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方詠娥是北嶺第一才女，是個絕世美人，所以，瑾珞自幼也是個美人胚子。瑾珞雖然姓童，卻自幼生長在黃方家，人人都道大司寇府的女兒個個了得，不僅出了才女，更有個傾城國色，可瑾珞並不喜歡別人議論她的外貌，明明自己已經(jīng)這樣努力，爲(wèi)什麼所有人都只關(guān)注她的容貌？

瑾珞從不因爲(wèi)自己這張臉而沾沾自喜，只是，如果有人肯誇獎?wù)F獎她的才藝，說不定外祖母的要求就會放寬一些。再說，她終日都在自己的閣樓上，連大司寇府都沒怎麼出過，外面的人又從哪裡知道她長得如何？

她時常倚在窗臺上，偷偷看著朱樺和沁臨他們在院子裡打鬧，想著自己也不過才七歲出頭，怎麼就不能像小孩子一樣生活？她還練就了一雙千里耳，只要外祖母一上樓，她就能聽見，接著立刻關(guān)上窗，重新擺起練字的樣子，若是給外祖母知道自己不好好練字，說不定這半個月都別想下樓了。

老夫人常說，詠娥是北嶺有名的才女，瑾珞絕不能比她母親差。瑾珞想反駁她的話，卻又不敢，她實在不懂，在外人面前那樣慈愛的外祖母，怎麼對自己就這樣嚴(yán)苛。

整個大司寇府裡，瑾珞最喜歡的就是外祖父，別看他平日裡不茍言笑，對待自己這個外孫女倒是極好，比在那一衆(zhòng)孫兒面前還要慈愛。

除了外祖父，瑾珞還很喜歡元烈伯伯，他不常來，但每次都會給幾個小孩子帶許多小玩意兒，瑾珞最寶貝的那個風(fēng)箏，便是他送的，她還常聽元烈伯伯說起自己的孩子。

瑾珞第一次見元熙的時候，有些遲疑，看著面前滿面愁容，不愛說話的男孩兒，實在不能將元烈伯伯口中的孩子與他聯(lián)繫在一起。她想上去問問他爲(wèi)什麼不開心，話還沒出口便後悔了，元烈伯伯不在了，他怎麼開心得起來？

元熙在大司寇府裡住了好長一段時間，一直不愛說話，沁臨他們又太吵鬧，走不到一塊兒去。瑾珞一番思慮過後，還是決定去跟他說說話，畢竟元烈伯伯待自己那樣好，元熙住在這裡，自己有義務(wù)要照顧好他。

可她畢竟還小，根本不懂怎麼勸人，只好將自己最喜歡的食物讓給他，自己最喜歡的小玩具也讓給他。她跟元熙待在一起，話就會多起來，她陪著他練武，也拉著他一起寫字，自從有了這個夥伴，她覺得時間好打發(fā)得多。

瑾珞的童年，除了在書房裡彈琴寫字，別的全是元熙。後來，元熙回到延同，她在知道自己會有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他後，大哭了一場，她從未這樣傷心過。

那年，大司寇去延同述職，只帶著瑾珞，讓沁臨他們好生羨慕。瑾珞興奮得一夜都沒有睡覺，她終於可以去元熙的家看一看，沒錯，不是皇城，而是元熙的家。

國王在宮裡設(shè)宴爲(wèi)大司寇接風(fēng)，瑾珞趁著外祖父和國王說話的時候，偷偷溜出長曦臺，元熙那個時候已經(jīng)在宮裡當(dāng)差，她懷裡揣著從觀山帶來小吃，得儘快給他。她是在御花園裡找到元熙的，她想喊他，卻看見不遠(yuǎn)處站了個小女孩兒，她一時看得入神，直到元熙喊了一聲，她纔回過神來。

她笑著跑到元熙面前，將一包槐花餅遞給他，又去看那邊的小女孩，元熙順著她的目光轉(zhuǎn)身看過去，似是才發(fā)現(xiàn)那裡立著一人，一時有些愣。

瑾珞問：“那是誰呀？”

元熙轉(zhuǎn)過頭來，淡淡地說：“一個愛哭的小丫頭。”說著，領(lǐng)著瑾珞走開。

元熙帶著瑾珞在延同城裡四處逛，還介紹了永徵給她認(rèn)識，他一邊指著瑾珞，一邊朝永徵說：“這是大司寇家的外孫女，跟我妹妹一樣，以後你也要多加照拂。”瑾珞聽到這番話，說不出來高興，也說不出來不快。

瑾珞只在延同住了兩日，回觀山前，她隨外祖一起進(jìn)宮，見了王后。出門前，外祖母就叮囑過，先太后是她的本家，讓瑾珞定要去見見王后，請個安。瑾珞看到王后，覺得她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zhì)，不單單容貌姣好，身上更散發(fā)出一種道不出的祥和。自然，瑾珞也見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德真公主，她與王后有幾分相似，瑾珞不知道自己的容貌如何，但眼前的小姑娘絕不在自己之下，只是她也不大愛說話，只睜著雙大眼睛，瑾珞看著，莫名覺得眼熟。

後來，瑾珞聽外祖說，元熙做了將軍，帶著軍隊出戰(zhàn)，從那時候起，她就養(yǎng)成了誦經(jīng)的習(xí)慣，每日都到佛堂裡上一炷香，只因爲(wèi)素櫻夫人說過，這樣就可以保人平安。又過了兩年，元熙當(dāng)上了大將軍，瑾珞有些糾結(jié)，他越來越接近他父親的位置，可自己見他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算起來，距上一次見，已是一年有餘。

