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院落裡,鮮血飛濺,慘叫連連。
御龍澤不僅武功高,心狠起來,也是極爲冷漠無情的。
他的每一刀揮出或劈下,總會有一個族人倒下再也站不起來。
可他卻眼神冷漠到極點,握刀的手不曾有一絲遲疑,快準狠的一刀一刀抹去他族人的性命。
朱雀在暗中看的直皺眉,這樣的御龍澤很危險,主子真不該救他,更不該想著把他留在身邊訓練。
“這太冷血了吧?這些可都是與他同一個姓氏的族人啊。”麒麟也不由得對御龍澤心生一絲懼怕,這樣的人太危險了,回頭一定不能讓主子把他留下來。
御龍澤花了一炷香時間,才殺了這剩下的九個人。
因爲是以一敵九,他下手不敢又絲毫的猶豫,所以,這些族人的死相都很慘。
而他自己身上也受傷好幾處,鮮血浸溼了他黑色的衣裳,也弄髒了他那張很精美的銀色鏤花面具。
朱雀見戰況結束了,她便飛身飄落到一片血腥的破敗院中,擡手指尖輕動,示意她帶來的人把屍體拖下去燒了。
麒麟也飄然落地,望著院中這些殘肢缺陷的屍體,心裡更是對這個御龍澤畏懼不已了。
屍體一具具被拖走,地面上的血跡也被處理的乾乾淨淨,不留一絲痕跡。
朱雀看了御龍澤一眼,便轉身與麒麟一起離開了。
御龍澤自後跟上她們,情緒有些低靡。
……
威王府,花園。
朱雀一回來,便對蕭南屏稟報了城郊破院發生的一些事。
蕭南屏聽了,也只是淡淡一笑:“不過就是死幾個弒主的東西罷了,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朱雀和麒麟垂頭退到了一旁,她們錯了,比起御龍澤,主子纔是真殘暴。
御龍澤一身是傷的走進亭子,單膝跪地,雙手奉上他染血的刀,低頭嗓音嘶啞道:“澤犯了錯,請少主處置。”
蕭南屏淡笑飲茶,未看向他問道:“你錯在何處?又該當何罪?”
御龍澤低頭皺眉沉思己過,然後,他羞愧不已道:“澤愚昧無知,險被奸人利用禍及少主,罪該萬死。”
他氣自己太愚蠢,被人花言巧語哄騙,險些傷害了少主,萬死也難贖己罪。
蕭南屏放下手中茶盅,轉頭看向他笑問:“御龍澤,如果將來有一日,有人挑撥離間說我壞話,你又信以爲真要殺我,該怎麼辦?”
“澤不會再犯這樣的錯!”御龍澤猛然擡頭,眼神無比堅定道:“少主爲御龍氏族未來的女主,是御龍氏人都該一心效忠之人。如不是二長老欺騙了我,我是絕不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的。少主,您是御龍氏族的少主,在澤的心裡,您重於澤的生命。”
麒麟低頭嘴角抽搐一下,心裡在想,御龍澤很會作死嘛!居然敢說主子於他而言重如生命?咳咳咳!回頭一定會被威王殿下虐死的。
蕭南屏給了麒麟一個威脅的眼神,之後,便又笑容親和的看向御龍澤問道:“御龍澤,如果我不殺你,反而要把你留在身邊,可是有一日我被人抓住了,那人威脅你殺了麒麟,才肯放了我,你會怎麼做?”
“主子,爲什麼是我?”麒麟苦著臉哀嚎一聲,明明論資排輩,也該是朱雀大姐比較重要吧?幹嘛不殺大姐反而要殺她?嗚嗚嗚……
“只是一個比喻,你緊張什麼?”蕭南屏無奈看麒麟一眼,這丫頭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弱了吧?
麒麟可憐兮兮的看著她家主子,她好想說御龍澤很兇殘,他說不定真會殺她的啊!
