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天羽沉默著，他眼中的疲憊之色越加濃厚，甚至於他的身體都漸顯消瘦，似乎他本身早已經虛弱至極。聽聞吳瀟不冷不熱的話語，劍天羽不動聲色，就靜靜地看著吳瀟，似欲從眼前正朝氣蓬勃的少年身上看出些什麼。

吳瀟雙目清澈，表情淡然，不顯半分情緒波動。即使是劍天羽，亦難從其身上尋覓出半分漏洞瑕疵。

許久，劍天羽大手一揮，阻斷了傳音之法，直接開口，道：“如若如此，我亦願與你結下一分善緣。你還有什麼心願嗎，在我能力範圍內，我願幫你一次。”

吳瀟表情微微一滯，他看著劍天羽，似笑非笑。半響後才說：“我的願望，你實現不了。”

話罷，他輕輕側頭，目光淌在仍處於驚訝呆板之中的葉瑩瑩。他目光柔和，柔和中包裹著淡淡的惆悵。有些話，終究是難以啓齒。縱使已然到了迫在眉睫之刻，吳瀟亦不願對眼前的女孩說出自己將要離開的事實。

如若說，吳瀟眼下最大的願望是什麼，那無疑是葉瑩瑩。他希望，葉瑩瑩能跟自己一同去藍河，去見證藍河星域比之玄天迥乎不同的文明之理，去目睹藍河星域最爲偉大的三位神靈，去見證自己如何完成世界蛇的執念，自己如何走向蒼茫之巔。更久遠以後，自己可以攜子之手，乘世界蛇暢遊宇宙。

可惜，這願望太過飄渺，本質上便不存在著可能。

因爲，玄天是被壓制的大陸，或者說是星域。當今玄天的任何生靈，包括立於玄天最頂端的那羣人，也絕對無法突破桎梏，走出玄天。縱使是自己，也絕對無法帶走葉瑩瑩。又或者，存在著一分可能，那便是催動真正的藍河本源，抗衡洪荒對於玄天的壓制，方可創造出奇蹟。

可惜，吳瀟雖能動用藍河之力，可終究是其間的一絲一毫。吳瀟沒有資格，亦沒有能力動用橫亙於星河之間，若穿越時空界限的深藍河流。那是藍河星域存在的根本，縱使吳瀟身份超凡，亦不夠資格。

劍天羽輕笑了一下，疲憊雙目中露出一分幽光，緩緩說道：“或許我不能實現你的願望。但我相信，在我能力範圍內，我還是能爲你做一些事情。至少，可讓你不留遺憾。”

吳瀟訝異，他盯著眼前愈顯疲憊的男子，似乎在這方大陸，能讀懂自己的，僅有此人。

吳瀟說：“我想與陸戰一戰。”

劍天羽似早已猜到吳瀟會說此話，僅僅是輕輕點頭，順口問了一句：“爲什麼不是陸峰？”

吳瀟笑了一下，道：“我與陸峰有約定，往後的歲月中，我會與之一戰。”

劍天羽再度點頭，片刻後才說：“如今陸戰身處東方大陸，與星辰閣相隔萬萬丈距離，更有千劫山脈橫亙其間，如此倉促中，即使是我，也不能讓陸戰出現在此處。”劍天羽頓了一頓，目光掃過吳瀟，見其表情依舊淡然，不顯波動。劍天羽淡笑說道：“不過，我可以幫你溝通與陸戰之間的空間間隙，讓你與之完成跨越玄域界限的一次對碰。”

吳瀟道：“這樣便已足夠。”

五年之前，吳瀟與陸峰的一次閒談中。吳瀟說過：在這個世界，我只在乎三個人。

其中兩個已在此處，而另一人，至今未見。

當時吳瀟所說的三個人，其實是陸峰，陸戰，以及葉瑩瑩。或者說，吳瀟之所以會降臨玄天，根本原因是因爲陸峰與陸戰。關於玄天久遠時代的故事，吳瀟知道不少。其中關於戰皇與冥王創造的神蹟，就連吳瀟的父親，藍河之主都嘆息連連。

若說玄天是一方棋盤，博弈者是爲洪荒之主以及混沌之主。那麼藍河之主便是旁觀者。作爲旁觀者的藍河之主將整個棋盤格局看得格外清晰。例如當初幾乎踏天，成就神位的冥王爲何會功虧一簣。又例如，戰皇爲何能以區區三魂圓滿的境界逆戰洪荒意志。這些問題在藍河之主眼中就若同光著身子的嬰孩，一覽無餘。

所以，他知道這是一個非同尋常的時代。探索尋覓輪迴法則而一次次輪迴的戰皇以及欲以凡塵之心再臨神位而一次次往生的冥王，兩者的轉生體第一次相遇，出現在了同一時代。

就像是冥冥中的牽引，藍河之主洞察了一個匪夷所思的事實。這一世，戰皇與冥王成爲了手足兄弟。就若同命運欲將這宿命中的兩人生生結合，使得不可能聯手的兩人，並肩而戰。

吳瀟，亦出生在這個時代。吳瀟的出生，伴隨著藍河的翻滾，灑下無盡光雨，潤澤整個星域，是爲藍河一大神蹟。因此，吳瀟至出生起，便揹負了整個藍河的命運，成爲了藍河少主。

同樣超凡的吳瀟，對於玄天曾涌現過的強者敬佩不已。無論是久遠時代中的戰皇與冥王，還是上時代的慕容霜雨以及藍炎，均讓吳瀟發至肺腑的敬佩。因此，五年之前，吳瀟來到了玄天。