瑾珞十六歲生辰的時候，大司寇府張燈結(jié)綵爲(wèi)她大辦一場，可她自己卻開心不起來，元熙竟然忙得連她的生辰都趕不回來，她抑鬱了一整天，到晚上便悄悄從後院溜了出去，獨(dú)自走在大街上，一個侍從也沒有，才感受到從未有過的自由。

夜市正熱鬧，她擠在人羣中，笑得不亦樂乎，她捂著臉，沒人會認(rèn)出這是大司寇家的外孫女。她曾無數(shù)次從這條街外路過，憧憬著能無拘無束遊蕩在人羣之中，到今天，終於得償所願，她不想理會給家裡人知道的後果，權(quán)當(dāng)是送自己的生日禮物。

她逛了半天，直到雙腿再也走不動，便坐到路邊休息，眼睛卻依然不肯停下來，四處張望。忽然，她看見一個極爲(wèi)眼熟的東西，便又挪著步子湊過去。

小攤販看到靠過來的女子，笑開了花兒，說：“姑娘，買一個吧，正好送情郎。”

瑾珞沒空理他，徑自拿起那塊玉，捧在手裡細(xì)細(xì)看，又將自己身上的會光玉取下來，兩個一對比，竟一模一樣。她又微微搖頭，它們自然不同，自己身上這塊玉，是外祖給的，元熙也有一塊，兩塊玉是出自同一塊玉石，即使眼前的兩塊玉外形極其相似，意義也大不相同。

眼前突然伸出一隻手來，瑾珞手裡的一塊玉被奪去，她忙擡頭，只見眼前站了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他輪廓深邃，嘴角噙著一絲笑，就像今晚的月牙。

不等瑾珞開口，男子先問：“姑娘既已有一塊，這塊玉讓給我可好？”

瑾珞先是將手上的玉收進(jìn)懷裡，才朝那人微微俯首：“公子請便。”說完，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開。珂奇瑯被留在原地，一時失了神，看著漸漸遠(yuǎn)去的瘦削身影，心裡泛起一絲落寞，他嘆了口氣，這才低頭去細(xì)看那塊玉，嘴角又扯起一個弧度。

北嶺這邊剛?cè)肭铮油銈鱽硐ⅲ旁c昶屏的交界處發(fā)生衝突，元熙領(lǐng)兵出戰(zhàn)。瑾珞不久前才聽說元熙從洛桑回來，本以爲(wèi)還能和他見一面，如今看來，再見之日又遙遙無期了。

白麟祭過後，大司寇便領(lǐng)著一家人前往延同，不料老夫人在途中生了病，等瑾珞隨著外祖母趕到延同，已近除夕。一行人安定好之後，素櫻夫人前來看望，卻不見元熙，瑾珞一直陪在外祖母身邊，也不能去找他。

瑾珞依著外祖母說的，進(jìn)宮探望公主，沒想到這次見面，那公主竟變了個樣子，除了長相更加好看，性子也有不同，活潑健談，跟以前完全是兩個人。瑾珞心想，或許她也與自己一樣，不得不在人前裝作溫婉沉靜，兩人一見如故，聊了許久。

老夫人提議瑾珞在除夕夜獻(xiàn)舞，瑾珞從來不敢拒絕外祖母的要求，這次也一樣，再者，元熙也在，她倒是想讓他看看自己另一種樣子。

廣袖流螢並不難作，舞步動作沒有太大難度，妙在以花相襯，如今正是隆冬，當(dāng)屬紅梅最好。羅裙瑾珞依舊選了自己最喜歡的顏色，宮裡的人個個心細(xì)，她提的種種要求，全都一一照做。

當(dāng)初學(xué)這廣袖流螢，瑾珞花了整整一年的功夫，今日才能手到拈來，每一個舞步，每一個姿態(tài)，她都做到極致，她在花中翩翩起舞，被長袖帶落的花瓣飄落空中，她覺得自己似在花間飛舞，沉醉其中。她知道衆(zhòng)人都會喜歡這場表演，可這支舞，她只爲(wèi)元熙一個人跳。

一曲舞罷，國王果然滿意，瑾珞謝了恩，忙去看元熙，只見他也正好看著自己，心中更是一動，便走過去，朝他點(diǎn)頭示意。

瑾珞換好衣服回來，席間卻尋不到元熙的影子，她只陪外祖母喝了兩杯酒，便抽身出了長曦臺。瑾珞依著宮女所指，往御花園走，上次，她便是在這裡尋得他。

她在御花園裡四處尋找，踩在雪地裡的鞋子都被打溼了，也無暇顧及，等到終於尋到他，她卻停了下來，因爲(wèi)，他面前站著另一個人，那個以前只敢在背後默默看著他的人。她看著德真的耳發(fā)被風(fēng)吹起，臉上有一圈紅暈，醉酒似的站不穩(wěn)，即將跌倒之際被元熙牢牢扶住，然後兩人相視而笑，又一陣風(fēng)起，吹散枝頭的花瓣，那幅畫，竟這樣美。

珂奇瑯站在屋檐下，看著前面站在路口的人兒，順著她的眼神望過去，是元熙和古扎的那個小公主，他又收回目光，重新看著似是定在雪地裡的瑾珞。許久不見，她看起來似是比上次還要瘦，這幅樣子，和剛剛跳舞的時候全然不同，他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難怪元熙的會光劍上的佩玉那樣刺眼。

