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交替，輕風送爽，過了六一，進入了暖流微熱的初夏中旬，這樣的夜晚，皎潔的月亮灑下清亮的光輝，讓人們仰望星空，展望生活，嚮往愛情是多麼美好的時光啊。

子平坐在市場院子當中，他敞著襯衫，夜風吹著，他深思著，晚上素嬋和他說的話把他搞的措手不及，一片茫然。看來素嬋琢磨這樣的想法不是一天二天的了，她說的沒錯，只是他太天真些，真不好意思分割開來。還讓人家怎麼說呢？這幾年來人家一直非親非故的關照著他，素嬋一家人並沒有義務來繼續照料他，他是不是有點不識趣了？子平苦悶極了。

素素輕步踱過來，手裡拎著一件外衣給子平披上，子平沒有回頭，也沒有擡頭，只是問她：“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大娘睡下了？”素素輕聲問，今晚她的語氣如此輕柔，子平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嗯，他點了一下頭又低下了。

“素嬋姐今天心情不好，估計是更年期提前了，以前在家裡，她也是個小大人說話的勁兒，我習慣了，你別往心裡去啊，”素素勸慰著子平，在子平對面坐下來。

“五姐，我過兩天領著娘看了病就送回老家去，我估計不回來了，我想把這個攤給了你，你有能力經營，我下一步就去北京乾乾吧，”子平深吸了一口氣說。

啥?素素猛盯著子平的臉問：“子平，我姐虧了你了？還是欠你了？我們對不住你了，你就這樣負氣走呀？姐是攆我回去呢，不是說你，你倒多心了，她是讓我回去找工作再找對象，這是我爹孃的意思，並不是她的，我知道，我理解，四姐現在心裡更難受，”素素的口氣由責問到放軟，無奈的嘆息起來。

“素嬋姐說的對著呢，五姐，你是個大中專畢業生，應該按套路走，不能這樣混，你看我受死了還是個農民，你不一樣，人得往高上走，不能往回返呀，”子平一口氣地急促的說教起素素來了，把素素聽得有些發怔，咋聽也不像是從子平嘴裡說出來的。

“我姐還和你說我什麼來？你倆在背後嘀咕我，我以爲你老實靠的住，這話不是你說的，是姐說我的吧？”素素口氣突然硬起來，顯然她生氣了。“行，子平，你回去就回去吧，我也要走了，我不準備回去，我找同學聯繫單位去，以後咱們見面少了或者是見不上了，你知道這輩子還有個你五姐就行了，”說完她起身進屋裡去了。

子平讓素素晾在夜色下，尷尬極了，直埋怨自己禿嘴笨舌不會說話。只好躡手躡腳的輕步進了屋，和衣躺在牀上想心思，生怕把他娘驚醒了，用枕巾捂住頭臉，眼淚不知什麼時候悄悄滑落下來，流到嘴角，真他媽的鹹，子平心裡罵道！

就在素素和子平在夜色中坐著的時候，素嬋悄悄地撩著窗簾在偷看著她們，她心裡矛盾著很難過，眼裡閃現的晶瑩淚珠如夜空中的星星般清亮。

第二天一大早，素嬋早早的起牀收拾好家，她精心買回來早點，讓高潤福吃完飯把孩子送走，她親手在一塊大紙板上寫了“今日盤點，改日惠顧”的字樣掛在門鋪上，她準備全家陪子平娘去雲崗石窟遊玩，儘儘地主之誼。

素嬋來到子平鋪前，她見子平娘倆已經起牀洗漱了，她進了屋同子平娘拉了幾句家常，然後衝子平說：“子平，今天你也把鋪子關門吧，咱們帶大娘去雲崗石窟轉轉去，小鳳早就吵著要去玩呢。”小鳳是素嬋

的小閨女，她兒子叫小虎。爲什麼不叫龍鳳，素嬋起小名並不做解釋。

子平拿著毛巾擦臉，端著手上說：“姐，你忙吧，我領娘去，家裡這一大攤子，你怎麼能離開呢，”子平娘也連聲說著就是，就是附和著。

素嬋摻起子平孃的胳膊說：“就這麼定了，先過來吃飯吧，一會兒咱們就去。”

子平也不好拗素嬋的勁兒，便來到素嬋商鋪吃飯。素素披著頭髮看著他們問：“我能去不？”

素嬋盛著飯沒有回頭，只是說：“隨你！”

子平娘卻扯著素素的手說：“去吧，咱娘倆在一起我心裡踏實。”素素淺笑著捂住了子平孃的手，眼卻斜睨著看著素嬋。

“趕緊吃飯吧，店鋪有你姐夫在，你去照顧大娘呀，”素嬋和素素說著。

簡單吃過早飯，收拾好隨身物品，素素給子平娘吃了兩片暈車藥，帶了塑料袋怕她在車上嘔吐。

天氣正值初夏時分，出行的人很多。雲崗石窟前來遊玩的人很多，扶老攜幼，在這片神秘而靜謐的萬尊大佛面前徜徉著時光。素素不時的合掌舉過頭頂嘴裡唸唸有詞，不知說著什麼，子平娘嘴裡嘖嘖地稱讚著這神奇的佛像。只有子平摻著娘低著頭滿腹心思朝前走著，素嬋一會兒抱起閨女，一會兒放下小閨女小步走著，累的滿頭滿臉大汗，素素卻假裝看不見不幫她，只顧自己朝佛像不停地許願，氣的素嬋衝她背影直翻白眼。後來還是子平感覺到了素嬋的勞累，把小鳳扛在肩上玩，把小閨女樂得咯咯的笑出聲來。

