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家裡人掂記著子平的時候,遠在大同的子平這半年來確實忙的厲害,他和素素一起回到大同,讓素嬋狠狠的把他倆叫到一塊訓斥了一頓,說是訓,其實是擔憂,她連哭帶氣把她的意見訴出來,素嬋說她已經看出來素素和子平他倆之間有意思,她並不反對他們,只是擔心老家裡的父母因此著急生氣而鬧病,再說現在素素的工作還沒有定下來,這樣下去真不是個事。
被素嬋點破了心事的子平很內疚,對素嬋不斷解釋著對不起,而素素卻不以爲然,她和素嬋直截了當的說出來了,她就看上了子平,工作不找了,就和他們在一起打拼生意呀,如果素嬋不收留她,她就把行李搬到子平的鋪子裡,反正她是鐵定心了。她的這個態度把素嬋氣的哭叫不斷,讓她替家裡的父母多想想,又勸慰著素素什麼事得有個過程,容她慢慢的和家裡大人們道通了,再商議不遲,素嬋也生怕把素素逼急了又跑了,那時候她連家裡的大人也交待不了,本來老家裡的父母是讓她來規勸素素安心的找份工作,沒想到現在倒好,工作沒找上,倒是找了個現成的對象,而這後生還是三裡五村的人,恐怕讓素嬋爹一相看子平就能背過氣去,素嬋爹一直就想讓素素找個金龜婿,誰知她找了個沒底氣,素嬋一想到她爹孃要是知道這碼事,不把她罵死了才爲怪呢,素嬋這個心裡後悔呀,真是自己把自己爲難進去了。
子平知道素嬋的難爲情,平時有意的躲避著素素,可這素素大大咧咧的先入爲主了,把子平的商鋪經營她接管起來了,竟然要和姐姐素嬋分開覈算,素嬋倒也開明,並沒有計較這些賬面上的事,只是讓素素不能動子平的一分錢,定期要給子平交賬底,素嬋心裡直說:這算那碼事,還有這麼倒貼的傻閨女呀,好像和她不是一個娘生養出來的,素嬋別提多後悔把素素弄到跟前來。
大同的初夏同樣美麗,只是煤礦生產區揚著煤灰看起來是遮天蔽日,離雲崗石窟南面不遠的煤礦生產區猶如一個石灰火山口,離生產區不遠的就是職工生活小區,子平帶著他的夥計們在這裡已經幹裝修一個多月了。他們儘管是在室內幹活,可是嘴裡臉上身上全是煤灰塵,爲了掙錢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子平知道這裡來自天南海北的煤礦工人們能夠擁有這樣安身的生活小樓房已經很知足了,還有那些非正式的下到煤礦深井裡的農民工根本沒有這樣的福利,就租住在那片小平房裡,或是住在臨時搭建的小房裡養家餬口,生活把分人分成三六九等,給了人們各不相同的方向指引和人生命運,子平感到自己是幸運的,但他良善的內心希望著這些曾和他當初一樣爲生活掙命的人們有個好歸宿,有個安寧之所。在這片區域裡幹活,子平每天看到這些人拼命的身影就心裡隱隱作痛,臨場休息時,從後窗戶眺望著那迷茫的石窟雕像羣,雙手合掌祈福著活著的人,那從千年風塵一路起來的雕像,可曾聽見在這底層生活的民衆心聲?
傍晚時分,子平抽空到煤礦生活區浴池中洗了個澡,在就近的理髮館理了理頭髮,從鏡中瞧了瞧自己的臉,真的老面了好多,理髮店老闆娘一邊給子平找錢,一邊用四川話問子平:“兄弟,你是從啥子地方來的?做啥子活計?”
子平看著這個矮小精幹、長得白淨的理髮館老闆娘,告訴他也是個打工的,老闆娘笑咪咪的說:“我家隔壁有個小媳婦前幾天男人下煤窯活埋進去,回不來了,她一個人帶著個
小娃兒過不下去,我看她好可憐喲,你要是一個人過的話,就把行李搬到她屋裡過去吧,這裡就是這個樣子,誰也別嫌棄誰,湊一塊就是個伴子喲。”
子平愣了一下,心說我看起來真是個老光棍了,便假說自己有媳婦了,這個女人搖了搖頭說:“咋看你不像個開過葷的男人,你長的老實,纔對你說這個呢,臨時搭夥計也是個過法子嘛。”
子平在回去的路上,唏噓著生命的可貴和美好,想著自己被人們老誤認的面孔,不禁笑出聲來。素嬋見子平回來的這麼晚了,問他吃過飯了嗎?子平一看快晚八點了,假說吃過了,便回到自己的屋裡,其實他肚子現在纔有飢餓的感覺,這時,素素披散著頭髮提著一包東西闖進來,掏出來是方便麪、榨菜和熟雞蛋之類的,她責怪子平說:“一天盡是做假了,吃沒吃我還看不出來?以後不許這樣,要是覺得給姐添麻煩,我給你做,要不你就外頭吃好了再回來。”
子平笑著沒回答素素,素素拎起暖瓶給子平泡上了方便麪,然後湊到子平跟前摸了一把子平的臉面,自言自語的說:“你常用點大寶擦臉油吧,將來當了大老闆,這副臉面可是拿不上桌面的。”
子平嘿嘿的笑著,對素素說:“就五姐看好我,我那有當老闆的才幹呀。”他把理髮店老闆娘說的事告訴了素素,惹得素素哈哈大笑起來。
素嬋聽見子平屋裡傳出來他倆的說笑聲,悄悄地躡手躡腳輕步跨到子平的窗戶前,從窗簾的燈光縫裡看見素素正給子平端泡麪,剝雞蛋,倆個人正有說有笑的說著什麼,壞了,素嬋心裡驚叫了一下,得想個法子趕快和老家裡的父母說道這事了,這樣下去,她是連累不起,沒法向大人們交待的,真應了老人們天天說的老話了:姑娘大了不中留,留來留去結怨仇。
犯了難的素嬋一夜沒睡好,輾轉反側的想著這件事到底怎麼辦才合適。子平倒是好說話,只要她素嬋說出來就沒什麼,他人性憨厚,爲人耿直,心底善良,總怕別人受了委屈。只是這素素很任性,追求自由,在婚姻大事上總要按自己的來,根本不會兼顧考慮她父母的感受,但是在老家裡的父母年歲不小了,對這個小女兒寄託了最大的希望,姊妹幾個就數她學歷最高,受過專業學習,如果有份正式工作,肯定是幹部身份,所以她父母對素素的找對象標準最低是個幹部。現在子平依然是個農民,即使他再優秀,她父母肯定死活不接受子平身份的。如果這樣置之不理,怕是大男大女的天天處在一起,時間長了有了事實更糟糕,這樣的思來想去折騰的素素徹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素嬋讓高潤福送走孩子上學,支走素素後,喊住了正要做活兒去的子平,把他叫進屋,看著子平素嬋有點難爲情的問他:“你看素素那點好呢?”
