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屏山,神王殿。
雕刻著血色符文的門被打開,裡面涌出一陣陣寒冰之氣。
他們三人催動內力禦寒,舉步走了進去。
北冥傾絕依舊走在最前頭,而在這裡依然有著機關。
冰錐四面八方飛射向中間行走的他們三人,北冥傾絕拔劍揮出一朵劍花,打落了所有冰錐。
蕭南屏喊了杜子規一聲,二人同時撲向左右兩邊的龍頭,掰轉了一隻龍角,這才讓機關停了下來。
在這寒霧飄渺的冰宮裡,所有的擺設都覆上一層厚厚的冰霜,包括那擺在精美象牙牀上的冰棺。
他們走過去,掀開紫色的紗帳,看到了冰棺裡的人。
杜子規是沒見過他父親的,可他與姑姑皆長得與父親有幾分相似,父親食指上戴的紫寶石指環,也是這一支北冥氏族尊主身份的象徵。
神王因爲不想讓人知道父親的遺骸在她手裡,便不曾取下這枚寶石指環,而這枚指環卻陪著父親,被封印在這個冰天雪地的地方二十多年。
神王更是惡毒的用血色符文寫滿大門,更是在這房間裡,放了如此多的鎮鬼降邪之物。
北冥傾絕打開水晶棺,伸手探了對方一下鼻息,又探了探他的脖頸,脈搏,心臟,確定他完全沒有生機了,纔看向蕭南屏輕搖了搖頭,這人不是元恪,沒有死而復生的可能了。
蕭南屏心裡想的卻是死了也好,她可不想再看到一個會死而復生的怪物,鬼知道他們用藥物復生的是人,還是行屍走肉?
“父親,孩兒來晚了,讓您受苦了。”杜子規跪在牀邊,低頭向上面的水晶棺裡的人,落淚磕了三個頭,這才站起身來,伸手要去把冰棺蓋好。
北冥傾絕再一旁阻攔他一下,伸手從棺內人冰冷的手指上,取下了那枚寶石指環。
杜子規看了他手中捏著的寶石指環一眼,便回頭把冰棺蓋好,傷心難過的看著棺內宛若睡著的父親。
北冥傾絕拿過杜子規撫摸在冰棺上的左手,把那枚紫寶石指環戴在了他食指上,並對他說:“做好你的族長,不要如此沒出現,丟我北冥氏族人的臉。”
杜子規低頭看著食指上的銀色寶石指環,紅著眼眶,輕點了下頭,嗓音沙啞道:“哥,我一定不會再讓人,欺辱我北冥氏族了。”
“嗯。”北冥傾絕伸手在杜子規肩上拍了一下,以是安慰和鼓勵。
蕭南屏在一旁看的都吃醋了,他們成親孩子都有了,他都沒給她戴過戒指,今兒卻……果然,兄友弟恭是最討厭的了。
“回頭給你雕個好看的。”北冥傾絕感受到他家夫人的醋意,伸手摟她入懷,非常善解人意的親了她額頭一下。
蕭南屏就這樣被哄好了,可看著杜子規的眼神,還是很不友善。她輕咳聲,看向冰棺道:“如今你父親的遺體也已找到了,我們在這兒幫你守著,你是不是也該上去,把那些人和事都處理乾淨了吧?”
杜子規接住他這位兇巴巴嫂子丟給他的機關圖,他又扭頭看一眼冰棺裡沉睡不再會醒來的父親,這才緊握著手中的機關圖,對兄嫂二人作揖一禮,之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蕭南屏隨手放下了紫色紗帳,拉著北冥傾絕的手,二人走了出去。
這裡面好比冷庫,他們穿這麼單薄,那怕有內力護體,也快要凍出冰霜來了。
北冥傾絕並沒有去關上大門,他怕關閉後,裡面會出什麼事。
蕭南屏出來後,便是長呼口氣道:“你們這些氏族,習慣真是太奇怪了。”
“氏族是個大家庭,人多過於複雜,想籠絡住人心不散,很難。”北冥傾絕望著冰宮裡的象牙牀,這人也許會後悔吧?如果不是他娶了外姓女子回雲夢霧澤,雲夢霧澤和北冥氏族的人,也不會遭此大劫。
“籠絡住人心難,擊潰人心卻容易的很。”蕭南屏看向那輕紗後的冰棺,撇嘴冷哼道:“就他這樣朝秦暮楚的男人,被害成這樣也是活該。只是可憐了他的妹妹和弟弟,還有小杜子,他最可憐。而這一切的罪孽,全都是這個人一手造成的。”
北冥傾絕伸手捏捏她柔嫩的臉頰,鳳眸華光瀲灩一輕笑道:“你這般討厭三妻四妾的男人,可是因爲你那個世界的人,從來都是一夫一妻的?”
