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 今天是初八,您的生辰。”李全跪在腳下邊給我穿鞋,邊提醒道。我自然知道今日是初八這個日子, 冷冷瞥了李全“你現在倒是多嘴。”
李全手一抖, 頭越發低了恭敬的回道“奴才不敢。”我冷哼“這幾日, 五夫人有沒有服藥?”
“是, 天天都是等著夫人用完藥, 才走的。”李全仍然跪在腳邊,不敢起身。我虛踢“起了罷。先別服了。”
李全連聲應道“是,是。奴才這就去吩咐。”我猶豫片刻, 叫住他“再等等,先服著罷。”
李全又快步走了回來, 偷眼瞧了我, 我知道他的意思, 皺了皺眉頭道“走罷。”
也不過幾步,就到了書房。李全背轉著身子站在門口, 替我守著。我整了整衣衫,才邁步走了進去。
我那書房滿屋子的書櫃,只餘了一處靠窗位置,放了桌子。我在桌旁愣了半刻,便用力按下, 桌邊雕花中一隻毫不起眼的蟾蜍。不過片刻, 桌子連著一小塊地面, 悄然無聲的移開, 露出通往地下的階梯。
我從書櫃中抽出一卷早就準備好的畫, 拿在手裡,慢悠悠的走了下去。
“給太后請安了。”我笑嘻嘻的走了過去, 將手中的畫隨意往桌上一丟。順手點起油燈“太后娘娘,怎麼奴才不給您點燈,您都不教訓她們。”
“哼!”太后冷哼一聲,卻不理睬我。我走近她,看著她滿頭白髮,一臉萎頓,心裡卻不覺得有什麼爽快。又走到一旁,剛想給靈位上香,卻見那靈牌跌落在地。我心頭火起,撿起靈牌恭敬放好,猛的轉頭看向太后,就見她正冷冷得意的看著我。
“小賤種!你以爲你能逼哀家給你那下賤的娘守靈?!哈哈哈哈,哀家天天踩她打她罵她,她又能如何?如今還不是哀家活著,她死了,哀家的兒子是皇帝,而你不過成了個閒散王爺。”
“哦?”我臉色不變,反而有些興致,三年前將她囚在此地後,她都死氣沉沉,今日怎麼突然有了氣力罵人。有趣有趣。一想,是了,我去年來時,告訴她,她皇帝兒子打了勝仗。然後李全在外喚我,我便忘了繼續說下去,那勝仗是我打來的,當然得來的奴隸錢財都歸了我,皇帝只得了大片荒蕪疆土,還要撥人力財力去看管。
我饒有興趣的瞧著老太后的神色,指了指那副畫“皇帝遊園時畫得,要不要瞧瞧?”
老太后瞇著眼睛費力的看向我,想是常年只靠著一盞油燈在黑暗裡生活,眼睛也有些不好了。聽她冷笑一聲,斥責“你會那麼好心?怕是拿什麼東西要來害哀家罷!”
我好笑的俯身靠近她“若我要害你,當初那場大火,我也不會救你了。怎麼,那麼多年,你都沒想好怎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嗎?”
“笑話!你是救哀家?哈哈,你若救哀家又怎會將哀家囚禁在此!”老太后,將頭扭了過去,冷哼道。
“太后,你可真是會無賴好人啊。”我攤開那幅畫,指給她看“瞧,這裡可有皇帝的印章,你總不能說我在騙你罷。”
太后疑惑的看向那裡,渾身立時一震,雙手顫抖的觸摸上印章處,又慢慢撫摸過畫卷,嘴裡喃喃念道“懷恩。。。”
我冷冷的看著太后的神色,又笑道“如何,可是皇帝的手筆?對了,若你還是不信,瞧,那朵牡丹,可紅的鮮豔?”太后聽我所指,將手慢慢撫摸花上,雙眼含淚,似乎正看著她日夜思念的人。
“可覺得那牡丹有何不同?”我涼涼問道,太后搖頭,嘴裡仍然唸叨皇帝的名諱,我低聲輕笑“那牡丹如此豔紅,正是因爲當今皇上吐的鮮血染了上去。”
太后猛的擡頭看向我,雙眼睜的滾圓,不可置信的怒吼“放肆!你居然敢咒當今皇上,哀家,哀家要將你五馬分屍!”
“哈哈哈!”我仰頭大笑“我都能將太后你,從宮裡運到這裡,還有什麼,我辦不到的?”
“若是你好好替我母妃守靈,我或許會讓皇帝多活兩年。若是,我再聽到你對我母妃不敬,那,下次,就不是畫卷了。而是。。。”我雙手一鬆,那畫卷便從手中快速滑落,太后伸手去接,卻跌倒在地,慌忙去拾。
我一腳踩上畫卷,想了想,又笑道“對了,你還記得你那皇孫,現在的太子殿下嗎?”
她擡首看著我,眼中射出無數憤恨的眼刀。她越是氣憤,讓我覺得越是有趣,越讓我有和她交談的慾望“太子殿下和我相處甚好,甚至比對皇帝還要好一些。你知道爲何嗎?”
