧這寬肩,瞧瞧這窄腰,瞧瞧這線條優(yōu)美的肌肉,瞧瞧……
“發(fā)騷請去隔壁。”北冥鴻背靠在池壁上,眼睛都沒睜一下,便把他隔壁的兄弟給推出了。
傅玉玨擡眸冷冷的看了林含情一眼,好似在說:敢對我發(fā)騷,我閹了你。
商如玨在吃桃子,見林含情看向他,他有些靦腆的害羞一笑:“情兒,我不喜歡男人。”
“嗯,我也不喜歡,我娘還指望我娶媳婦兒,她好抱孫子呢!”林含情笑得痞壞,眼睛打量一下商如玨,真的白嫩又軟綿,這樣的哥哥,確定能找到媳婦兒嗎?
“滾!”傅玉玨一拍水,濺了林含情一臉?biāo)8疑埽宜绬幔?
商如玨跑去和顏舒遲聊天了,他們這些哥哥弟弟太厲害,他應(yīng)付不了還是小叔叔好。
“如兒,明日你要看緊九九她們,一定不可以讓她們?nèi)堑湥绬幔俊鳖伿孢t這個小叔叔還是靠譜的,而他也覺得這些小傢伙裡,商如玨是最靠譜的一個了。
“我記住了,小叔叔。”商如玨是人軟好欺負(fù),可是他卻和他母親一樣,做事從來都很靠譜,鮮少出紕漏。
“唔!舒朗,你走開,不知道自己力氣大嗎?”朱堯無辜遭難,被舒朗撲過去自後抱住,胸口撞上光滑的池壁,好疼啊!
林含情見他們打鬧的熱鬧,他也游過去湊熱鬧,龍伯父家裡這個兒子,長得也太可愛了,大眼小嘴,比姑娘還漂亮。
顏舒遲看著很頭疼,帶孩子太不容易了,帶一羣皮猴子更累。
唉!希望,他這一路上,不會被他們氣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