老夫人將風(fēng)衣遞給瑾珞，說：“你外祖走得匆忙，進(jìn)了宮一時怕脫不開身，夜裡露重，你將這風(fēng)衣給他送去。”宮裡什麼東西都不缺，國王不會讓外祖受凍，即便是要送風(fēng)衣，府上這麼多人，隨便遣個奴才送去便是，爲(wèi)何偏偏要她去？瑾珞在心裡設(shè)計了無數(shù)個推脫的藉口，最後卻依舊什麼都沒說，聽話的進(jìn)了宮。老夫人便是這樣，只要有這樣的場合，便一定要讓這外孫女去露露臉。

瑾珞託殿外的公公將風(fēng)衣給外祖的隨從，自己悄悄退出來，又不想那樣早回府，便一路閒逛，不想竟到了綰青宮外，她想也沒想便進(jìn)去了。德真似乎也正百無聊奈，見到瑾珞也是高興，兩人說得盡興。

珂奇瑯坐在綰青宮外的長亭裡，一手握著會光玉，看著這與自己身上一模一樣的玉石子，不由發(fā)笑，記得那次見她，她那樣寶貝這玉，剛剛卻那樣不小心的將它落在了御花園裡。

過了好一陣，瑾珞才從綰青宮出來，珂奇瑯看著她的樣子，臉色比先前進(jìn)去時好了許多，他不打算叫她，想著，若是她沒發(fā)現(xiàn)，便不把這玉還回去了。可他終是沒有如願，那個女孩兒發(fā)現(xiàn)身上少了樣?xùn)|西，臉色都變了，珂奇瑯也跟著變了臉色，看著那女孩兒又進(jìn)了綰青宮，他憤然轉(zhuǎn)身離去。很久之後，他回想起這事，覺得自己著實可笑。

等到元熙終於有了空閒，瑾珞便拉著他出去玩兒，她還記得上次來延同的情景，她還是希望能回到過去。元熙十分遷就她，陪著她去裁縫店，幫著她挑胭脂，瑾珞可以在他面前大聲笑，心裡有了一絲安慰，他們之間絕不止那塊會光玉。

恰巧，瑾珞在集市上看見了魏長奕，兩人自幼熟識，想著該打個招呼，便朝那邊喊了一聲。魏長奕看見她走近，先是一愣，隨即俯首問好，瑾珞還來不及回禮，卻看見魏長奕身邊的人，這才真是愣住了，好在德真反應(yīng)快，讓瑾珞她們避諱了稱號。

瑾珞聽著德真和魏長奕在爭論，又聽到盧月的名字，想起之前永徵說的那個女孩兒，她早就想見見，又看德真滿心不甘，便提議由自己陪德真一同去，有元熙在，魏長奕也只好同意。倒是德真，聽完魏長奕的安排，似是有了遲疑，卻又半天沒說出話，瑾珞瞧著，也沒說破。

看著德真同盧月衆(zhòng)人打得火熱，瑾珞愈發(fā)對這位公主好奇，她有時爽朗，有時抑鬱，有時穩(wěn)重，有時又完全沒有規(guī)矩的跟一羣孩子瞎胡鬧，她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

那天從盧月家離開，德真自己騎著馬走了，元熙在原地愣了半天，最終將瑾珞撫上馬背，自己爲(wèi)她牽起繮繩，瑾珞看著前面的背影，很想問他一個問題，卻一路沉默。德真停在半道上，瑾珞和元熙走近的時候，看見她還跟魅牙說話，瑾珞覺得好奇，去看元熙的反應(yīng)，卻見他眉眼間添了幾分笑意。再見元熙，他似是變了，時常會淡淡的笑，身上多了一種溫暖的東西，瑾珞卻開始害怕起來，只要一有空就去找元熙，總要想辦法多跟他待在一起。

那晚去燈會，朱樺拉了元熙一起，元熙深藏不露，贏了尚燈坊的鎮(zhèn)店之寶，容先生將燈籠送到瑾珞手上，說：“想來，也只有這位先生配得上你，他日二位終成眷屬，榮某必親自送上賀禮。”容先生是瑾珞的舊識，聽到這番話，卻還是難爲(wèi)情，紅著臉埋頭。只聽見旁邊的元熙說到：“容先生說笑了，我與瑾珞如同兄妹，她日後若要選夫婿，我也一定幫著把關(guān)。”那晚，瑾珞的臉上一直掛著笑，心裡卻沒有一絲溫度。

瑾珞稱病在家休養(yǎng)了幾日，再進(jìn)宮，最先便遇見了一個王爺，瑾珞知道他是外國使臣，便行了個禮，然後繼續(xù)往上儀宮走。

珂奇瑯眼看著那人即將走遠(yuǎn)，終於還是開口喊到：“姑娘可是丟了什麼東西？”瑾珞不明所以的回頭，珂奇瑯見她停下，便走上前去：“在下曾拾到一塊玉佩，尋不到失主，聽聞姑娘正好丟了東西。”

瑾珞立馬上了心，問：“果真，是什麼玉佩？”

珂奇瑯從懷裡掏出那塊會光玉，瑾珞立馬拿了過去，仔細(xì)看了一遍，這才記起道謝，朝珂奇瑯彎腰：“多謝王爺。”

