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鏐三人被請進了觀潮山莊,而顧和尚則是因爲不肯放下手中的鐵棍被留在了外面。
這是顧和尚故意掉鏈子,他是道上的人,在道上也算是混了有些年頭了,山下幾個暗哨嘍囉可能認不出他來,但卻不敢保證王麻子沒見過他。
保險起見,他還是留在了門外。
錢鏐三人入觀潮山莊,只見這小小的山莊是被擠滿了人。
過前院時,七八個嘍囉圍作一團,在博著(古時賭博的一種玩法)博著彩頭。
中堂兩旁更是站有一個個面露兇光的鹽幫骨幹。
還好王麻子派出大半人手去尋他了,不然更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錢鏐三人入了中堂立馬引來無數打量的目光,反反覆覆在三人身上掃了一遍又一遍。
王麻子半瞇著眼看著錢鏐,不管是從衣著打扮還是從自身的氣質上看,都看不出任何破綻出來。
可偏偏就給王麻子一種很怪異的感覺,要說哪裡不對勁,王麻子偏偏又還說不出來。
似乎就是那麼一個眼神,又似乎是挑眉之間。
王麻子笑道:“不知三位公子來此有何貴幹啊?”
初次見面,王麻子也不可能直入正題,總得把對方底細盤問清楚了再說。
錢鏐正要開口,擡頭正好看到急忙要出門去的馬泊六。
馬泊六與錢鏐擦肩,見錢鏐擡頭,只不過是下意識的瞥了一眼。
這一瞥不要緊,一瞥就瞥出事來了。
二者目光碰撞的一瞬間,皆是心頭一驚。
錢鏐頓時是神經繃緊到了極致,馬泊六嚇得是差點要驚呼出聲來。
馬泊六指著錢鏐,嘴脣顫抖道:“他……他……大當家他是……”
王麻子一愣,問道:“你認得他?”
錢鏐給杜棱使了個眼色,杜棱心領神會。
馬泊六正要呼出錢鏐的名字時,杜棱一把上前,攬住了正要脫口而出的馬泊六。
藏在手袖中的短刀頂著馬泊六的背身,嘴上卻是笑道:“嘿!原來是你啊!越州一別,真是好久不見!”
馬泊六輕咳了兩聲,刀尖已經刺到了他的肉裡。
刺痛讓其連忙改口。
馬泊六尷尬笑道:“是啊!公子,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王麻子吸了一口涼氣,看著突然就熟絡起來的二人,質疑道:“這位公子認得馬泊六?是不是認錯了?他家還有個五郎,叫馬泊五的,你可認得?”
杜棱心頭冷笑,想套他的話?
不可能的。
杜棱有些震驚的問道:“馬泊六,你姓馬?我爲何不知?”
馬泊六尷尬一抹冷汗,道:“小的不姓馬,不姓馬!”
“我就說嘛!怎麼還有姓馬的主動去幹馬泊六這個行當的。”
馬泊六不是人名,而是一種代稱。是古時給有婦之夫和那些有人妻癖好的男子牽線搭橋的中間人,俗稱馬泊六,一般也是罵人的話。
杜棱在小鎮和婦人那可是有百戰的經驗的,他會不知馬泊六是什麼意思?
王麻子說什麼馬家老五、老六的,分明就是在套話。
王麻子又問道:“公子和馬泊六是同鄉?”
杜棱道:“什麼同鄉,這傢伙在越州可是出了名的。上次他給我找的那個小娘子,太剛烈了,死活不從,還給我惹來了一身晦氣。誰曾想他竟是大當家的人,正好,我要跟他合計合計,怎麼補償我。我先跟他借一步談談,可行啊!大當家?”
王麻子哈哈一笑,很是理解道:“哈哈,公子有些癖好,大家都能理解。既然公子要談,就帶他下去談吧!”
差點被揭穿身份的阮結,是被嚇出了一身冷汗,臉都給嚇變色了。
還好他臉黑,不然王麻子保管要看出什麼端疑來的。
錢鏐也是重重出了口氣,後對王麻子行禮道:“王大當家的,人也看了,話也套了。不如開門見山?”
錢鏐此時距離王麻子還有十來步的距離,王麻子身側有兩名帶刀嘍囉。
錢鏐手袖一把削刀,若是突然暴起,頂多能衝前五步,五步之後,王麻子就得發現端疑來。
以錢鏐和阮結的身手不是不能將兩名嘍囉制住,但打鬥起來肯定會給王麻子反應的時間。
無論是王麻子轉身逃跑還是叫喚堂外嘍囉進來,時間都是夠的。
所以這個距離還不是錢鏐出手的距離。
所以消除顧慮,靠近王麻子是當下要做的。
錢鏐眼珠子一轉,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辭。
王麻子嘿嘿一笑,道:“公子說是越州來的,不知是來自越州哪家門庭啊?”
錢鏐微笑道:“倒是忘了給大當家報名號了,在下越州成及,祖父成名,不知大當家可曾聽說過?”
王麻子思索了片刻,遲疑道:“成及?公子出生旁支?成家主嫡系孫兒,不是那個叫成第的成公子嗎?”
錢鏐冷笑道:“及第,及第,及在前,第在後。王大當家竟說我是庶出?”
王麻子臉色一變,笑容變得有些僵硬起來。
身旁一名嘍囉再起耳邊說了些什麼,王麻子這才恍然大悟。
王麻子道:“原來公子之前一直在京城,倒是某失敬了!”
錢鏐嘆氣道:“唉!都怪年少時少來越州,這才人越州人只知成第,卻不知在下,卻也怪不得王大當家!”
“公子親自至此,在下真是受寵若驚啊!”王麻子認同了錢鏐的身份,正是因爲認同了他嫡系的身份,才讓王麻子突起疑慮起來。
以越州成氏的行事風格,竟會讓京城來的嫡系弟子來找他一個私鹽販子。
這難道不怕墮了他的身份?這讓王麻子懷疑起錢鏐到來的意圖來。
錢鏐面色不變,順驢下坡道:“祖父如此看重王大當家,我到了,王大當家也不送口茶喝,這纔是說不過去的吧?”
王麻子咧嘴一笑,對著錢鏐做了個手勢道:“是某失禮了,公子快先請坐!來人上茶!”
錢鏐緩步上前,心中默唸著,“一步、兩步、三步……”
距離只剩七步時,王麻子突然轉身,一手衣袖,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錢鏐藏在手袖中的手又鬆了鬆,又錯過了一次機會。
主位與錢鏐的位置又有七步距離,現在還多了一個起身的動作。
看來王麻子疑心還挺重啊!
錢鏐看向一臉緊張的阮結,用眼神提醒他,一定要沉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