御龍澤看了麒麟一眼,沒有直接回答蕭南屏的問題,而是虛心求教道:“少主,澤不知道怎樣做纔是對的,還請少主指點迷津。”
蕭南屏這回看御龍澤更順眼了,她纖指拈塊紅豆糕吃著,看著他淡淡說:“如果有人挾持我威脅你,你不該是去聽從對方的威脅,去殺害無辜者。而是該拔出你的刀把對方殺了,這樣不僅能救了我,還能避免對方一而再的拿我來威脅你。”
御龍澤聽的眉頭緊皺,略有疑問道:“少主,澤要怎麼殺人救您?要是對方拿刀架在您脖子上,澤出手要殺對方,豈不是等於害了少主您嗎?”
“那你就扭頭就走,不要有絲毫猶豫,你對我越不在乎,我便越是安全。”蕭南屏皺眉吃著糕點,見御龍澤還有疑問,她便不由得嘆口氣道:“等你明著離開後……你還可以暗中潛伏回來,把我給偷偷救了啊。”
哎呦喂!這實誠孩子太難教了。
“哦!澤明白了,不能莽撞救人,也不能給人機會威脅澤,澤要用腦子想辦法救少主。”御龍澤一臉認真的下定決心,回頭就去看那個什麼兵書,裡面智謀多,長腦子。
蕭南屏把紅豆糕放進嘴裡,擺手示意朱雀趕緊帶他下去處理傷勢。
朱雀微頷首領命,走過去對御龍澤冷冰冰道:“起來,去上藥。”
御龍澤收刀利索起身,看了他家這位慵懶隨性的少主一眼,他便轉身跟著朱雀走了。
麒麟是在看到朱雀帶人走遠後,她才跑過去蹲在她家主子腳邊,仰頭似哭似笑的問了句:“主子,你真要留下他啊?”
“當然要留,你有意見?”蕭南屏喝口茶,看著麒麟蹲在她腳邊,她手癢的摸摸麒麟頭頂,笑容慈愛道:“麒麟啊,你要是能化出原型就好了。”
“主子,我是人,不是神獸。”麒麟都想哭了,早知道當初主子給他們取名是這個想法,他們說什麼也不要當四大神獸。
“所以,我才覺得可惜了。”蕭南屏摸摸她腦袋,便轉頭看向顏冰笑問:“顏叔叔,守衛者的忠心如何?”
“守護者只忠於女主與少主,在他們眼裡心裡,也只有御龍氏嫡出正統纔是他們的主子。”顏冰之所以不阻止她收下御龍澤,便是御龍澤對她會足夠忠心,絕不可能再被任何人蠱惑來害她性命。
蕭南屏要的便是這樣的答案,御龍澤只要一心忠於她,她再好好教御龍澤一些心機手段,御龍澤以後留在她身邊,便可確保她一定的安全。
“嗯,有御龍澤在你身邊,我也就放心多了。”顏冰溫和一笑,看向她忽然壓低聲音道:“守衛者百毒不侵,且生命極爲頑強,只要不是抹喉斬首,挖心掏肺,他們那怕被人傷的再重,都能夠在十日後恢復正常。所以,以後有危險,儘可讓他護在你身前,擋刀擋劍都是小意思,他不會有事的,放心。”
蕭南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沒想到啊!御龍澤還是這樣的奇人?
麒麟在一旁也是目瞪口呆了,御龍澤那個一根筋的,居然還有那樣一副銅皮鐵骨嗎?