珂奇瑯暗暗嘆氣，本不打算還，爲(wèi)著能和她說上一句話，也無可奈何，不過，看著她的笑，似是如沐春風(fēng)，倒也值了。

瑾珞從上儀宮出來，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去綰青宮看看，她見了德真，將尋回玉佩的事說與她聽，又似是無意的談到會光玉的來歷，之後，她看見德真的反應(yīng)，果真，跟她猜想的一樣。

以前，瑾珞一直覺得，像元熙那樣不善言表的人，只有自己會去主動親近，不想?yún)s出現(xiàn)了德真，她更想不明白的是，爲(wèi)什麼自己就是妹妹，而德真就不一樣？

瑾珞的生辰，德真也來了，瑾珞見著德真跟魏長奕之間的微妙關(guān)係，先是疑惑，後來一想，德真跟魏長奕相處起來，似乎更加親密，加上元熙跟德真自幼便不要好，或許自己還有希望。朱樺無意提到阮先生的燈籠，連阮先生當(dāng)時說的話也原原本本說出來，瑾珞笑著制止，卻沒有否認(rèn)。

大司寇即將回北嶺，他和老夫人都有意將瑾珞留下，瑾珞失了主意，最終下定決心去見元熙一面，她問他：“你當(dāng)真只把我當(dāng)作妹妹？”

元熙說：“不管到任何時候，我們都是親人。”

後來，瑾珞跟著外祖一起離開了延同，臨走前，她將會光玉交給德真，她真的很希望留下，希望跟元熙在一起，可是她更希望他得到幸福。

瑾珞在北嶺的日子過得渾渾噩噩，直到傳來素櫻夫人病逝的消息，她想起當(dāng)初元烈伯伯離世的時候，如今，元熙再沒有親人了，她多想飛奔到他身邊，像以前一樣安慰他，可是現(xiàn)在他身邊應(yīng)該早已有人陪著了吧？

又過了半年左右，古扎和昶屏再次開戰(zhàn)，此次出戰(zhàn)的是元熙，瑾珞仍是像往常一樣爲(wèi)他誦經(jīng)燒香，卻在回府的路上遇見了珂奇瑯。瑾珞聽說此次同元熙交手的便是昶屏的這位王爺，元熙尚在戰(zhàn)場，他怎麼會出現(xiàn)在這裡？當(dāng)初珂奇瑯出使古扎，惹出永徵的事，瑾珞心裡是有幾分排斥他的，他在離開古扎之際卻來找自己，想著是他幫忙找回玉佩，便還是以禮相待。

珂奇瑯知道古扎派來的是元熙，於是主動向皇兄請旨出戰(zhàn)，這仗打到一半，還是忍不住偷偷潛入北嶺，除夕夜後，他常想到那個裙袂飛揚(yáng)的女子，甚至在府中種滿紅梅，他想自己確實是發(fā)了瘋。

可是，他只是看著她，說不出話，他實在沒有辦法解釋清楚爲(wèi)什麼自己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這裡。於是，兩人站了半天，珂奇瑯才走過去：“你可還記得我？”

瑾珞依舊有禮的朝他俯一俯身：“見過王爺。”

珂奇瑯忙從懷裡掏出一塊玉，瑾珞見著，一時疑惑。珂奇瑯一笑：“看來姑娘已經(jīng)忘了，小王那晚買了同姑娘一樣的玉佩。”

瑾珞回想一陣，記起那晚的事，這才發(fā)現(xiàn)珂奇瑯就是那人，心裡倒覺得驚訝，卻只微微笑道：“原來那人是王爺，是我失禮了。”

珂奇瑯看著一臉淡然的瑾珞，心猛的墜落，她竟如此不在意，自己在心裡思索了那樣久的問題，她竟一個字都沒有提，他怕她又要轉(zhuǎn)身離開，忙又開口：“你想不想見元熙？”瑾珞先是一愣，珂奇瑯又說：“我可以帶你去見他。”

瑾珞想了想，暗暗搖頭，話還沒說出口，又聽到珂奇瑯說：“我在大司寇府外等你，你若想清楚了，今晚三更就來找我。”說完，不等瑾珞迴應(yīng)便走了。

瑾珞夜裡從後院偷偷溜了出去，她終是跟著珂奇瑯逃走了，儘管她並不覺得這個人可靠，可比起這樣，她更不願意再當(dāng)籠子裡的金絲雀，臨走前，她看了看大司寇府，自己做了近二十年聽話的乖孩子，如今，也該爲(wèi)自己搏一搏。

珂奇瑯駕著馬車在夜裡奔馳，他從未這樣開心過，一想到馬車裡的人，便覺得跟元熙的比拼似乎也沒那麼重要。 щщщ.тTk án.C○

瑾珞第一次主動開口跟珂奇瑯說話，便是問：“你們爲(wèi)什麼要打古扎？”

珂奇瑯回頭看了她一眼，說：“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關(guān)心這些事做什麼？”

“我是古扎人，按照如今的形勢，我跟你是敵人。如果你帶我去見元熙，是爲(wèi)了以我要挾他，那我勸你還是趁早打消這念頭。”

“你爲(wèi)什麼現(xiàn)在纔想到這一點(diǎn)？”

“不是啊，我一開始就考慮過，不過，我不怕。”