蕭南屏任由他捏臉,她斜睨他一眼,嘴角一撇道:“那個世界是沒有男人三妻四妾,可小三……也就是外邊的狐貍精遍地跑,猖狂至極,比你們這兒關在府裡的小妾可厲害多了。”
北冥傾絕笑看著她,總覺得她這小眼神是在說:天下烏鴉一般黑。
蕭南屏被他笑得有點頭皮發麻,這美人兒的笑容吧!那是比百花爭豔還要好看的。
可是,他這眼神裡透出的一絲危險,卻是比讓她闖十八層地獄還可怕的……
……
另一邊,杜子規已經找到了盲長老,向他們解釋清楚了一切,免得他們再和幽冥人與勾魂使者打起來。
盲長老對他說道:“大祭司已經上山守護小姐了,不知北冥公子今在何處?那鐵欄十分古怪,尋常神兵利器,根本就斷不了它。”
這也是爲何多年以來,大祭司都帶不走她的原因之一。
“哥在冰宮守著父親的遺體,暫時出不來。等事情都了卻了,我再請哥去把姑姑救出來吧。”杜子規邊走邊與盲長老說道。
“原來如此。”盲長老點點頭,帶人跟著杜子規,向巫殿方向走去。
他雖然眼盲,可卻心不盲,耳更聰,手持盲杖,腳下如風,絕對不會成爲他們的累贅。
杜子規帶人抵達巫殿時,所有人以都被綁住,丟到巫殿外的空地上了。
幽冥人中那幾個老傢伙覺得,殺人這事,他們最好不要越俎代庖,省得殺錯人,惹誤會。
畢竟,壞人中,也會有可能有好人內奸的。
杜子規看到這些人皆沒死,也沒有多嘴問什麼,而是直接下令殺無赦。
北冥氏族舊部人員,這些年忍氣吞聲,可沒少被巫殿人欺負。
更有甚者,其中還有人的妻女,也曾被巫殿這些長老給糟蹋死了。
他們憤怒的反了幾次,可都被神王手中的一股暗勢力給壓下來了。
今日少主帶著他們一雪前恥,他們定要將這些畜生碎屍萬段。
……
一夜忙碌,天明還未處理完那些屍體。
沒有焚燒,而是在一片榕林裡埋了滿地。想來,明年的榕樹林,會更加的枝葉茂盛吧?
那片榕樹林,又名鬼林,只因那些榕樹長得太像羣魔亂舞的地獄惡鬼了。
杜子規在天亮後,才帶著幾位重要的長老,一起下了密道,進了冰宮拜見他父親。
北冥傾絕聽說後山有人需要他救,他便隨盲長老一起離開了。
蕭南屏也好奇山上關著一個怎樣的美人兒,竟然能讓那位大祭司如此癡心,甘願受神王威脅,留在神王身邊效命二十多年?
而且,她也想知道,那個女子服食長生不老藥後,到底被折磨成什麼樣子了。
在這高處寒冷的懸崖之上,大祭司已經等了太久了。
“好人,你今天怎麼了?好像很心緒不寧的樣子。”女子的眼睛已經變化很大了,不在是寶石的那種豔粉的紅,而是一種墨色中的暗紅。
不過,一頭白髮的她,這樣看起來,依舊美豔的很詭異。
“我沒事,我只是在等人。”大祭司手裡撐著一把傘,站在窗前爲她遮著太陽。
她的眼睛,還是不能見強烈的光亮。
“等人?什麼人啊?”女子好奇的歪頭看著他,她真的很喜歡看著他的眼睛,很漂亮呢!
