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忽然飄起了雪,越下越大,北風又冷又急。
蔡霓的兩邊耳朵很快被凍得發紅,義宣眼裡盡是憐惜,把她摟進懷裡,用衣袖捂著她的臉,附到她耳際說道,“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等雪停了再去找吧。”
快走到街道的盡頭,才擡頭見一壁掛著酒館二字。
義宣下走近敲了下門,竟沒有人應聲,於是再敲,裡面傳來懶懶的一聲,“推門請進!”義宣於是用力一推,門扇大開,寒風呼呼地灌了進去,裡面的人都是一驚,隨即傳出一聲大吼,“你奶奶的!找死啊?”義宣往裡一看,只見一屋子的人,都怔怔地看著自己,有些冷得直打顫,目光更冷,如冰刺。
見義宣還不關門,所有人都跟著起鬨,這時纔有一個天生一副店小二模樣的人罵著出來,“站在這裡進又不進,出又不出的,想冷死人啊?”
義宣轉身把馬拴好,慢幽幽地對小二道,“你這裡沒有馬房?”
小二厭煩的道,“滿了!大爺進還是不進?”
義宣道,“幫我把馬牽進馬房,喂上好的草料。”
小二瞪了義宣一眼,“你聽不見我說話?滿了!”
義宣抽出長劍,只見寒光一閃,那小二即時掉了一把頭髮,渾身顫抖。屋裡也當即靜了下來,而義宣淡然地道,“我的話你聽沒聽見?”
小二連連彎腰,“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的這就幫大爺把馬牽到馬房,喂最好的馬料。”
義宣點頭道,“很好。”遂一手摟著蔡霓,向屋裡走去。東首有幾桌坐著二十來個大漢,吹鬍子瞪眼,其中一個衝義宣喊道,“小子!還不關門?”義宣看了看櫃檯,那掌櫃像是多少見過些場面,不像小二那樣只會打顫。義宣叫道,“掌櫃,這位大爺叫關門。”
掌櫃應聲而去。義宣和蔡霓來到櫃檯前,等掌櫃關好門回來,說道,“我們要包一個雅間。”
掌櫃一臉的難色,“這位大爺,我們這裡窮鄉僻壤,不像城裡分什麼俗間雅間的,還請大爺您見諒。”
義宣道,“我娘子不喜歡人多,請掌櫃安排個清靜些的地方。”
掌櫃道,“這……小店就只有這麼大了,因爲下雪,這些都是進來避雪的過路人,如果大爺覺得狹窄,請另投他處。”
蔡霓拉了下義宣道,“夫君,我沒事的,就在這吧,雪一停我們就去找客棧。”
義宣環顧了一下,見只有東廳還有一桌是空的,遂同蔡霓過去。那二十來個大漢齊齊盯了過來,蔡霓不由得一驚,低低地叫了聲,“夫君,他們……”
義宣道,“不用怕,我們坐下來吃些東西。”向裡叫了一聲,“小二!”
隨即出來一人,肩上搭著塊舊布,有些髒,一邊搓手哈氣一邊應道,“來了!大爺。”
義宣道,“炒幾盤小菜,熱一壺酒。”
小二應聲去了。蔡霓搭著義宣的肩膀道,“夫君,你不是不能喝酒的嗎?”
義宣道,“我不喝,是給你暖暖身子的。”
蔡霓搖頭道,“我易醉,也不要喝的好。”
義宣堅持道,“只喝一點點,不容易醉的,就算醉了,我抱著你去尋客棧也不打緊。”
蔡霓啐道,“盡說混話!光天化日,哪有抱著妻子在大街上游蕩的?”
小二單手捧了個托盤過來,叫道,“酒來了!”放下一個酒壺,一盤花生,“天寒地冰,兩位客官請先喝口熱酒暖暖身子,其他菜馬上就來。”
說完,轉身要去,義宣揚手止住他,又向蔡霓使了個眼色。蔡霓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義宣對小二道,“賞你的。”
小二高興之極,收了銀子,彎著身笑臉問道,“不知大爺有何吩咐?”
義宣小聲地道,“旁邊那幾桌,什麼來頭?”
小二也壓低聲音道,“從這路過的,好像是押鏢的吧。”說著又向那邊擡了擡頭,“大爺您看,他們腳邊放那麼多的大袋子,身上還藏著兵刃,定然是帶著許多貴重的東西。”
義宣道,“那他們來了多久了?”
小二道,“來了一整天了。”
義宣疑道,“不是爲了避雪?”
小道皺著眉道,“不是,他們來的時候還沒下雪呢,倒像是在等人。”
義宣點了點頭,黯想,既是押鏢的,爲何還要等人?說道,“好,你可以走了。”
小二躬身一拜,遂樂滋滋地轉身進去了。
蔡霓拉著義宣道,“夫君,我看這些人絕非善類,還是不要招惹他們的好。”
正說間,門“砰”的一聲被人踢開,進來一髯須大漢,義宣擡頭看去,吃了一驚,低聲呼道,“娘子所說不錯,果然絕非善類啊!”