珂奇瑯又看了她一眼，轉(zhuǎn)過頭來兀自笑著。

珂奇瑯果真帶了瑾珞到戰(zhàn)場，他將瑾珞安排在自己的帳營，答應(yīng)她會安排她見元熙，可當(dāng)天晚上瑾珞就偷偷跑走了，她從家裡跑出來，其實也不是爲(wèi)了見元熙。珂奇瑯跟副將商討完接下來的戰(zhàn)事，回到營地才知道瑾珞走了，無奈自己已耽誤好幾日，此時不能再離開，便立馬差人去找。

瑾珞跟著一路商隊到了昶屏，不想在城門處就被扣了下來，商人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沒有管她。瑾珞被帶到一所大宅子裡，聽到別人說，才知道這是珂奇瑯的王府，她想走，下人們卻一定要讓她留到王爺回來。

瑾珞極不情願的住在王府裡，人生地不熟的，好在王府裡的衆(zhòng)人都待她極好，衣食住行，樣樣周到，府裡的小廝還領(lǐng)著她去街上轉(zhuǎn)，她也漸漸適應(yīng)下來。後來，瑾珞慢慢知道，珂奇瑯是皇上的胞弟，他的母后離世得早，兩兄弟感情極深，皇上登基後，珂奇瑯便主動提出要遷往封地。

一日清晨，瑾珞從睡夢中被吵醒，聽著管家在門外喊了好一陣，想必是有急事，這才起身，一開門，屋裡便涌進(jìn)一堆傭人，不等瑾珞詢問，便開始給她搗鼓起來。

等到被打扮好，瑾珞又被一衆(zhòng)人攙著到王府外，她往四周望了望，王府裡的人全都出來了，都靜靜候著，她微微後退，悄悄問管家：“大家這是怎麼了？”

老管家也悄聲說：“王爺快到了，姑娘且等一等。”

瑾珞重新站好，原是珂奇瑯回來了，和古扎之戰(zhàn)結(jié)束了？

不一會兒，珂奇瑯果然出現(xiàn)，瑾珞還從未見過他身著戰(zhàn)甲的樣子，倒也是威風(fēng)凜凜。原本她也沒覺得這人有多好，聽到王府裡的侍女都視他爲(wèi)天人，外面的女子也是一提到他就臉紅，還覺得太誇張，可是今天這樣一看，才發(fā)現(xiàn)他輪廓硬朗，五官精緻，確實有皇家風(fēng)範(fàn)。

珂奇瑯一眼便看見站在人羣最前面的人，她今日穿著鵝黃色的長裙，昶屏的服侍配飾都與古扎不同，她戴著的正是昶屏現(xiàn)下正流行的髮飾。看著她衣袂飄舞，如瀑布般垂下的頭髮直達(dá)腰際。他直直走過去，彷彿別的一切都沒了顏色。

瑾珞看著走近的人，心跳突然變得奇怪，似是被人用力按住，有些喘不過氣，直到珂奇瑯的風(fēng)衣披到了自己身上，這才發(fā)現(xiàn)他已到了面前。她擡頭，只看見他微笑的臉，這樣走近看，似乎更加順眼。

珂奇瑯很自然的牽起瑾珞的手，拉著她往府裡走，瑾珞愣愣的跟著，一時竟忘了拒絕。王府外的衆(zhòng)人依舊還站著，畢竟是在王府裡侍奉的，什麼場面沒見過，表情都很自然，只是那些女子在心裡狠狠哭了一通。

來到王府這麼久，瑾珞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陪著吃飯，只是，這人陪著，還不如自己一個人。瑾珞自顧自吃著，突然記起元熙，忙問：“這場仗，是古扎勝了還是昶屏勝？”

珂奇瑯頓了頓，才說：“元熙，果然名不虛傳。”

瑾珞一笑，元熙是古扎的大將軍，能力自然不容小覷，又一想，好像不該在珂奇瑯面前這樣笑，好歹這段時間還要多虧他的照拂。可珂奇瑯?biāo)坪鮼K不在意打輸了，瑾珞也沒見到他爲(wèi)這事不快。

瑾珞在王府裡已住了不少時間，之前就計劃好，等珂奇瑯回來，就向他告辭離開，畢竟她的理想是走遍萬水千山，可不能再在昶屏耽誤太多功夫。可是，還不等她開口，珂奇瑯便拉著她出了門，帶著她在自己生長的地方玩兒了個遍。他們一起到後山看日出，一起去山間戲水，還去了珂奇瑯最喜歡的獵場，瑾珞學(xué)會了騎馬，兩人一起在田野裡騎著馬奔騰，瑾珞不再拘束，在山谷裡放聲歌唱，她覺得自己終於活得像個人，而不是聽話的木偶。珂奇瑯看見她在自己面前放聲笑，那笑聲肆無忌憚，飄揚(yáng)在山谷，一遍遍回放。

後來，珂奇瑯發(fā)現(xiàn)瑾珞的酒量很好，瑾珞說，她們黃方家的人，酒量都不差，最能喝的要數(shù)自己的母親，連那一衆(zhòng)叔伯都不能跟她相比。兩人在月下對酌，說了許多以往從未說過的話，直到瑾珞已不怎麼清醒，珂奇瑯笑著看她：“還是喝不過我吧？”

瑾珞聽見了，又端起碗，珂奇瑯也沒有阻止，依舊笑看著她：“你想家了？以後，我就當(dāng)你的家人，好不好？”

