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堡鄉(xiāng)大會議室裡，坐滿了黑壓壓一大片的村民，還有的村民在院子裡爬在窗戶玻璃朝裡眊著，夏天夜間空氣也顯乾熱，擠坐在一起的人們汗流浹背，這些就是來自郭家店村和上游村莊的村幹部和村民代表們，這些人明顯的分爲三個陣容，相互交頭接耳在嘀咕著什麼。

這時，這幾個大學生們正和賈亞芳說著什麼，賈亞芳時而皺眉頭時而點著頭，他們商議了一會兒，賈亞芳在臺上用手拍了拍桌子，大聲說：“大家都安靜了，這幾天天氣是乾旱了點，莊稼缺水，大家都著急，可是再怎麼也得互相允讓著來，現(xiàn)在有的村不顧大局，不經(jīng)許可，一頓亂來，敗壞了鄉(xiāng)村風氣，現(xiàn)在，我們請這幾位大學生來給大家做個分配水方案，你們看看這樣辦行不行？”

這時有四個大學生分開行動，有三個人分別站在每個村的村民堆中間，然後向每個人徵求著怎麼樣來分水合適的建議？然後逐條記下來，臺上有一個女大學生在紙上寫著什麼。大約多半個小時的樣子，這幾個大學生一齊站在臺上，大聲按每個村每個人的說法疏理著，一個大學生在大白紙按村裡的意見書寫著意見，讓在場的人都能看的清，聽的清。一會兒大白紙上寫滿了各種意見，足足寫滿了三大張，然後把這些意見的紙掛在牆上，對在座的人們說：“咱們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同飲一河水，總的目的就是讓大家都能澆上水，都能過眼前急，所以，咱們現(xiàn)在開始剔除那些一已之私的意見行不行？”

臺下大部分人說：“行。”也有一些人不同意，但看大家都姿態(tài)這麼高，他並不站出來提出異議來，怕把他顯擺出來不好做人。於是，大學生們開始逐條念著問臺下的人：“這個意見行不行？”

大部分人說：“這個辦法不行，這隻照顧考慮了他們村了。”就像老師在考驗學生一樣，不一會兒，三張大白紙劃掉的意見就剩下半張了，這些大學生們用啓發(fā)和引導的辦法逐步把意見不同的人往同一個方向上引導著，最後竟剩下幾條因爲客觀因素而造成上游村堵水的問題。

問題疏理出來了，就需要解決問題，大學生們把這三人村的村幹部叫上臺來，讓他們之間代表本村村民們作決定，集中一下意見，互相支持諒解、協(xié)商解決，這三個村幹部也有積極性，看問題並不是很大，主要是村民們以惡傳惡，情況不明製造了混亂形成的，通過各自回村做村民工作還是能行的通的，便逐條商量達成共識，這些天缺水期每天分三個時段進行堵疏水分流引灌，今後三個村出相等勞力各分包清理河道淤泥一段，爲了確保不出現(xiàn)耍滑偷奸現(xiàn)象，由鄉(xiāng)幹部和包村幹部共同監(jiān)督，對上游村提出的用水補償一筆勾銷。

看著這個相對公平和還能接受的方案，一些藉機起鬨的村民不便說話造事了，賈亞芳在臺上看著這個棘手的問題通過這樣疏理，化解於無形之中，深受啓發(fā)，她讓各包村幹部分別同這幾個村的村幹部和村民代表作了談話，最後強調(diào)了組織紀律和法制教育工作的重要性，等這些事務辦完，已是凌晨十二點半了。

子安和這些大學生返村的路上，這些大學生告訴子安這就是借用參與式管理方法，讓人人都有說話權(quán)，關(guān)鍵看這些意見在不在點子上。今晚就是相當於村裡搞的民主議事一樣，只不過這次是三個村的集中民主議事過程，在大局和是非面前，羣衆(zhòng)的覺悟是非常高的，如果不尊重他們的意見和選擇，他們會道聽途說迷失基本判斷而製造混亂的，所以經(jīng)常進行村