而今，吳瀟將要離去，卻仍未見過陸戰哪怕一面。對此，吳瀟心中怎可能沒有遺憾。

眼下，劍天羽確乎是幫了吳瀟大忙。這個人情，吳瀟記在了心裡。如有可能，吳瀟會鼎力償還。

劍天羽看著吳瀟，微笑說道：“溝通如此漫長艱澀的空間鏈接，即使是我本尊，也並不輕鬆。所以，我需要一些時間。”

吳瀟微微一驚，問：“你並非本尊？”

“我僅是一道靈魂分身。我的本尊受到極大限制，無法降臨。哪怕是以分身的狀態出現，亦面臨著絕大的壓力。因此，我很快就會消散，在這之前，我會打通空間鏈接。”

吳瀟默然，現在算是明白爲何眼前實力驚人的男子會難以遏制地露出疲態。吳瀟鄭重抱拳，說：“多謝。”

劍天羽微笑點頭，便不再言語。大手於虛空中狠狠一拍，打出無數空間漣漪，一口手掌大小的黑洞，陡然出現。劍天羽手掌貼著黑洞，釋放滔天偉力，顯然是欲將這道空間裂隙蔓延至東方大陸。

“吳瀟，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此時，葉瑩瑩終於是恍恍惚惚回過神來，輕輕扯了一下吳瀟的衣角，問。

吳瀟遲疑了一下，道：“瑩瑩，想知道我究竟有多強嗎？”

葉瑩瑩眨了眨美目，便笑道：“你究竟在什麼實力境界。”

吳瀟摸了一下葉瑩瑩的頭，淡雅一笑：“我曾說過，我是一名幻想師，與武者的修煉體系不同。在武者的感知中，我的境界僅在靈

階巔峰而已。其實不然，若真要將我的實力境界用武者的體系來判斷，那麼……”

說著，吳瀟的氣息陡然外泄，散發出靈階巔峰的氣息波動。猛然地，吳瀟的氣息攀升了起來。頃刻間，吳瀟散發的波動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靈階，破魂境，凝魂境，升魂境……王座境！

僅僅幾個呼吸，吳瀟的氣息便突破到了王座之境。然而，這還沒有半分停止的趨勢。葉瑩瑩本是升魂境巔峰的實力，當吳瀟的氣息超越升魂境之後，葉瑩瑩便無法區分吳瀟的強弱。不過，她能感知到的是，吳瀟的力量似無窮無盡，儘管已經超出自己能力範疇，依舊能感知到他力量的瘋狂膨脹，向著更高的領域衝擊。

王座初期，王座中期，王座後期……王座巔峰！

直到此時，吳瀟的氣息終於漸漸平緩了下來，不再攀升。吳瀟微微側頭，看著大眼水靈靈的女孩，笑道：“用你們武者的體系劃分，我應該是處於這個階位。呃……王座境巔峰。”

葉瑩瑩呼吸急促，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他下意識問了一句：“吳瀟，你多大了？”

吳瀟感到錯愕，葉瑩瑩竟會問自己年齡？

吳瀟笑了笑，說：“我三十二歲。”

葉瑩瑩倒吸一口涼氣，久久說不出話來。

三十二歲的王座巔峰，恐怕玄天從古至今，都未曾出現過這樣異類之人吧。

吳瀟知道葉瑩瑩震驚，便笑道：“幻想師與武者不同。雖然力量上的差異極爲明顯，壽命上亦是驚人的反差。我這個階位的幻想師，壽命不會超過三百年。而武者在這個階位，已經足夠活千年以上。因此，這僅是修煉體系的差異，而非我的天賦怎樣傑出。”

這話說得葉瑩瑩心裡頗爲好受一些，但一時也難以平靜下來。

吳瀟微微擡頭，看向凌空而立的劍天羽，道：“敢問名諱？”

“窺天，劍天羽。”

吳瀟點頭，說：“那麼，天羽兄弟，可否接解除結界限制。在與陸戰碰撞之前，我想看看星辰閣內的同輩武者，有幾人可與我一戰。”

先前吳瀟召喚世界蛇，瞬間便引起了整個星辰閣的**。即使世界蛇立於雲層之上，亦能透過雲層看到其恐怖壯闊的輪廓。韓石怕引起混亂，第一時間便設置了結界，阻止星辰弟子涉足此處。眼下，結界仍在，星辰閣內的弟子是無法走到此處的。

劍天羽看了吳瀟一眼，沒作言語，另一隻手對著下方輕輕一指，便能見一陣陣空間漣漪以及一些符文紋路的絮亂崩潰。一瞬間，韓石設置的結界便被劍天羽粉碎了。

吳瀟笑了笑，全身力量瘋狂涌動，王座巔峰的氣息流淌不絕，瞬間蔓延而開。

因爲世界蛇的力量太過強大，已經強大到讓星辰閣弟子們麻木的程度。所以沒有人能感知到世界蛇的氣息。可吳瀟的氣息，他們卻能感知到。僅僅一瞬，便令得絕大多數星辰弟子驟然色變。

同一時間，吳瀟有力的話音陡然盪開。

“星辰閣內，誰敢一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