“是……”大祭司剛開口想和她說點什麼,便感應到有人來了。
女子也看向了那邊,真的有人來了。
北冥傾絕和蕭南屏一起飛了上來,盲長老不會飛鶴飄雪,故在下方等著。
大祭司一見北冥傾絕提劍而來,他便轉身眼底閃動激動之光的看著窗裡女子,溫柔笑對她說:“你很快就能出去了,往後退一點,讓這位公子幫你打開鐵欄,乖!”
“可以出去了?太好了!”女子很高興,也很乖的退到了黑暗處。
大祭司一手執傘走到一旁,對北冥傾絕做了個請的姿勢,感謝的對他輕頷首道了句:“多謝。”
“不客氣。”蕭南屏代北冥傾絕迴應了聲,看向這位神秘的大祭司,真好奇這擁有灰色眸子的男子,又有著怎樣絕世的姿容。
北冥傾絕拔出重溟劍,上下揮了兩下,便把鐵欄和鐵牆都給劈倒了。
“好厲害啊!好厲害,你好厲害啊!”女子高興的拍著手向外跑,跑到門口又轉回去收拾東西。
“別收拾了,出去我再給你買。”大祭司一手執傘笑看著她可愛的舉止,見她又歡歡喜喜的跑來撲進他懷裡,他低頭笑望著她,單手解開身上的斗篷,披在了他身上。
蕭南屏走過去,看著對她笑得純真無邪的女子,這般的模樣是豔麗絕色,可也著實可憐。
北冥傾絕收劍回鞘,看向大祭司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桑兒,北冥桑兒。”大祭司已爲她戴好兜帽,拉低帽檐,防止她眼睛會接觸到外面的陽光。
“隰桑有阿,其葉有幽。既見君子,德音孔膠。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蕭南屏和商海若一起讀了些詩,看到這一對兒,便不由得想調侃一下。
北冥桑兒雖然被長生不老藥禍害的心理年齡只有幾歲,可她曾經的學識卻還在肚子裡,聽蕭南屏吟這首詩,她便看看對方,又看看大祭司,歪頭笑得有點開心道:“好人,你是心悅我的嗎?”
大祭司被她雙手環住腰身,純真無邪的一笑問,他身子一僵,低頭望著她黝黑泛紅的詭異眸子,竟覺得她的笑多了幾分妖魅,亦仙亦魔。
“好人,隰桑有阿,其葉有難。既見君子,其樂如何!”北冥桑兒仰頭望著他華光內斂的灰色眸子,臉上的笑容是純真無邪的,說出的話亦是真誠無比的。
蕭南屏在一旁看的差點忍不住笑了,果然,腹有詩書的女子撩起漢,那絕對是讓人受不了的。
大祭司緩緩擡起手,白皙如玉的修長手指撫過她眉梢,低頭對她溫柔笑說:“隰桑有阿,其葉有沃。既見君子,云何不樂!”
蕭南屏快受不了了,早知道她就不附庸風雅讀那後頭幾句詩顯擺了。
這下好了,人家姑娘名字極好,好到郎情妾意,真要歡歡喜喜情話綿綿了。
北冥傾絕一手攬住她,偏頭在他耳邊淺笑輕吟道:“既見君子,德音孔膠。”
“呵呵,我不愛聽綿綿情話,肉麻。”蕭南屏扭頭看向他,皮笑肉不笑,最後,咬牙切齒推開了他,轉身就走。
都什麼人,欺負她沒文化,不能高雅撩人是不是?
北冥傾絕被她推的忍俊不禁一笑,在後緊追了上去。
北冥桑兒在大祭司懷裡偷笑,因爲,她看到那個小姐姐耳朵紅了。
“我們也下山吧!山下還有人想見你呢!”大祭司一手摟住她纖細的腰肢,撐傘走向懸崖,在崖邊收起傘,抱著她飛了下去。
北冥桑兒,的斗篷被吹到了身後,銀髮似雪飄揚起,她笑眼彎彎展臂高聲喊一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蕭南屏聽著這姑娘大膽的告白,她真服氣了。
大祭司無奈一笑,心裡卻是歡喜的。
盲長老聽到小姐的聲音了,他站在崖下,耳朵微動,聽到又兩個人先落地了。
後面,又有兩個人落地了。
大祭司一手摟住她纖腰,一手撐開白梅紫傘,帶著她走向了盲長老。
盲長老聞到了藥草清香,還有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氣,他抱杖拱手行禮道:“冥風,見過小姐!”