這人竟是義宣在宣城遇見的那個打鐵漢,姓陳名宏。
那些個大漢一見了他,全都畢恭畢敬,站起來說話,拱手作揖,齊聲叫道,“大哥一路辛苦了!”
義宣趕緊轉過頭去,怕被他認出來,這人對自己從來都不客氣,現在又在妻子面前,可不能丟了面子。
蔡霓疑道,“夫君怎麼了?”
義宣道,“沒事。”遂給她斟了小杯熱酒,遞到她面前道,“來,趁熱喝點。”
蔡霓接過杯子,舉到嘴邊淺抿一下,遂放下道,“這人夫君見過?”
義宣道,“見過,等下暗中跟著他們,就能找到管叔叔了。”
蔡霓蹙眉,“若被人家發現了,怕要產生誤會,現在就過去問一下豈不是更好?”
義宣看著她,突然彈了一下她的臉,她“哎呀”的一聲,纖手摸了下臉,義宣道,“你說過,會聽我話的,現在該怎麼辦由我來定,你不許多嘴。”
蔡霓努著嘴道,“我只是提個建議。”
義宣道,“好了,你再喝點酒,等下出去很冷的。”
小二又叫著出來,“菜來了!”同時放下一盤素菜和一盤葷菜,“客官請慢用。”義宣點了點
頭,那邊一個大漢粗聲喝道,“小二!快加一罈酒和一副碗筷來!”小二應聲而去,片刻之後提著碗筷和酒出來。
義宣一邊吃東西,一邊細心聽旁邊講話。只見有人給陳宏倒滿一大碗白酒,手掌一斜道,“大哥,請!”
陳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張虎,你來陪我一起喝!”
張虎是這二十來個大漢的頭頭,本來坐在陳宏的對面。聽陳宏這麼一說,坐在陳宏旁邊的人趕緊讓出個位置,張虎暫不坐下,捧起一碗熱酒提氣叫道,“大家快都倒滿,我們一起敬大哥一碗!”
衆人都站起來,陳宏呵呵地笑,張虎對他道,“小弟先乾爲敬!”遂仰頸一飲而盡,只見他喉結跳了一下,“咕”的一聲,義宣和蔡霓都爲之一驚。其他衆人也跟著如此,喝完才統統落座。
陳宏吃了一大塊肉,纔對張虎道,“都準備好了嗎?”
張虎道,“照大哥的吩咐,都準備好了。”
陳宏道,“有多少人?”
張虎伸出一個巴掌,“這麼多,都是從海上來的,全聽大哥吩咐!”
陳宏道,“很好!來,大家繼續喝!”
酒過數巡,只見陳宏附到張虎的耳際說了些話,衆人視若不見,繼續豪飲。陳宏突然向義宣看了過去,皺著眉頭仔細地看。義宣趕緊側過臉去,陳宏把頭伸了伸,義宣突然拉著蔡霓的雙手大聲說道,“妹妹,我看天色已晚,又下這麼大的雪,不如就在這鎮上找個客店住下,等明天雪止了再回家好嗎?”
蔡霓怔了一怔,隨即明白,答道,“哥哥,我們出來這麼久,娘一定很擔心的,依我看我們還是現在就趕緊上路回去吧。”
陳宏這才收回目光,帶著些疑惑。
這時小二端著菜上來,一邊搭話道,“客官家裡離這有多遠?”
義宣道,“二十里。”
小二對蔡霓道,“我說這雪呀,一時間是不會停的,女客官還是聽公子的話,先在鎮上留住一晚的好,我們鎮上最好的客棧是鎮北的福來客棧,環境舒服收費又公道,包兩位客官滿意。”
義宣對小二一拱手道,“多謝小二哥指引,妹妹,你看怎麼樣?還是聽哥哥的話好嗎?”
蔡霓焉焉一笑,“哥哥,都是因爲你貪玩,跑到這樣荒僻的地方來,現在可好了,想回家路又被大雪所堵,你叫我一個小姑娘家的跟著你在外面過夜,這要是傳了出去,名聲會有多不好聽?”
義宣笑道,“這豈能怪我,還不都是因爲你硬要跟著來,害得我要到處亂跑,怕被你發現了我的秘密,這還是在鎮上,如果是到了荒山野外,這冰天雪地的,看你還能用什麼鋪著睡覺。”
兩人都想起了往事,心領神會地說了一通,那陳宏聽了一會就不聽了,也不再留意義宣,只顧著跟他的兄弟們盡情喝酒吃肉。
直到掌燈時分,這批人才吃飽喝足,出了酒館。
義宣等了片刻,就叫店小二過來。蔡霓付了賬,一起跟了出去。須臾馬蹄聲大噪,義宣也趕緊去牽馬,和蔡霓一起騎上追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