瑾珞清醒過來，頭還是很痛，記起和珂奇瑯一起喝了那麼多酒，不由笑了，除了家裡人，除了元熙，她又多認(rèn)識了一人。

終於，瑾珞還是跟珂奇瑯說明，她還想去很多地方，不能一直留在這裡，當(dāng)然，她也說：“這段時間，多謝你的照顧，不論古扎和昶屏如何，也不管你的身份，我都認(rèn)爲(wèi)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很高興能認(rèn)識你，但願我們還能再見。”

珂奇瑯一直靜靜聽著，最後，他說：“即便你要走，也等到我這次回來之後，好嗎？起碼，當(dāng)我在外的時候，知道這裡有一個人在等我，你知道嗎，從小到大，從來也沒有一個人能讓我這樣掛心。”

瑾珞疑惑：“你要去哪兒？”

珂奇瑯考慮片刻，還是決定跟她說明：“我要去皇城一趟，進(jìn)宮同皇上商議古扎的事。”

“古扎？兩國才休戰(zhàn)不久，又要打仗？”珂奇瑯沒有答話，瑾珞嘆了一聲，說：“或許是我想得太過簡單了！你看，我們始終都只能是敵對的關(guān)係，你有你的職責(zé)，我不能怪你，可是我不能再留在這裡，至少這時候，我要站在我的母國這一面。”

珂奇瑯想從瑾珞的眼睛裡尋求一個答案，是因爲(wèi)那是她生長的國家，還是因爲(wèi)那裡有一個元熙？他朝她稍稍走近，說：“古扎和東紈聯(lián)姻，古扎的那個小公主卻逃婚了，元熙早在戰(zhàn)事結(jié)束前就悄悄離開，我猜，他們現(xiàn)在已成了古扎朝廷的欽犯。”

瑾珞住在昶屏，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這些事，這才幾個月的時間，古扎竟然發(fā)生了這麼多事，元熙真的和德真逃走了？

珂奇瑯看著瑾珞發(fā)愣，像是故意刺激她，說：“東紈此時找上我們，正是想以這件事責(zé)難古扎，若是昶屏這時候再施以逼迫，兩國前後夾擊，攻奪古扎勢在必得。”

瑾珞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似是看見兩頭狼摩拳擦掌，前後配合著要捕食一頭老虎，她覺得很不公平，可實際上她什麼也不能說，只是，確實得馬上離開。

珂奇瑯在書房待了一夜，書案上放著皇上的親筆密函，可他就這樣風(fēng)輕雲(yún)淡的講給她聽。瑾珞也一夜沒睡，她起得很早，收拾好行禮出門，面前卻出現(xiàn)一個身影，珂奇瑯看著她，說：“可不可以爲(wèi)我跳一次舞，就如那年除夕夜在長曦臺時一樣，就當(dāng)作對我這些天照顧的報答。”

瑾珞也擡頭看著他：“之後我就能走了？”

珂奇瑯想解釋，話到了嘴邊卻沒說出口，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

現(xiàn)在不是冬季，沒有紅梅，瑾珞也沒有羅裙，於是她換上古扎的衣服，在王府的後花園爲(wèi)珂奇瑯跳舞。瑾珞學(xué)這支廣袖流螢的時候，一直想著長大後要跳給元熙看，她跳過了，他也看見了，可之後，什麼都沒有改變。

珂奇瑯看著舞動的人，覺得她就像黑夜中的精靈，每一次見她，都是全然不同的樣子，時而乖巧得如同木偶，時而倔強(qiáng)得像難以馴服的野馬，她總能讓自己收穫頗豐，可自己好像從來都看不透她。珂奇瑯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知道自己爲(wèi)她著了迷，他喝下一整壺酒，便更醉了。

瑾珞極喜歡這支舞蹈，她知道，總有一個人值得自己爲(wèi)他跳舞。

舞罷，瑾珞坐到珂奇瑯面前，珂奇瑯將酒杯遞給她，她也沒有拒絕，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就最後再陪他喝一次。

珂奇瑯問：“你要回古扎去嗎？”

瑾珞搖頭：“我要遊歷山川，把世間美麗的景緻都看一遍，把以前的遺憾都補(bǔ)回來。”說著，一邊起身，醉醺醺的站不穩(wěn)，接著說：“風(fēng)箏得把束縛在身上的線減掉，才能飛得更高更遠(yuǎn)。”

珂奇瑯看著面前東倒西歪的人，彷彿她就是自己口中的風(fēng)箏，一遇到風(fēng)便會高飛遠(yuǎn)去，他很想抓住她，可又怕自己留不住她。

瑾珞想象著自己自由的飛翔，卻突然被人一拉，重重跌入一個懷抱，還來不及驚呼出聲，雙脣就被堵住，她能感受到珂奇瑯脣上的溫度，很是灼人。她忽然愣住，等反應(yīng)過來，就感覺到那一股溼熱在自己的脣瓣上碾磨舔舐，她身子一震，張口咬住對方的一片脣瓣，可對方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反而用舌尖將自己的味道帶入她口中。

瑾珞使勁推搡，珂奇瑯卻越抱越緊，就像陷入潭中，想醒都醒不過來，他是如此癡迷她的味道。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重，瑾珞漸漸失了力氣，雙手只抓著珂奇瑯的衣角，她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想著或許應(yīng)該跟他一樣閉上眼，她也真的這樣做了。珂奇瑯感到懷裡的人不再掙扎，反而慢慢迎合著自己，他心裡一動，吻得更加深情。