“冥風,好耳熟,可是……我不記得了。”北冥桑兒歉意的看著面前的老人家,她真的不記得他是誰了。
盲長老沒有對此介懷,而是笑著說:“冥風老了,眼睛也瞎了,小姐多年不見冥風,不認識也屬正常的。”
當年小姐小時候,他還帶過小姐幾年呢!
一眨眼,小姑娘長大了,卻又被人害得囚禁高山多年,苦了她了。
“我們很多年沒見了嗎?哦,對!我很長時間,都沒見過別人了,我只見過好人。”北冥桑兒說著說著,又笑嘻嘻的轉身雙手摟住大祭司的腰,埋頭在他懷裡撒嬌。
蕭南屏抱臂勾脣看著一臉無奈的大祭司,遇上這麼外貌妖魅,內心純淨的姑娘,神佛都難以靜坐蓮花臺,更何況這人還就是一個平凡的男人?
嘖!神王果然夠損的,故意派這個男人來照顧北冥桑兒,爲得就是讓這個男人深愛上北冥桑兒吧?
她可看得出來,這位大祭司雖然沒有竹柏影那麼變態,可也是個一貫隨心所欲之人。
如不是神王讓他有了牽掛,他絕對不可能在雲夢霧澤易主後,還留在這裡任由神王差遣。
盲長老前頭帶路,他們幾人在後隨著,很快便離開了這片野生森林。
出了森林,便是盲長老的草廬。
順著草廬前的石板路走下去,便能到大片建築羣的雲夢霧澤了。
對!神王殿只是一個殿,這個地方真正的名字,就叫雲夢霧澤。
剷除一些罪大惡極的人,其它神王手下的小嘍囉,便被杜子規下令關起來,回頭送去給他哥礦山當苦力。
北冥氏族舊部也所剩不多,之前一直被奴役著,如今倒是能過上好日子了。
就是有一點,因神王過於縱然巫殿等人,族中不少女子遭遇劫難,如今的北冥氏族可是嚴重的男多女少。
北冥傾絕回來後,就聽杜子規說起這事,他眉頭一皺冷聲道:“看到你們,祖宗都要氣的掀棺而出了。”
蕭南屏在一旁撲哧笑出聲,見所有人都看向她,她抱臂勾脣道:“他可沒說錯,你們這些人,當年要是有一個有擔當的站出來,帶領衆人一起反抗神王那個妖婦,那怕神王有外力相助,也不一定能鬥得過你們這些人。畢竟,雲夢霧澤是你們的家園,外人有你們瞭解自己的家園地形嗎?藉著瞭解地形的優勢,你們遊擊打他們,還怕分批弄不死他們嗎?可你們倒好,居然一個個龜縮起來,被人欺負的連妻女都保護不好,你說你們是有多廢物?別說你們死了八百年的祖宗要掀棺蓋了,連我都想出手給你們幾巴掌,讓你一個個的都把骨氣給我長出來。”
雖然大多數人都被她說的很是羞愧難當,可也有少數年輕人,對她這番尖酸刻薄的話,很是不服氣。
北冥傾絕站出去,面具後的冰冷眼神掃他們一眼,薄脣輕啓淡冷道:“我們這一支也就我一個人了,也沒被人欺負的連家人都保護不好。你們這麼多的人,卻被人欺負的擡不起頭做人,還要二十年後,讓子規一個小孩子來謀劃這一切,你們就不覺得臊得慌嗎?如果他沒找上我,憑他自己的力量,等他謀劃得逞,你們這些舊部之人,早就下去向祖先叩頭賠罪了吧?”
杜子規驚訝的看著他哥,這樣冷冰冰沉默寡言的人訓起人來,真可怕。
蕭南屏也吃驚的看著一次說這麼多犀利言辭的夫君大人,忽然有點小幸福,他總是爲了護他而發火,一發火就迷的她昏頭轉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