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昱用火摺子在將熄滅的燒酒小竈點燃,端起放在一邊盛的滿滿的酒盞,然後將清澈的酒水緩緩倒在燒酒的小鍋中。
“洛少主,今日來是帶來了什麼有利的消息嗎?”範昱擡著胳膊,一邊倒酒,一邊撩起眼皮望向坐在對面的人。
被燒的乾燥的小鍋,剛接觸到酒水,發出“滋啦”一道聲音,劃破了安靜的空氣。
洛浮生笑了笑:“正是。”
範昱挑眉,放下酒盞,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來此地是來告訴你下一站要怎麼打才能贏。”洛浮生緩緩道。
“洛少主請講。”範昱勾了勾脣。
“下一戰,你可以放一個餌出去,先將盛執景引開。這樣一來他後面那些人就好收拾了。”
範昱覺得好笑:“洛少主說得輕巧,你怎麼保證放了魚餌,魚就會咬鉤。那可是盛執景身經百戰,他難道會看不出來?”
小鍋上的酒水,被燒得咕嘟咕嘟響,空氣之中彌散著酒的醇香。
範昱慢條斯理的端起兩個空的酒盞,另一隻手拿著湯匙,往裡面一勺一勺的盛酒水。
洛浮生靜靜瞧了他一會兒,平靜開口“如果說,就是要他看出來呢?”
這又是何意?
範昱泛起疑惑,端著正要遞出去的酒盞停在半空,反應過來後他放在桌面上,問道:“洛少主什麼心思,還請明說,不明白。”
洛浮生笑了笑,沒有直接說話,他端起桌面上那杯冒著熱氣的酒盞,遞到嘴邊抿了一小口,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殿下現在手底下是不是有個女人,叫陳詞?”
說起來他知道陳詞在範昱這裡,還是那次皇宮之行回來後,從莫軒口中得知。
帳內空氣沉默半晌後,他看到範昱微微蹙了下眉。洛浮生道:“盛執景的致命弱點就是她,如果利用她在戰前吸引盛執景的注意---”
話音未落,便被範昱擡手打斷,他皺著眉:“不行,她不行。這太危險了。”
洛浮生眼皮微微跳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看向範昱。對方臉色明顯沉下來。洛浮生眸光動了動,勾著脣笑起來:“這個陳詞魅惑人心的本事,我倒真是小瞧了。”
“既然這樣的話,那後面的事情也就沒有要談的必要了。”洛浮生撫了撫袖子站起身,正準備往外走時又稍頓腳步,“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一下殿下,究竟是江山大業重要,還是一個女人重要。”
說完這句話,洛浮生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擡腳往外走去。
對面那人,擱在案幾上握著酒盞的手,微微顫抖一瞬。片刻後,範昱坐直身子,叫住了他:“洛少主,等說完再走吧。”
洛浮生腳步停下,勾了勾脣,轉而扭過身子,又擡腳走了回去。
營帳外的天邊微微朦起了一絲亮光,徹夜燈火通明的營帳中,走出一個渾身披著斗篷的人。
小離伸了個懶腰,從帳子裡走出來,剛剛好和那個穿黑色斗篷的人,見了個正著。
洛浮生擡腳走了過去,小離看清黑色斗篷下,那張臉,一雙眼頓時睜大,低下頭,變得恭敬起來。
“洛少主。”
“嗯。”那人淡淡應了一聲,又繼續道,“有個事,需要你日後去做。”
“少主儘管吩咐。”小離立刻嚴肅道。
說完,洛浮生快速上馬,揚鞭拍馬離開。噠噠的馬蹄聲後,揚起一層層的灰煙。
直至消失不見。
自上次在笠陽城敗以後,大軍修整了十天半月左右,便開始了新一輪的戰爭。陳詞給範昱提了一兩個攻克笠陽的點字,卻被一聲不響的駁回了。
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範昱卻告訴了她,他原本的計劃。
讓她去做誘餌。
那天範昱望向她的目光極爲複雜,帶著試探考究。
當時聽完,陳詞是萬分不願的。但是她熟知範昱的性格,她不去,範昱就會對她的忠貞程度產生疑心。即使她不那麼做,他也有辦法或者以其他的方式引誘盛執景上當。
另外以盛執景的性子,也不見得會真的上當,畢竟她對他來說也並沒有那麼重要。
既然這樣的話,倒不如她心甘情願的去做,只是這最後的結局,她是不會再聽範昱的了。
這天,笠陽城頂上的天空烏雲密佈,黑壓壓的氣息籠罩著整片天空。空氣也悶悶的,像是要下一場雨。
陳詞一大早來到主要議事的營帳中,此時營帳中只有一人,蒙信正端正的站在沙盤旁,見是她來了,拱手道:“陳公子。今日戰爭你有什麼要求,但憑吩咐。”
“好。”陳詞拍了下他的肩膀,來到沙盤旁,指著笠陽城外不遠處的一個山崖處,道,“今日你在這個地方設伏。”
隨著她手指的方向,蒙信往過去,見那個山崖,四面環山,這是個很好的設置埋伏的地方。
只是---
蒙信皺了下眉說出了心中的疑惑:“這個地方,盛執景應該可以看出來疑點,不見得會過來。”
“這個你不用擔心了,你只管在這裡等著。”陳詞平靜道,頓了一會兒,她看向蒙信,“還有一個事,你需要幫一下我。”
蒙信立刻抱拳:“陳公子但說無妨。”
陳詞眼眸微微一動:“如果真的俘虜了他,我希望你別把這件事告訴範昱,偷偷把他藏起來。”
聽到這話,蒙信大吃一驚:“這!這---”
“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有些困難,但是求你一定要幫一下我。”陳詞看向他的目光,滿是真摯的懇求之意。
蒙信十分爲難,猶豫良久後,道:“我盡力,但是手下那麼多將士都看到了,隱瞞一時可以,若想長久的隱瞞肯定是不行的。”
“只要一時就行了。”陳詞低喃了一聲。
...
號角吹起的時候,黑壓壓的軍隊壓制笠陽城門之下。陳詞穿著一身藏青色的盔甲,騎在馬上,並排在範昱身側。
隔著遠遠的距離,陳詞擡頭望見城牆上,盛執景一身銀白盔甲修飾著他挺拔的身姿,他就像星星一樣,閃耀奪目的站在人羣正中。
他本就生的俊美惑人,這樣一身打扮倒更顯得英姿威武,盛執景眼神淡淡的掃過城樓下的一行人,待視線落到陳詞身上時,他眼眸暗了暗,稍稍一頓,又很快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