務公開、民主評議是有好處的，大有必要的。

大學生志願者們通過幾天的抽樣調(diào)查走了，子安留下他們的聯(lián)繫方式，同他們道別後，心裡面不停地消化回味著這些大學生給他帶來的新觀念，事事洞察皆學問，通過這些大學生的所作所爲，子安更堅信了知識就是力量的深刻觸動。

按照包扶工作計劃，經(jīng)貿(mào)局喬局長帶著局班子成員來村裡慰問包村幹部，並給村裡拉來二十噸水泥。喬局長一行直接進到村沒有驚動鄉(xiāng)政府，這麼大的見面禮把老郭高興壞了，趕緊組織村民把水泥卸在村委會院子裡用塑料布蓋好，安排人手看管，以防丟失。

老郭中午在他的窯裡給喬局長他們來賓做了頓農(nóng)家飯菜，大加讚揚了子安這段包村工作的辛苦和努力，希望今後還能得到喬局長的關(guān)照。喬局長笑著誇讚老郭會幹能幹，肯定在他的努力下，村裡會有很大變化的。午飯過後喬局長他們返回機關(guān)去了，子安便和老郭商量著怎麼使用好水泥。子安想起大學生們用的參與式管理方法，便徵求老郭的意見，老郭思吟了一陣說：“要不先和村委會成員商議，先提出個方案來，再通過村民表決一下吧。”

子安說：“這樣也好。”

晚上時分，老郭開完會過來和子安他們說：“村委會的意見是先硬化了村裡主要街道吧，省得領(lǐng)導們進村沾泥帶土的不乾淨。”

老馬問老郭：“這二十噸水泥怎麼能夠修條路呢？”

老郭說：“總不至於每家每戶一袋水泥的發(fā)吧。”

子安還是建議讓老郭用大學生教的辦法去統(tǒng)一村民們的意見，老郭有點不大情願的走了。緊接著過了兩三天也沒見老郭拿過水泥使用方案來，子安擔心水泥遇雨著溼板結(jié)硬化，到時候水泥就毀了不能用了，便又跑到老郭家裡催老郭趕快用，老郭雙手一攤說：“這種事不用驚動全村人來商議，我們村委會就做這點事的主，也不是往回拿，當然，水泥是你們單位提供的，要不你們拿個方案吧，我們照做就是了。”

子安沒想到這點事老郭還鬧點小情緒，好像不太情願的來配合子安他們的想法，子安有點莫名其妙了，便給子林打了個電話，告訴了他這件事，子林告訴了老田鄉(xiāng)長和賈亞芳，賈亞芳徑直來到村委會找老郭說：“你要是嫌棄水泥少，不好開展工作，怕引出麻煩來，這樣吧，鄉(xiāng)里面替你考慮，我們把水泥用去修建乾渠堤壩呀。”

老郭一聽就急了，連忙說：“使不得，使不得，人家經(jīng)貿(mào)局是給我們村的水泥，不是給鄉(xiāng)里的，村裡面用的上，用的完。”

看著老郭這副樣子，子安琢磨老郭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的，子林告訴他，村幹部一般沒多少大局觀念，村務事情多從自己的利益和立場出發(fā)的，這點水泥不是不多，只是他不好分配，如果徵求全村農(nóng)戶意見，一戶也做不下去，所以他用土辦法就能推下去，子林告訴子安，基層工作也得在不違背政策的情況下靈活變通，尤其是村務這一級，全民主了就根本沒法集中辦事了，有時候老郭他們想的更具體實際，他建議子安在村裡多觀察少發(fā)言。

子安於是不再催促老郭了，而是每天沿田間地頭繼續(xù)走訪調(diào)研，果然沒幾天，老郭就帶領(lǐng)著村委會幹部進行了入戶動員，發(fā)動了全村勞力，在村中心一塊集體地上拉土墊溝運土方修建了一箇中心廣場，還配套修建了花壇、廁所、垃圾點，栽種了楊柳，這個做法子安他們沒有想到，看來老郭他們自有一套土辦法，農(nóng)村工作還真是有說法的