太后用力推了我一把,將畫卷從我腳下抽出,小心翼翼的拂去上面灰塵,冷冷道“你若想說,就說。不想說哀家也不樂意聽。反正都是你一家之言,誰知真假。”
我點點頭“有理。那我就不說了,等明年此時,我帶著有趣的東西來瞧你時,再告訴你罷。”
也不回頭,自顧自的走回書房。將書桌恢復原狀,便自坐在椅子上發呆。太后關在此處已有三年,我原以爲,看著她日夜受苦,會讓我心裡舒服爽快一些,卻不料並無半點這樣的感覺。午夜夢迴時,還是會夢到母妃被奴才從湖裡撈上來的樣子。
就同,就同那日,鄭影兒被我從水裡救起的模樣相同。
哼,這些女人,口口聲聲說如何愛我,只怕最愛的還是自己。就算是母妃也是如此,若她愛我疼我,又怎會拋下我去求死!害我年紀尚幼,就要獨自面對宮裡各種陰暗齷齪的事情。
要不是叔父處處維護,李全替我擋了多少次毒殺,我現在恐怕也只是黃土一堆。這些女人,要是沒有手段去爭寵,何必生個孩子出來受苦。
那個鄭芊芊雖說腦子簡單,不過勝在手段狠辣,由她生了我的孩子,想必能將他好好照顧長大。若我再稍微偏幫一些,便沒有什麼大礙。鄭影兒當初有了我的孩子,我還以爲她們姐妹相同,她能好生照料自己和孩子,卻沒料到,那孩子還未成形,便被人害了。
既然她如此不濟,我本該將她丟在腦後,卻不知怎地,起了興致想瞧瞧她到底會如何面對此事。現在想想,大概是因爲她的命是我救的,那只有我能決定她的生死。若我還要她,她便要隨時隨地候著我。
說起來,這個鄭影兒也不過是因我一時興起,討了回來。不過現在想來,必是老天覺得我過的太過乏味,才尋了這麼個樂子給我。
有時我真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麼,看著我的時候,到底看得是誰?嘴裡說著甜言蜜語,但心裡必定不是這麼想的。最可惡的是,簪子碎了之後,都說要賠她個好的,卻還故意擺出那個樣子出來。之前還說什麼要和我生死相隨,連個簪子都捨不得,那話不過哄我罷了。
小時母妃也不是口口聲聲說什麼,要永遠陪著德兒,哼,不過受了皇后的冤枉,爲求清白,就這麼跳湖死了。
何況就算她再怎麼衝我笑,我都能看清楚,這笑不是真心的。哼,其實她什麼時候有真心笑過,除了,除了那日和幾個丫鬟嬉鬧時。還有,還有上次見著了周旭臣!
我知道她早就認識周旭臣,卻偏偏在我面前裝作一臉無辜,怕什麼,難道他們之間有私?這個念頭一旦燃起,我就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將這些事情都問個清楚。
“王爺,王爺?”李全在門外喚我,我看看窗外,居然自己發了這麼會兒呆。只是此時真一點都不想動彈,懶洋洋的靠坐在椅子上。
卻忽然想起鄭影兒哭哭悽悽的對我說“王爺,影兒,影兒以爲再也見不到王爺了。”
她被芊芊誣陷時,我原以爲,我去時只能替她收屍,卻沒想到,王妃會偏幫她。她沒讓我失望,已經學會了要在後院生存,就得先找到能依靠的大樹。
若是母妃當初和她一樣,不要仗著寵愛,和皇后叫板,說不準也不會落個被逼自盡的下場。
只是,她和王妃走的越近,我卻有些不樂,她是我的妾室,應該事事以我爲先,如今卻對王妃馬首是瞻。她到底有沒有搞懂,雖然要依賴王妃,但我,趙懷德才是這整個王府的主子!
有些沮喪的看向桌上堆著的禮品,有王妃,側妃,雲夫人和芊芊的,唯獨少了她鄭影兒的份。我都反覆提醒她,初八是我的生辰,她怎地一點反應都無,難不成,她心裡裝得真是周旭臣?
確是!我腦中閃過當日在梨園她說的“影兒想,必是那重臣之女,並不喜歡那書生,若是喜歡,哪還顧得上這手帕交呀。”
哼,果然如此。若她心中有我,又怎會如此大度,賢良?!就算是王妃,見我專寵芊芊之時,也很是不快,偶爾還要尋些茬子,找芊芊麻煩。
鄭影兒,你最好記住,既然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想要你死便死,要你活便活,其他人你最好統統忘記,你的主子只能是我,趙懷德!我恨恨咬牙,若是讓我知道你真的心裡裝了旁人,就讓你和那個老太婆作伴去罷。
“李全!”我衝窗外喊“走,咱們先去五夫人院子。”哼,我再來瞧瞧,你有沒有將我放在心上。
“王爺,王妃已經去了華庭,這。。。”
我挑眉一笑,回道“讓她候著罷。”鄭影兒,你不是要賢惠,要和姐妹交好?那我來助你一臂之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