顏冰已淡笑離去,年關將至,他陪少主人過完年,也就該趕去天蒙山靈仙谷接老威王啓程了。
……
臘月初八,紅梅傲雪綻放。
這一日,蕭南屏接到一封信,是麗水夫人派人送來的書信。
信中所言,乃爲傅倫忽然做了一場噩夢,情緒極爲不穩定之下,道出了當年無涯門滅門慘案的真相。
此事事關重大,蕭南屏在深夜與他們幾人圍爐裹裘,秉燭夜談。
傅華歆妖孽般的臉龐上籠罩著一片陰雲,他嘴角勾笑眼神森寒道:“蕭衍這樣的人,就該將他碎屍萬段,也投到丹爐裡去煉丹。”
商海若握住他的手,擔憂的看著他,很怕他之後會在朝堂上失言觸怒蕭衍,那樣的話,他們可就走的又要步步艱難了。
傅華歆轉頭看向妻子,斂去滿身殺氣,笑得溫柔道:“你放心,爲了你們……我一定會忍下去,絕不會這時候因小失大。”
在他看來,蕭衍可沒有他們這些人的命金貴。
蕭南屏手裡拿著那疊信紙,眉頭緊皺道:“如果蕭衍真讓無涯門煉出了可讓人保持青春的丹藥,那他一定會極爲渴望服用這種丹藥。可這丹藥內含毒,服食不當會有一定的後遺癥,所以……他應該讓許多人試過這種丹藥,而十年前許多大戶人家男女主子失蹤的事,也定然與此有關。”
十年前,那時候她還很小,建康城失蹤了將近三十人,有男有女,年齡小的十七八歲,老的四五十歲,全都是名門望族中的主子。
這個主子非是家主和主母,而是一些能呼奴喚俾的不管事主子。
而這些人消失前,皆有神神叨叨的說他們要飛昇成仙了,會長生不老,與天同壽。
“這些人,應該是被蕭衍派人騙去某個地方了,而這個地方,應該不會離建康城太遠。”商海若望著他們中間放的炭火盆,眸光忽明忽暗,忽然,她想到了一個地方。
蕭南屏也猛然擡起頭來,與商海若四目相對,紅脣輕吐出一句:“樂遊苑。”
樂遊苑爲南國皇家禁苑,就在皇宮之後,有橋可通往樂遊苑,蕭衍近年來便不喜歡有人去樂遊苑北苑了,所有妃嬪春日踏青賞花,也只會在東西或南苑逛逛。
“不會在上邊,應該會在地下。”商海若輕搖搖頭,覺得北苑不會關著那些人,最多就是養著一些煉丹師。
“臨近年關,宮裡也熱鬧不少,找個機會,我們從玄武湖那邊翻過覆舟山,去樂遊苑北苑裡看看。”蕭南屏對於皇宮佈局,還是很清楚的。樂遊苑背靠覆舟山而建,他們從哪裡潛入,比走南門可近多了。
“這樣也好。”商海若輕點下頭,她到現在還在驚心於公爹說的那些事,原來那些所謂的長生不老丹藥竟然是那般殘忍煉成的。
“我不覺得純陰之體女子的精血,是有冷凍歲月的功效。”蕭南屏撇了下嘴角,覺得這個時代的人很愚昧,明明《本草綱目》有記載,人血是有毒的,所以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人,自然死亡纔會那樣詭異。
然後就有了,世人所說的老天有眼了,惡有惡報,壞人不得好死了。
“其中應該有不少珍貴草藥。”在北冥傾絕看來,與其說是少女精血起作用,不如說是那些滋補養身的草藥發揮了奇效。
“可他卻不覺得是草藥之功,而認爲是少女精血起了作用。”傅華歆撇嘴鄙夷蕭衍那愚蠢的腦子,絕對讓驢踢了。
蕭南屏翻看著手裡的一疊信紙,她眉頭一皺,擡眸看向他們說:“無涯門被滅的原因,依二伯父這些瘋……咳咳!總之,蕭衍在沒確定藥效前就殺人,一定和二伯父說的這個什麼天女飛仙有關。”
商海若也不由皺起了眉頭,如果那些少女沒死,而是被無涯門掌門放了,那她們如今又在何處呢?
天女飛仙?那是去上面了?
“敦煌。”北冥傾絕薄脣輕啓說了一個地方。
“敦煌飛天!”蕭南屏與商海若齊聲驚呼,真是難以讓人想到,無涯門主竟然會把那些少女全送出了關外。
傅華歆對此又是咬牙罵蕭衍一頓:“這個老不死的糊塗蛋,爲了長生不老害了這麼的人,簡直就該把他……”
“大哥,息怒!”蕭南屏有些頭疼的看向傅華歆,他知不知道近日來,她家小嵐同學已經快看煩他了?