瑾珞的初吻是一個極爲(wèi)漫長的過程，長到她竟慢慢淡了意識，有了睡意。珂奇瑯將已熟睡的人抱回屋，將她輕輕放到牀上，爲(wèi)她蓋好被子，爲(wèi)她抹了抹臉頰，又在牀邊坐了好一會兒，才離開。珂奇瑯前腳一走，瑾珞就翻了個身，摸著剛剛珂奇瑯摸過的臉，有些溼潤，自己······是哭過嗎？

瑾珞帶著極多的盤纏上路，心想這王府裡的人也太周到了些，只是一直沒見到珂奇瑯，後來聽下人說他一大早便去皇城了，這樣也好，免得見面尷尬。

昶屏也有許多宜人景緻，可瑾珞不打算在這裡逗留太久，她要去更遠(yuǎn)的地方，離古扎遠(yuǎn)遠(yuǎn)的，也離昶屏遠(yuǎn)遠(yuǎn)的。她奔波幾日，卻又在出邊境之際被人攔下，這些人不似王府裡的人隨和，將她塞進(jìn)馬車，一路上也沒再理她。

瑾珞暗自嘆氣，這運(yùn)氣也太差了些，一來二去，自己究竟要什麼時候才能完成那宏大的志向啊？

等到馬車停下來，瑾珞的心裡開始打鼓，這些人絕不是珂奇瑯的人，他們究竟是誰？爲(wèi)什麼要抓自己？

瑾珞下了馬車，還來不及看清四周的情形，便被拉進(jìn)了一間屋子，接著便湊過來一衆(zhòng)侍女，將自己從頭到腳，裡裡外外都收拾打扮了一番。瑾珞被拉扯得暈頭轉(zhuǎn)向，等一切終於完畢，又被推出門去，門口站了一個太監(jiān)，她一驚，太監(jiān)！這是皇宮裡？

果然，那公公清了清嗓子，說：“姑娘既已梳洗完畢，就隨老奴去見皇上吧。”

“皇，皇上？”瑾珞摸不著頭腦，如果這是昶屏的皇宮，那皇上便是珂奇瑯的兄長，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存在，珂奇瑯不是答應(yīng)放自己走嗎，這又是唱哪一齣啊？

瑾珞跟著公公來到一座宮殿，她一路低著頭，實在捉摸不透這形勢，她跟著那公公站在殿中，依著規(guī)矩請了個安。那皇上卻久久不叫她起身，只說：“擡起頭來。”

瑾珞照著話擡頭，這才見到皇上的容顏，和珂奇瑯有五分相似，可能是常年在宮中養(yǎng)尊處優(yōu)，身材不如珂奇瑯健壯。

瑾珞正入神，聽到堂上之人問：“你便是那古扎北嶺的第一才女？”

瑾珞微微點(diǎn)頭，笑著說：“皇上說笑了，這稱號是衆(zhòng)人對小女母親的讚譽(yù)，小女?dāng)鄶嗖桓页惺堋！?

“你是古扎人，既知古扎與我昶屏交戰(zhàn)，爲(wèi)何還到昶屏來？”

瑾珞一時不知怎麼回答，這一開始是珂奇瑯帶她來的，可是這樣直說，好像有所埋怨，偏偏自己跟珂奇瑯又不是特別熟，思忖過後，她才說：“小女久聞昶屏風(fēng)景秀麗，心生嚮往，所以特來遊玩。”

“你和珂奇瑯是什麼關(guān)係？”

瑾珞內(nèi)心一陣哀嚎，就知道他會問，於是又笑著說：“小女曾在古扎見過珂奇瑯王爺，此次初登寶地，承蒙王爺照顧，王爺是小女的恩人，小女不勝感激。”

“果真？當(dāng)初兩國交戰(zhàn)，珂奇瑯請示出征，他當(dāng)時的氣魄，誓要踏平古扎，仗打到一半?yún)s突然失蹤，接著，你便出現(xiàn)了。東紈有意結(jié)盟，共同攻打古扎，朕連夜擬了密函給珂奇瑯，不曾想他竟說不願再戰(zhàn)，還勸朕不要對付古扎。即便他不願意說，朕也知道，他這一番改變，全是因爲(wèi)你，你老實說，你是否故意接近珂奇瑯，誘他棄戰(zhàn)？你要知道，這裡是昶屏皇宮，你若有半句假話，朕必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瑾珞隱隱覺得雙腿發(fā)軟，好在本就是跪著的，不然肯定要跌一個大跟頭，她調(diào)整好呼吸，纔敢去看堂上的天子，說：“小女惶恐，與王爺相遇實屬意外，更從未想過引誘他人，請皇上明鑑。不過，我既是古扎的一份子，即便人微言輕，也還是想勸一勸皇上，戰(zhàn)爭只會帶來殺戮，生靈塗炭，皇上一國之君，必定心繫蒼生，造福百姓，何不與古扎友好相處？再者，脣亡齒寒，若古扎被滅，昶屏便失了一重保障，皇上何等睿智，想來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你倒是伶俐，如此說來，你是沒有不良居心了？”

“皇上明鑑！”

“不管此話是真是假，你是古扎人，斷不可再留在昶屏，朕會讓人送你離開，朕要你永不再入昶屏，永不再見珂奇瑯，你可答應(yīng)？”

瑾珞不知皇上的用意，不過自己本來就是要離開昶屏的，而且也確實沒有打算再見珂奇瑯，便回道：“小女謹(jǐn)遵皇上旨意！”

