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行走在這茫茫的世間,此刻的我身邊沒有一個朋友,彷彿要和昨日的自己,和這整個世界背道而馳,這樣的孤獨讓我如同身處冰窟一般麻木、寒冷。然而,就在我感覺到快要窒息的時候,胸口的一陣刺痛讓我恢復了意識。輕微的刺痛過後,我感覺到了絲絲的清涼正透過傷口一點點進入麻木的身體,彷彿是在一寸寸喚醒生命僅存的最後一絲氣息。
一個溫婉清甜的聲音在耳邊想起,聲音柔柔的,卻有著堅定和溫暖的力量,“再珍貴的藥也沒有人命貴重!”
是啊,曾經的我也和她一樣珍視著世間的生命,一草一木,一花一鳥。但究竟是何時,心中的那份敬畏漸漸消失,我在殺戮中慢慢習慣了對生命的漠視。那個曾經御劍而行的少年俠客竟然久遠得好像從未存在過一般。
我吃力地微睜著眼睛,昏暗的燈火下,女子綽約的影子隱約地在眼前晃動,那抹單薄的白衣正忙碌地爲我處理著身上的傷口,我想要看清她的面容,但卻沒有力氣再支撐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睜開了眼睛,身上的傷口已被心細地包紮好,不那麼疼了。我環視著整個房間,木製的桌椅樸素而淡雅,沁著幽幽的藥香,想必那位姑娘定是個舒雅之人。緩慢地起身,我穿好衣服,走向了迴廊。
這裡的天空彷彿格外的高遠、純澈,給人一種安寧釋然的感覺,我揚起頭享受著這種恍若隔世的輕鬆。不遠處,一個小小的影子便闖入了視線。在寒風的侵襲下,它竭盡全力地舞動著稚嫩的翅膀,掙扎著不肯放棄。良久,我都若有所思地凝望著那小小的身影,冰冷的心一寸寸溫暖起來。或許,我缺少的正是這份勇敢和堅持!即使最終會從高空墜落,又有什麼可懼怕的呢?
我將受傷的幼鳥捧於掌心,脣邊不自覺地染上了一抹溫暖。
清麗的面容,一襲勝雪的白衣,她默默接過我手中的幼鳥,像是想到了什麼,有些遊離。但當鳥兒將頭輕輕靠在她溫柔纖細的手指時,薄薄的脣邊不經意間流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溫暖而慈悲。
她便是這樣的女子,宛若自天宇而來的雪花一般,靈動輕柔,但卻又讓人不忍碰觸。
“這位姑娘,在下請問?”我拱手行禮,卻被靈秀的女孩兒打斷,她眨了眨眼睛道,“我叫玲兒,不是什麼這位姑娘!你是不是想問我姐姐去了哪裡?”
“正是!”
“她出去採藥了!你又想勸姐姐和你去都城?”見我沒有講話,女孩兒轉了轉水眸道,“真是個執拗的人,算了,我帶你出石林找她。說實話,這樣的天氣,我還真的有些擔心姐姐!你武功好,去了可以保護姐姐!”女孩兒一邊帶著我轉出石林,一邊自言自語道。
沿著雪原上的痕跡,我看見了不遠處的那抹白衣。雪一樣的女子,輕盈地飛身越過茫茫雪原,純白的衣袂引得雪花漫天飛舞,縈繞在她的周身,晶瑩的雪一片片散落在金色的朝陽裡,美麗得如同仙境一般。
駐足在雪原深處,我默默地凝望著這美不勝收的畫面,直到她雪花一般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懊惱地四處尋找,卻突然聽到了她的疾呼,來不及多想,我便追著那抹雪影飛身躍下了懸崖。
單薄纖瘦的身體,有淡淡的幽香,她靠在我的懷裡,凝望著我的側臉,咬了咬嘴脣道,“你放開我!”
心下一澀,我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她,討厭我嗎?
“你的傷口裂開了,這樣下去連你也會一起掉下去的!”她明眸一動,毫不掩飾語氣裡的關心,及時地化解了我心中的苦澀。
寒風雪影中,她依偎在我的懷裡,那樣的近,甚至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然而,對於我們來說,這樣的距離卻是危險之極的。一個劍客,一個殺手,又有什麼資格去奢望這樣的美好呢?
果然,她的一句,“兩不相欠!”湮沒了我隱藏在心底的最後一點期盼。
原本以爲落雪精靈般的她不會有悲傷的印記,但當我默然地站在她的身邊,火光下她晶瑩的淚珠卻刺痛了我的眼睛。或許,遠離世間紛擾,隱居在深谷的她也是個孤獨的人吧!
雖然無力醫治她的孤獨,我還是希望,在我們還在彼此身邊的時候,自己可以給她帶來一絲絲的溫暖。
直到如今,午夜夢迴間,我還清晰地記得那夜的雪谷深洞,還記得我們隔著石壁默默聽著水滴墜落的聲音,一聲一聲的,彷彿那水滴早已蔓延至我的心底留下了永遠不會磨滅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