他們走的很慢，子平娘時間長了走不動，邊走邊看近兩個小時了纔看了一多半，子平娘說看不行了，回去吧。小閨女更是沒有興趣，中途哭了好幾鼻子，要不是子平買小吃零食哄著她，早哭翻了。於是他們打車來到紅旗廣場，來到一家餐館裡坐下休息，素嬋讓子平點菜，讓素素看好孩子，她去上趟廁所，等菜都上齊了，她才返回來，子平娘對素嬋說真是太麻煩了，你難受了還陪我們，真是難爲你了。素嬋連忙打勸子平娘說別多心了，她不難受，別爲她擔憂。

吃過飯又回到東關市場，已是下午四點了。子平娘開始休息，子平收拾著幹活傢什，整天他幾乎沒怎麼說話，甚至心裡想什麼，誰也沒法猜測。

第二天一大早，子平領著娘打車來到部隊322醫院，經過北京前來的專家一番全面檢查，開具了診斷證明和複檢書，開出不少的藥品，加上中藥有一大提包，醫生告訴子平她娘這病不好說，千萬不能沾氣，精神療法很重要，這種病出不了奇蹟，只能延緩生命。

看著子平提回的一大提包的藥，素嬋和子平娘說：“大娘好福氣，你看子平多孝敬你呀，你可要心心寬寬的活著，千萬自個打對好身子。”

子平娘也瞇著笑眼說：“對著呢，你看子平這孩子，把娶媳婦的錢都給他娘花了，大娘這心吶真是過意不去呢，這病得不起，看不起呀。”

子平怕說多了她娘又哭開了，便對素嬋岔開話說：“姐，這些天有裝修活你先讓別人做上吧，我明天送娘回老家，這裡全靠你了，是不是先把我的鋪轉讓出去？這樣你也省勁些？”

素嬋沒聽出子平的真實意思來，她說：“你先忙你的，這裡先按這樣來，等你什麼時候有閒空了，咱倆再坐下來好好的盤算好。”

晚上素嬋炒了幾個菜，她們一家人和子平娘倆一起吃了

個團聚飯，不過無非還是叮囑子平娘放寬心，養好病，下次再來之類的話，家長裡短不是閒，普通日子不平凡。大家聚在一起就是緣，素嬋感慨著說著，對子平娘講著她老家裡的爹孃情況和來這裡打拼的艱難，並已經好轉的前景，但子平和素素總覺得素嬋有些話是對他們說的。

第二天一大早，子平娘倆過來辭行，素嬋把子平拉到一邊，遞給他一個手帕包著的小盒子，說回去再讓她娘打開看，裡面是個銀肖像鎖，沒幾個錢，祈盼老人家康泰平安。子平也沒有多想便摧在懷裡，踏上返回老家的行程，他一路挺納悶，怎麼沒見素素出來送他們娘倆？莫非睡過頭了，這些天逛累了還是咋的？

同樣納悶的還有素嬋，送走子平娘倆，她心思著，這個素素太小孩子脾氣了，這麼大了還不懂人事，她有些生氣地進了屋尋找著素素，就見她睡覺的牀鋪上枕頭、被褥疊放的很整齊，人卻不見了，好像懷裡缺少了素素隨身的物件衣裳之類的，這丫頭一大早去那了？素嬋有些著急起來，她問高潤福說沒見著，於是四下亂找也沒看見，素嬋仔細想了想這幾天素素的表現，莫非她和子平娘倆回去了？她坐在桌子邊想著,突然看見桌子計算器下面壓著一封信，沒有封口，她拿出來抽出來一看，是素素給她留下的，信中寫道：

四姐：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走遠了。你別擔心我，我找同學找工作去了。這半年六個月來，你對我的關照我很溫暖。我想家想爹孃但不想回去，起碼是現在不想回去。

四姐是過來人，看得出我和子平之間相互有了好感，子平雖然是個農民，但確實有種男人的擔當和毅力，他身上的異性磁力吸引著我，男孩子們在這個年齡和這個時代具有的這種精神並不多，我覺得子平能保護我並在乎我，我心中一直想的是就要這種男人來愛我，即使他是個流浪者。

你和子平說的話和攆我走是爹孃的意思，我不怪你，只是不知道你回去和爹孃說了我和子平的事了？其實我倆都在心裡憋著，沒有挑明過，爹孃在家時就和我說了這一老堆，並不是他們說的不對，只是他們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書不是給他們面子唸的，是給我助長力量和智慧的。

姐，我走了你別擔心我，我走不遠的，外面的世界這麼大，我想就近去看看，等我安頓好了，自然會告訴你，只是你和爹孃說一聲，我還在你這裡。姐，我估計子平回老家去就不返回大同了，他和我說他要到北京去找活，把店讓給你我，姐，我建議你儘快尋回子平吧，要不你會後悔的。

愛你的妹妹 素素

XXX月XX日

讀著信，淚水嘩嘩地從素嬋臉上流下來，她無聲地哽咽著啜泣起來，心裡後悔死了，她突然放聲大嚎叫一聲：“你倆個沒良心的東西，這是往死裡坑你姐呀，讓我向爹孃咋交待呀?”

“媽媽，媽媽，你怎麼了？我好怕！”素嬋小閨女站在素嬋身邊，手裡拿著玩具，怯怯地用眼睛盯著素嬋問，素嬋一把抱起孩子摟在懷裡，臉貼在孩子臉上抽搐著身子哭泣起來。

聽到哭聲的高潤福跑進來，看見這娘倆的樣子，拿起素素留下的信急速在內容上瀏覽了一遍，操起電話給子平傳呼機連打了幾遍留言，讓他速回電，有事。自己騎上摩托去汽車站、火車站尋找素素，站在川流不息的大廣場上，四處環顧，滾滾人流中，那還有素素的人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