瑾珞又被那一衆(zhòng)人送出宮，不由鬆一口氣，能活著出來，實在是萬幸，皇上既然說了要送她走，想必不會再有所爲(wèi)難，昶屏這地方，她是再不想來了。

馬車停下，瑾珞以爲(wèi)已出了昶屏，掀起簾子準(zhǔn)備下車，卻見到前面站了好大一路人馬，她最先看見的便是爲(wèi)首的珂奇瑯，訥訥的問：“你怎麼來了？”珂奇瑯沒有回話，讓身邊的人攔住瑾珞身邊衆(zhòng)人，自己徑自衝過來，將瑾珞拉到自己的馬背上，絕塵而去。

等到馬速終於漸漸慢下來，珂奇瑯仍是不將瑾珞放下，只把她圈在懷裡，埋頭在她耳際，輕聲說：“你倒是膽大，不問是什麼人就跟著走。”

瑾珞心裡一陣委屈，什麼跟著走，明明是被押走的，可不是自己膽子大，是你們皇家的人太蠻橫霸道，這些話她只在心裡暗暗想說，嘴上只問：“爲(wèi)什麼皇上會找到我？”

“這是昶屏，是他的地盤，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瑾珞又重新回到王府，她想著自己已經(jīng)答應(yīng)皇上要離開，便想跟珂奇瑯道別，珂奇瑯只說：“天色也晚了，先在府裡歇一晚再說。”

夜裡，珂奇瑯領(lǐng)著瑾珞在後院散步，他說：“我知道你不再迷戀元熙了。”瑾珞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不打算理睬。珂奇瑯輕聲一笑，又掏出那塊玉：“這塊玉纔是你的。”瑾珞看著他手上的會光玉，依舊不明所以。珂奇瑯一嘆，又說：“我親眼見著你從身上掏出這塊玉，與另一塊玉比較，我伸手抓走了這一塊，沒想到你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或許，你心裡也沒有多在意。”

瑾珞將珂奇瑯手中的會光玉接過來，兩塊玉石雖外形一致，可她知道它們實際上大不相同，可自己竟一直沒發(fā)現(xiàn)那麼早就被人掉了包。再細(xì)想，看來果真是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兩人一陣沉默，珂奇瑯才問：“皇兄跟你說了什麼？”

瑾珞搖搖頭：“也沒什麼。珂奇瑯，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明天我就離開昶屏，或許不會再回來，不管怎樣，我會記得你的。”

“明天，我也要走了。”

瑾珞知道兩國又要交戰(zhàn)，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所以纔想遠(yuǎn)離，她不希望他勝，也不希望他受傷，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這樣糾結(jié)，最後，只好朝他俯一俯身：“往王爺珍重自身，一路保重。”之後便轉(zhuǎn)身回房。

天還吐著魚肚白的時候，瑾珞就上路了，她知道珂奇瑯會在午後出發(fā)，所以特意走得這樣早，她誰也沒驚動，讓老管家悄悄開門，跟他道了別，便騎馬離去。

太陽升起的時候，瑾珞剛好經(jīng)過那片獵場，那是珂奇瑯的地方，她一路奔馳，一路都有珂奇瑯的影子，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jīng)相處了這樣久。她急速前行，想把這一切都拋到身後，遠(yuǎn)處卻又傳來那人的聲音，她不可置信的回頭，同樣也騎著馬不斷靠近的人竟真的是他。瑾珞無意識的停下，目不轉(zhuǎn)睛看著不斷靠近自己的身影，自己都沒發(fā)覺自己漸漸翹起的嘴角。

“你······”

“你若是願意帶我一起走，我就不去打仗了。”

“你是昶屏的王爺，皇上會抓你回去的。”

“你以爲(wèi)自己爲(wèi)什麼能安然無恙的從皇宮裡出來，他一早明白我的心思。我只問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瑾珞又笑：“我是去遊山玩水，外面可沒人能伺候你，我可不會伺候人。”

珂奇瑯也笑：“我能伺候你。”

“可我答應(yīng)過皇上，要離開昶屏，不再見你。”

“皇上答應(yīng)我，不會干涉我的生活，我自認(rèn)爲(wèi)他與我的交情要比你深。”

“日後回了古扎，外祖定會綁了你。”

珂奇瑯又靠近些：“皇兄已向古扎國王示好，或許你外祖會很歡迎我。”

“那日後你要依古扎的規(guī)矩，不能三心二意，三妻四妾。”

“我這輩子就跟你一人，可好？”

瑾珞這才滿意一笑，調(diào)轉(zhuǎn)馬頭繼續(xù)前行，珂奇瑯趕緊跟上。他們一路同行，跋山涉水，在草原上飛馳，一起追逐落日，拉扯著風(fēng)箏的絲線，終於跟著風(fēng)箏一起飛走了。

很多年以後，瑾珞問：“你是不是早在調(diào)換玉佩的時候就計劃好了？”

珂奇瑯一笑：“非也，非也，第一次見你，是我自己偷偷跑到北嶺來玩兒，我見過古扎以前的大將軍，也認(rèn)識他的兒子元熙，那時候你就陪在他身邊，在集市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路活蹦亂跳，跟那個一臉沉悶的人相比，顯得格外動人活潑。”

瑾珞回憶起那時候，元熙剛到北嶺不久，自己爲(wèi)了哄他開心，拉著他四處玩兒，那時一門心思都在元熙身上，沒想到還有一個人也一門心思爲(wèi)了自己，她想，總算是遇到了一個人，值得自己爲(wèi)他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