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浮生擡起手,修長的手指,觸碰到高燕臉上的皮膚輕輕拍了拍,過後看到手指上沾染的鮮血,皺著眉慢條斯理的蹭到了高燕的白色袍子上。
“魏如風?”高燕痛苦的吐出一句話,“他和你……?”
他萬分困惑,實在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洛浮生淡淡掃了他一眼,短促的哼笑了聲。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他眼眸看向遠方,眼神柔和有些動容,“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自嘲般的笑了聲,再說出的話語氣息有些冷:“其實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救了你。”
“那段時間,我忙於自己的事情,都不曾知道你去找魏如風復(fù)仇。過後知道了已經(jīng)晚了,你竟然——”
洛浮生眸子之中一片寒涼,那裡面夾雜著太多的情緒,道不清看不明:“我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對他。”
高燕的臉彷彿擰成了一個麻花,不知道是因爲聽到的話,還是被毒藥折磨的疼痛。
洛浮生低頭看了一眼他痛苦的樣子,頓了一段時間,薄涼的脣輕啓:“既然你已經(jīng)快死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他輕聲道:“當年你的父親高衝被拉下馬,是我?guī)臀喝顼L聯(lián)繫的盛耿忠。”
聽到這句話那一瞬間,高燕瞳孔驟然緊縮,原來這麼多年,他竟然把仇人當成了恩公,他還爲他研製長生藥,還幫他鍛造噬魂兵,他一心爲主,沒想到最後卻換來這樣的結(jié)局。
而造成他悲劇一生的人,就這樣把他矇蔽,對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他現(xiàn)在想要爬起來,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可是卻沒有一絲力氣,他開始劇烈的喘息起來,因爲呼吸逐漸變得微弱,他拼命的呼吸。
牢房中的空氣中飄來一股泛潮的黴味,四周悄無聲息,只能聽到高燕劇烈的呼吸聲。
“你父親高衝確實與我無仇無怨,可是他卻是魏如風最討厭的那種人,朋友時常憂心,所以我當然留不得他了,就順手幫了一下忙。”
洛浮生輕輕道:“而你,我只是當時看你可憐,就順手搭救了一下。”
“後來把你養(yǎng)大成人,發(fā)現(xiàn)你有些特殊的才能,就想著把你培養(yǎng)成我的忠僕。”他頓了一下又說道,“可是有些人真的是太不聽話了,那就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他的聲音很輕,悠遠綿長。
地上的人已經(jīng)一動不動很長時間了,面容猙獰,眼睛瞪得很大,死死盯著眼前的方向,似乎是想要記住這個人,即使是下地獄也不想忘掉,做鬼也不想放過。
洛浮生面無表情的垂眸看了一眼,看不出臉上的情緒,然後擡起手把地上的酒壺,酒杯細心的收了起來,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就像一陣風拂過,有些人就像真的沒來過一樣。
.
翌日,晴空萬里,雲(yún)捲雲(yún)舒,這場連綿的大雨整整下了兩天,彷彿清洗乾淨了一切景物,空氣變得清涼透徹。有幾隻鳥兒在窗外嘰嘰喳喳的嬉戲。
陽光穿過窗間的縫隙,灑進屋內(nèi),昨夜搖曳的燭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jīng)燃燒殆盡。
可能是鳥兒的聲音太吵鬧,牀上的人輕輕皺了一下眉,緩緩睜開了眼睛。
剛醒來時,眼前還一片模糊,盛執(zhí)景並沒有注意到身邊的情況,下意識的想要撐著牀板起身。
剛要動作,忽然感覺手中一緊,垂眸去看,他的手心中正牢牢的握著一隻纖纖細手。
目光順著往上,而那隻手的主人,此時正安安靜靜的趴在牀頭,一隻胳膊彎曲著,她側(cè)著頭壓在臂彎裡,另一隻手則被他牢牢握著。
想要起身的動作,戛然而止,轉(zhuǎn)而又小心翼翼的趴了回去,側(cè)著頭望向牀邊正睡得安穩(wěn)的人。
女孩兒頭微微側(cè)著,面向他的方向,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像蝴蝶撲閃著翅膀,小巧的脣微微嘟著,是淡淡的粉色。
窗外有陽光淡淡的灑到她的側(cè)臉上,皮膚本就白皙,此刻彷彿接近透明。
也許是陽光有些太刺眼,熟睡的女孩兒,微微蹙了一下清秀的眉,長長的睫毛也跟著顫了顫。
盛執(zhí)景眼眸注意著窗外斜射進來的陽光角度,輕輕擡起手,遮擋在女孩的側(cè)臉上。
修長的手指暗影,落到女孩姣好的側(cè)臉上,彷彿在輕輕觸摸著一樣。
空氣中傳來均勻輕柔的呼吸聲,女孩兒眉眼舒展,熟睡中淡淡勾起了嘴角,似乎是夢到了高興的事。
直到日頭微微的遊移了一點點,陽光戀戀不捨的離開女孩的側(cè)臉。
盛執(zhí)景才輕輕活動了一下有些發(fā)酸的手腕,眼神卻一眨不眨,一直望著牀邊睡得正香的女孩兒。
他脣角揚著淡淡的弧度,修長的手指落到女孩的側(cè)臉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眉眼。
睡夢中,陳詞感覺眼角處有一陣輕柔的溫度,她不知道是什麼,覺得有些癢,眼睫微微抖動,把眼睛睜開了些。
在和她的臉頰距離不到十釐米的地方,盛執(zhí)景也在看她,眼眸像夜下的湖水清涼泛著漣漪,有碎光一點點流動。
陳詞眨了眨眼睛,視線緩緩向下,注意到他的嘴脣有些乾澀,便立刻收斂了目光,手撐著牀邊,坐直了身子。
“你什麼時候醒的?”她問,“怎麼不叫醒我?”