子平原以爲素嬋會找他有別的事,沒想到一上來就問這個,他怔了一下,沒回答。
素嬋繼續說:“子平,姐是看好你,也願意促成素素和你好,可是你知道的,我的父母年歲大了,經受不起刺激,他們希望素素找個有工作的人,其實,在現在社會條件下,有工作沒工作都差別不大,人只要勤快走正路,儘早會翻身的,如果你現在和素素走在一起,我的父母會有壓力的,我想的是,如果你真的願意娶素素,姐也豁出去了,怎麼也得幫你們做通父母工作,但你得保證,一定要對的起素素,不能背叛欺侮她。”
子平認真的點
著頭,素嬋蠻以爲子平會表態遠離素素的,沒想到這個憨小子實在的根本上不了套。但素嬋想既然把話挑明到這個份上了,只能按眼下的情況去處理,通過這幾年來觀察子平,除了人因爲幹活受苦長的老麪點,別的人品也沒什麼毛病呀。於是她嘆了口氣說:“子平,姐想和你說,暫時和素素保持克制和距離點爲好,將來有了不由人的事,真怕有個閒話對誰都不好,如果男女之間有了那種事實,都是男人誇了口,女人丟了醜的事呀,你明白吧?”
子平還是點著頭不回答,素嬋想要他個保證卻是難極了,轉念一想,子平可能沒經歷過男女情事,是不是在這方面反應遲呢?於是她又說:“我得把我父母叫過來住段日子,你要表現的勤快點,儘量取得他們的認可和好感,給你和素素創造條件。”
子平好像才完全理解了素嬋的意思,低下了頭沉思著,素嬋也不能再多說了,便和子平說:“你幹活去吧,在煤礦那裡多注意安全,儘量早回家來。”
子平便站起身來,突然回頭看著素嬋說:“姐,你放心吧,我不會動素素一下的。”說完就幹活去了,素嬋爲自己這番費解的說辭搖著頭,直說又白說了。
素素從外頭回來了,看見素嬋爬在桌子上寫信,有點奇怪的湊上前去,想看看寫的是啥,素嬋用胳膊遮住了信紙,對素素說:“小孩家懂得個啥。”
素素好奇的看著素素問:“四姐,我來這麼長時間了,從沒見過你寫信呀,也沒見過你收到信,今兒是怎麼了?”
素嬋假裝生氣的說:“你小看你姐沒文化呀,你都是中專生了,也沒當回事的好好學習,一天混的連工作也不找了,怎麼向爹媽交待呀?我寫信就是想讓他們老倆口來這裡住上些日子,省得我管不了你。”
“我都這麼大了還要你們管,是你們操心操不到點子上,我都二十開外了,現在自己能管好自己。”素素認真的和素嬋說道。
素嬋看著青春嫵媚的妹妹,不禁笑出來,她看著素素問:“你到底喜歡子平什麼?人家還比你小二歲呢。”
素素坐在姐姐對面,託著下巴想了想說:“他人厚道,心眼兒好,好擺攏,肯吃苦,挺會疼人的,再說,女大二,抱金磚,他不虧的。”說完嘻嘻的笑了。
“你這個二八點丫頭呀,光顧你想的了,你想過爹媽的意思嗎?他們可不想讓你再找個農民了。”素嬋盯著素素問。
“姐,農民怎麼了?你和姐夫不也是農民嗎?過得比別人差嗎?人家國外以當農民爲榮呢,起碼是農場主。”素素反問著素嬋。
素嬋生氣得拍了一下素素說:“少跟我說外國怎樣好來糊弄我,你就說,要是爹媽來了,你準備怎麼辦?”
“能怎麼辦?實話實說,我認準的人,誰也變不了,如果他們不依,我就把外甥給他們抱回去,生米做成熟飯。”素素說話帶氣的說道。
素嬋馬上著急的跟素素說:“沒見過你這種閨女,這麼早就把自個的終身大事定了,你沒聽結過婚的女人們常說嗎:在婚姻上聽了父母的話一輩子過得挺踏實,自個做了主找的是白馬還是個黑驢說不清楚,你自個可得掂量準了。”
“子平是白馬加黑驢,我給他上繮繩拴住他,看他能蹦達多高。”素素沒羞沒臊的說。
素嬋氣的指著素素連笑帶罵的說道:“一娘生九種,咱家咋就跑出來你這個倔丫頭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