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按著您的吩咐,前日小的已經命人大批收購黃連,茯苓,半夏等藥材,韓州城裡近大半的藥材已經放置在了倉庫之中,這是採買清單,小姐您過目。”李大將手裡的賬本交上,眼神中並沒有因紀真懲罰其母而表現出來的絲毫怨恨。
紀真將賬本接過,放在一旁,“李大,前幾日我懲戒了你母親,你可恨我?”
李大一聽,急忙跪了下去,“李大不敢,母親不敬小姐,被懲戒自是應該,小的何來怨言。”
紀真側了側眼,看了看一旁的李嬤嬤,“我知你是個得用的,起來吧,我讓你尋鋪子的事尋得如何了?”
李嬤嬤聽著紀真跟自家兒子在談事,便將手裡的茶壺遞給了翠兒,福了福身便出了屋。她知道,自己現下並沒有完全被紀真信任,爲了自己兒子的將來,她不得不避諱。
李大眼神一直在關注著自己親孃,知道李嬤嬤背影消失在屋外,他纔開口,“稟小姐,小的託伢子尋了多日,這才尋到一處不錯的鋪子,只是……”
紀真皺了皺眉,“只是什麼?但說無妨。”
“小的託人問了,這鋪子是大夫人的嫁妝,按理說該是小姐您的,卻不知爲何會被人拿出來賣了。”李大憋了一口氣,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
“是我母親的嫁妝?你可肯定?”紀真眼中揮散不去的陰翳,讓整個屋子裡的氣氛瞬間沉重起來。
李大咬咬牙,擡頭看向紀真,“小的肯定,這鋪子絕對是大夫人的嫁妝沒錯!這是小的在路上接下的單子,上面寫著變賣珠玉街正中間的裁縫鋪。”
紀真聽了聽李大的話,接過李大手裡的東西,看了看,沉默了許久,突然一聲輕笑在屋子裡淡淡地迴盪著。
“小姐?這?”李大頓時傻眼了,按他的想法,小姐怎麼也會大發雷霆,自己親孃的遺物被人動了,小姐怎麼還會笑得出來呢?
“回去安排好人,給我找個手腳乾淨的賬房先生,再尋個掌櫃的,過幾日藥閣就開張。”紀真隨手翻了翻一旁的賬本,看著上面各式各樣的藥材,紀真的心裡方纔踏實許多。
“可是這鋪子?”李大疑惑地擡起了頭。
“鋪子不用擔心,另外,加大對地丁的採買。”紀真將事情吩咐好之後便走進屋裡,昨個將坤兒抱來紫葵院時,他已經睡了,剛剛纔聽到一兩聲哭聲,怕是已經醒了。
紀真對這個前世也只見過幾面的庶弟,還是有著感情的。畢竟當年之事,他還什麼都不知道,世事落定之後,他想做什麼,也多是無用功了。
但紀真記著,前世自己進宮五年之後,再回紀家,院子裡滿地打鬧的小子裡,唯有他上前脆生生的叫了自己一聲姐姐,那就夠了。
加之紀真本就是個喜歡孩子的,前世若非自己識人不清,自己怕是總該能見到自己的孩子一面的,也不至於都沒能讓自己的孩子睜開眼看這個世界一眼。
“去叫奶孃過來,坤兒怕是餓了。”紀真抱起面前這個瞪著大眼睛,不斷打量著自己的小饅頭,拿手指點了點他的鼻尖,“小傢伙!”
等翠兒帶著奶孃進來時,便看到紀真抱著“咯咯咯”笑個不停的紀坤,翠兒這時才發現,這是自從小姐生病醒來之後,唯一一次露出笑臉。
“照顧好坤少爺!”紀真依依不捨的將抱在懷裡的紀坤交給奶孃,突然又想起他那個被關在祠堂裡的親孃,眼神不由一凜。
紀坤不同於他那個只知道爭風吃醋,手段用盡的親孃,更何況他也是這侯府的後嗣,紀真重生之日起,便知道,自己身爲女子,背後若無強大的外家支撐,便是再聰明,也只是給他人徒作嫁衣。
若是能將紀坤交給林姨娘撫養便好,林姨娘既不得寵,爲人性子又太過溫和,不爭不搶的,再加之林姨娘身子底弱,不能有孕,將紀坤交給林姨娘撫養,日後還有人能照顧於她。
只是這事,怕是三房和大小柳氏不會輕易鬆口。
不過現下,紀真要考慮的是怎麼把自己親孃的假裝給奪回來,她原本想著這事再等等也無妨,卻沒想到老柳氏那個老虔婆竟然敢將之變賣,若是照著自己原來所想,即便是日後將賬本奪回,只怕那些消失的東西卻怎麼也拿不回來了。
“去將祖父請到延壽院,再派人去把一衆宗老也請去,對了,讓李大把那間鋪子的掌櫃的也叫進府來,我們去延壽院坐一會。”
紀真吩咐陳媽媽將事情都佈置好之後,將李嬤嬤叫了進來,“李嬤嬤,你先去延壽院,就說半月之後便是祖父壽辰,我要從我娘留下的嫁妝裡挑一件送給祖父做壽禮,讓祖母將我孃的嫁妝單子準備好,好讓我加以挑選。”
“是,大小姐。”李嬤嬤眼中閃著精光,她知道雖然這一舉動會讓所有知道她已經變成紀真的人了,但也證明了,紀真開始相信她了。
這戲啊,總要人越多,看起來才越有味道。
李嬤嬤走了不過半盞茶功夫,整個侯府便如同一灘被攪渾的水,而紀真便是那個站在水潭之上掌控著衆人神色變化的人。
原本在書房與大兒子談論公事的老侯爺一聽紀真的丫鬟通稟,便帶著紀中一同前往延壽院,只是這路上,紀中心裡總是忐忑不定,老侯爺氣得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還不如你真姐兒來得更肖我!”
“父親難道不擔心真兒做出什麼忤逆孃親的事?”看著與多年前其生母逝世一般的紀中,老侯爺嘆了口氣,“中兒,你可知道,真兒纔是那個與你有血脈聯繫的人?”
紀中愣了會,只聽見老侯爺爽朗的笑聲,“哈哈,今日便是真兒把這平北侯府鬧個底朝天,我就服了她,這纔是我紀家血脈。”
只見紀中一臉迷茫的看著自己,老侯爺拍了拍他的後背,“中兒,你可知,當年你若能同真兒一般,這一切或許就不必真兒來出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