，經(jīng)過這一段郭家店村包村工作，使子安的思想和心境發(fā)生了很大的轉(zhuǎn)變。

在快要結(jié)束包扶工作時，子林寫好包扶工作總結(jié)，和老郭他們道別回機關(guān)繼續(xù)上班，接替他來包村的是王副局長，兩人交接後，子安便移交了包村工作事項。

老郭和村委會幹部在村委會大竈裡做了飯，爲子安送行，爲王副局長接風，在村委會就地打土攤擺了兩大桌，自然把賈亞芳書記、老田鄉(xiāng)長和李子林請來，大家見了面，相互認識了，藉著酒勁暢談了工作成效，攀談了友情長存之類的話題，老郭頻頻舉杯敬奉大家，一場下來就歪倒在鋪上睡著了，賈亞芳也代表鄉(xiāng)黨委對子安他們包扶工作表示了肯定，並準備向經(jīng)貿(mào)局黨委通報該局包扶幹部的實績和經(jīng)驗做法，感謝經(jīng)貿(mào)局情繫山區(qū)扶貧工作做出的貢獻。現(xiàn)在的賈亞芳錘鍊的自己表述能力很有一套，說話掉不了地下，給人感覺就是個當官的料。

郭家店村裡送行的飯局結(jié)束後，老郭已經(jīng)酣睡了，賈亞芳和老田鄉(xiāng)長要回鄉(xiāng)里，子林和他們倆請了個假，說陪弟弟子安回老家呆幾天，他平時工作忙，在老家時候少，藉助包扶工作結(jié)束的空閒，一家人好好聚聚，賈亞芳同意了子林的請假。

子林騎著摩托車帶著子安回到老家裡，子林娘正在院子裡曬太陽，看見孩子們回來了，分外高興，拉著兒子們的手問長問短，噓寒問暖，子安說：“娘啊，現(xiàn)在是大夏天，根本冷不著的，你別掂記我們了，快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吧。”

子安娘說：“我們就是像你們一樣平時不注意，冷熱不勻的不在乎，才落下病根的，你們看看現(xiàn)在，給家裡帶來多大的困難呀。”

見娘又是一番自我指責難過，子安只好挽著孃的手臂進了窯裡上了炕坐著，子林安頓好娘，就返回到自己家裡去看金玲和閨女去了。子安娘感慨的說：“子安，你看看你哥子林現(xiàn)在多幸福呀，一兒一女，比坐著金山還開心吶，孃的心願就是在死之前看著你和子平跟你哥一樣的有個自己的家，有個女人牽掛疼愛著你們，也是我和你爹上輩子修來的福。子安吶，人活一輩子時時有個牽掛的人才貼心暖身呀，你和娘說說，你和亞娟準備什麼時候辦事呀？”

“啊”子安沒想到娘會問他這個，便把亞娟調(diào)動單位需要學歷繼續(xù)教育讀電大的事告訴了娘，並說至少二年以後了，不過讓他娘別擔心，亞娟父母對此事有打算，有安排，等到時候就聽他們的安排就行了。

子安突然想到近來每次回來爹孃都說著這件事，他們不併過問兒子們的工作之類的事情，只是關(guān)心著他們的感情歸宿問題，做爲一個農(nóng)民，他的精神世界就是代代傳承的事，這段日子下鄉(xiāng)包村，那些村民在風裡雨裡、晝出夜伏的辛苦勞作著，不也是爲兒女們有份家業(yè)能養(yǎng)兒育女嗎？

子安問娘他爹李德貴又在地裡幹活了？他娘點著頭說就是，這些日子把老漢憋的夠嗆，老抽菸不怎麼說話，幹活發(fā)了狠勁了，讓他悠著點也是點頭答應卻不放鬆自己，真擔心他的身體吃不消了。估計什麼時候他和子平各是一家的自立門戶了，他才能自己交待自己了。

聽著孃的嘮叨，子安深嘆了口氣，想想自己從畢業(yè)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三四年過來了，爹孃心裡還在摳切著這些事，無論時代怎樣變遷，無後爲大的觀念在他們心中扎著深根。

院子門外一響，進來人了，子安朝外一眊，是子林一家子，後面竟然跟著子平，子平抱著小侄女顛哄著，興高采烈的朝窯洞裡走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