北冥傾絕面無表情看著傅華歆,眼中滿是對他的嫌棄。
“天色不到了,我們回去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商海若已經發覺雅嵐很不耐煩了,所以,他們還是趕緊走吧。
“小嵐嵐,你可要悠著點,弟妹的腰,可瞧著不怎麼好。”傅華歆臨走前,也還得欠揍找抽下。
北冥傾絕劍出鞘三寸,眸光冰冷的射向傅華歆。他,想斷了這手足。
蕭南屏翻個白眼,便起身拉著她加夫君回房了。
一出門,四個人皆不由縮起脖子打個冷戰。
飄雪的冬夜,果然還是應該縮在被窩裡,和自家夫君做些快樂的事。
至於大半夜不睡覺賞雪的人?那都必須是有病的。
而此時此刻,聽雨樓上,還真有兩個人在有病的深夜賞雪。
顏冰單手背後,望著飄雪的夜空,眸光微暗道:“柳姑娘,在下年後便要走了。”
“是東陵公子召你回去有事嗎?”柳姑娘轉身看向他,淡淡問了句:“何時回來?”
顏冰轉身與她四目相對,嘴角勾起苦笑道:“不能回來了,這一走,就不回來了。”
那怕他送老威王回無極島後再出來,他也只會去趕赴西域追少主人他們,而不會再回建康城了。
“不回來了?”柳姑娘眼底含的那抹平和淡笑,在這一刻猶如被寒風凜凜吹的冰凍了一般,慢慢升騰起寒霧,朦朧了她眼底所有的光亮。
顏冰當初聽到她的琴聲,只覺這該是個紅梅傲雪的倔強女子。
可當與她接觸後,卻發現,她是雲霧繚繞幽谷中的一株清雅蘭草。
如今再看她,她又像是雨中的紫丁香,那樣的脆弱,輕觸一下,便會落花滿地。
“顏公子一路保重,後會……無期。”柳姑娘垂眸掩去心底的悲傷,淡笑與他道別。
不該奢望的,她這樣的籠中鳥,怎能生出與一人天長地久的念頭?不該的,不該啊!
顏冰望著柳姑娘轉身向房間走去的背影,孤寂落寞,他心中終是不忍,上前一步握住她手腕,下了很大的決心對她說:“跟我走吧!”
柳姑娘下定決心要今夜徹底斷了塵緣,可他……她轉身撲入他懷裡,緊緊的摟住他,眼中淚落,她卻笑了。
顏冰原以爲他會爲這一時衝動的決定而後悔,可當她抱著他落淚點頭時,他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平素的冷靜自若沒了,只想在寒冷的冬夜,抱緊她,彼此互相溫暖。
而在落下影壁後,卻有著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樓上相擁的二人。
稍後,眼睛的主人便轉身離開了。
顏冰也在和柳姑娘說定日子後,翩然飛入了雪夜,離開了聽雨樓。
柳姑娘心裡很是歡喜,她回了房間,便坐在梳妝檯前,望著鏡中不施粉黛的自己,忽然有些不喜歡了。
她伸手取了妝奩裡的眉黛和脣紙,打開了桌上的香粉和胭脂盒,寒冷的風雪之夜,她卻心裡暖暖的笑對鏡梳妝。
伺候她的丫環錦霓,在看到她鏡前嬌羞梳妝時,袖下雙拳緊緊握住,心裡妒火都快把她燒死了。
爲什麼,爲什麼顏公子明明知道柳青歌是個藝伎,還會對她動心?他那樣出塵脫俗的人,難道就不覺得柳青歌很髒嗎?
還有柳青歌,明明是皇上的禁臠,卻揹著一國之君與別的男人曖昧不清,她難道就不怕被皇上推出斬了嗎?
“錦霓,這個給你。”柳姑娘捧著一個首飾盒走向錦霓,把一整盒的金銀首飾都給了錦霓,還對她溫和淺笑道:“除了這盒東西,你看上別的也可以都拿走。謝謝你照顧我多年,除了這些身外物……我也沒別的可給你了。”
錦霓雙手進抓著那隻於她而言是羞辱的首飾盒,擡眸淚瑩瑩的哽咽道:“小姐,您走了,皇上會殺了錦霓的。求您,您帶上錦霓一起走吧!天涯海角,錦霓都願意無悔追隨。”
“這……”柳姑娘有些爲難了,顏公子只說帶她走,如果再帶上錦霓……
可是,錦霓說得對,她離開了,貼身伺候她多年的錦霓,一定會被蕭衍殺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