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隔世的清音,我推開木窗,一抹紅衣幽然坐於殘月之下,襲影樓的青石環(huán)繞著她,宛如一間畫地成形的牢籠。深褐色的古琴上純白的琴絃在她修長的指尖微微顫動,竟瞬間在周身陡然騰起一層血霧,將她緊緊包裹。那股血氣越來越重,竟像是從她心底流出一般,伴著悲傷的音律層層浮動,直到再看不清女子纖弱的身影。
阿珂,這便是你保護自己的方式嗎,是什麼時候起,即便是在我的面前你也不再展示真實的自己?
而我,卻依然記得,記得雪峰寒池邊的那場相逢。
“公主,我們該回去了,要是被人知道我們這樣偷偷地跑出來就糟了!”
“怕什麼,除了阿水他們幾個,沒人知道雪峰中的秘密通道!”
“可是,可是,這裡是鄰國的邊界啊,萬一遇見巡視的士兵可怎麼辦呢?”
“你怎麼老是這樣,要是遇見了倒好,我還真想看看雪霽山外的人都長得什麼模樣!”
“聽說,他們都長得和魔鬼一樣,會殺人的!神明保佑,還是不見爲(wèi)好!”
隱約間我聽到了少女的笑聲,吃力地想要擡起手臂,然而,麻痹的四肢卻早已失去了知覺。
“那邊好像有一個人!”
“公主,公主不要過去,我害怕!”
“敗給你了,你待在這裡,幫我看著小雪,我過去看看!”
“公主,公主別去!”
感覺到有溫?zé)岬囊后w不斷自口鼻而入,麻木的身體漸漸恢復(fù)了一絲知覺,我吃力地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中,少女淡紫色的身影在眼前搖晃。
“喂,你醒醒,喂!”
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正躺在雪絨的毛氈墊上,身上蓋著一層厚厚的絨毛被,我試圖起身,背後的傷口有隱約的灼燒之感。
“你醒了,怎麼起來了,巫醫(yī)大人說你背後的羽箭上有毒,幸好寒池的冰冷將一部分的毒性化解,但還有一部分仍留在你的體內(nèi)。”伸手將我按在絨墊上,她嚴(yán)肅地警告道,“你要是再亂動,體內(nèi)的寒毒發(fā)作了,我不是白費力氣救你了!”
她一面將香甜的米粥送入我的口中,一面盤問著我的來歷。
“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來自雪霽山之外的人!”明亮的水眸打量著我,她笑道,“你不像傳說中的那樣可怕,大人們都說你們那裡的人長得和魔鬼一般,是會殺人的!”
蒼白的手指緊緊攥著,拳頭重重地打在木牀上,驚得她將碗中的米粥灑出了少許,靈秀的大眼睛眨了眨,有些膽怯地開口道,“你。。。你怎麼了?”
死命地咬著嘴脣,有鮮紅的血自嘴角滴落,刻骨的仇恨瞬間佔據(jù)了整個身體。
溫暖細(xì)膩的手掌拉起我冰冷的手,她俯身爲(wèi)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柔聲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想家了,還是傷口又裂開了?”
家,家,記憶瞬間回到了那個充斥著血腥和殺戮的夜晚,血泊中堆積如山的屍體,活著的人們悲哀地慟哭著,爲(wèi)了死去的親人,也爲(wèi)了自己即將終結(jié)的生命。
“你哭了?”纖細(xì)的手輕輕爲(wèi)我拭去眼角的淚珠,她小心翼翼地?fù)崦冶涞拿嫒莸溃昂芴蹎幔俊?
下一秒,我被擁入了一個單薄但卻溫暖的懷抱,將頭輕輕靠向我,她柔聲道, “這樣是不是好一點了,我小時候生病的時候,母后都是這樣抱著我的,然後我就不那麼疼了!”
清甜、稚嫩的歌聲自耳邊響起,少女輕撫著我的頭低聲地哼唱著一首陌生卻讓人安心的歌謠。
阿珂,那時候,在你纖細(xì)、單薄的懷裡,聽著甜美的歌謠,一身是傷的我真的覺得不那麼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