盛執(zhí)景稍稍頓了一會兒,然後隨意扯了一個慌。
“剛醒。”出口的聲音淡淡的,有些低啞。
“你是不是有些口渴?”
陳詞注意到他的聲音,像是想起了什麼,說著站起了身子,轉(zhuǎn)身走到房間內(nèi)擺著的圓桌旁,倒了一杯水。
“喝點水。”陳詞一手端著水杯,側(cè)坐到牀頭,慢慢的將他扶起來,纖細的手臂虛環(huán)著他的後背,小心翼翼的不想碰到他的傷口。
盛執(zhí)景配合著她,輕輕靠在她有些單薄的肩頭。接過她手中的水杯,輕輕抿了兩口。
見他喝完,陳詞接過後,隨手放在了牀邊的凳子上。
她站起身,正想著扶著盛執(zhí)景趴下休息,耳邊卻傳來了他有些低啞的聲音:“我睡了多久?”
陳詞怔愣了一下,沒料到他會突然問她問題,反應(yīng)過來後輕聲回道:“兩天。”
“這兩天,都是你在這裡照顧我嗎?”盛執(zhí)景淡淡的問道,然後擡眼望向她。
“嗯。”陳詞和他對視了一眼。
聽到她的這句話,盛執(zhí)景輕輕勾了下脣,眉眼裡面盡是柔情。
陳詞低下頭注意到被子滑到了地上,於是把他身上的被褥往上輕輕拽了拽,輕聲道:
“畢竟你是因爲救我受傷的,照顧你是應(yīng)該的。”
明明剛剛還勾著的脣角,在聽到陳詞略微客氣的下一句話時,忽然有些緊繃的抿著。
盛執(zhí)景眼眸略微有些黯淡:“只是這樣嗎?”
聲音很輕,有些低沉,沙啞。
“什麼?”
陳詞沒有聽清楚,擡起頭眨了眨眼睛看向他,有些茫然的問道。
盛執(zhí)景嘴角勾起一抹略微自嘲的笑意。須臾過後,他斂了笑容,側(cè)過頭,望向窗外,然後啓脣轉(zhuǎn)移了話題。
“今天天氣挺好。”他說。
陳詞心頭間,那句對沒聽清的話萌生的疑惑,在聽到他的下一句話時,就迷迷糊糊的忘記了。
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是呀,今天天氣挺好的。”
望著窗外陳詞腦海中不經(jīng)意的想起魏如風前輩囑託過的話。
有一瞬間,其實陳詞萌生了今天出去的想法,但是轉(zhuǎn)念一想,盛執(zhí)景的傷還沒好,於是就此打住了。
收回目光,陳詞這才注意到盛執(zhí)景已掀開了身上的被褥,撐著牀板坐到了牀邊。
“你這是?”陳詞稍稍頓了一下,有些訝異的問道。
盛執(zhí)景彎下腰把鞋穿好,然後站了起來,淡淡道。
“我去軍營看看。”
說著他從牀邊一手撈過衣服,利落的披在身上,然後低著頭開始整理。
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音傳來,陳詞反應(yīng)過來後說道。
“莫軒現(xiàn)在把軍隊,料理的很好,昨天已經(jīng)全部進城了。”
聞言,盛執(zhí)景揹著扣腰帶的手微微頓了一下。過後他輕輕笑了一聲,忽然覺得自己這個一軍之主過於閒在了,什麼都不用操心,現(xiàn)在似乎也不用出門了,就這樣一直窩在房間裡。
“你可以在房間裡稍微活動活動。”陳詞輕聲道。
陳詞垂眸注意到他頓住的動作,在原地略微怔愣住片刻,走到他面前,接過了他手中的束腰帶,然後環(huán)住他的腰側(cè)把兩邊的帶子繞過來。
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因爲救她受的傷,照顧他是應(yīng)該的。當時她腦海真的十分純潔,什麼其他的想法都沒存,就是想著要把他照顧好。
盛執(zhí)景垂下頭注意到這個幾乎趴在她懷裡的女孩兒,她臉上沒什麼過多的表情,如果非要說上一個,那應(yīng)該是認真吧。
陳詞的個頭不算矮,在現(xiàn)代社會基本上算高挑了。但站在他身前,頭頂卻只能達到他的下顎。
此刻陳詞正淡淡蹙著眉,盯著手中的束腰帶有些爲難。
這東西好複雜,怎麼搞?她研究了半晌,還是了無所獲。
在幾乎快要放棄的時候,盛執(zhí)景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卻附了上來,把她的手也按在了腰際。
伴隨而來的是頭頂上傳來的有些低啞的聲音:“這樣,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