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至陸峰與上官貞一戰後已經過去十天。

這十天裡，陸峰幾乎是閉門不出。一則是因爲與上官貞的一戰並不輕鬆，即使是陸峰也拼到力量枯竭，甚至連壓制在手心的混沌之氣也跟著釋放。如此恐怖的消耗，使之陸峰的身體陷入了虛弱狀態，需要時間調整。二則是因爲天心焰地無端介入，陸峰感知到體內的天心焰更加暗淡，趨於消散，讓陸峰擔心，不少精力都放在天心焰上。還有一個最爲主要的原因，陸峰微微側頭，正看到恬靜安睡在自己牀榻上的上官貞，心中複雜。眼前的上官貞與離去的瑤雪，正是糾結在陸峰心中難以解開的難題。

上官貞與陸峰不同，她沒有天心焰，更沒有攝魂珠。境界尚低的她強行透支力量，使其身體受到的創傷太過嚴重。雖說不致命，卻需要很長的時間調整，才能恢復。這期間，她是硬要跟著陸峰。莫名其妙地，她就住進了陸峰的居所。一住就是十天，而且往後還會更久。

十天中，大多數時間她是處於安睡狀態。偶爾醒來，也就是凝視著陸峰，說一些讓陸峰感到極不耐煩的話。比如：陸峰，等我好了之後，我天天爲你跳舞。又比如：陸峰，如果你更喜歡瑤雪，我就陪你一起等瑤雪。

一大堆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話說得陸峰本就雜亂的心緒更是無法平靜。很多時候陸峰都會升起莫名的念頭：她還是一直睡著纔好，至少清靜。

十天前的一戰，現在陸峰自己回想起來都感覺一陣後怕。

陸峰盯著右手手心，壓制其內的混沌之氣已經不見了。這便意味著，陸峰已經失去了凝聚十階王座的契機。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損失。而陸峰真正在意的並非是混沌之氣的消散。時至現在，他冷靜下來之後。他自己都不相信，那時候自己會選擇使用混沌之氣。

幸好有天心焰，幸好天心焰在最後泯滅了那道混沌之氣。否則，上官貞將陷入極度危險的境地，甚至隕落。真到那種境地，陸峰將懊悔終生。

盯著安靜沉睡的她，甚至陸峰都會心動一分。正是這分心動，讓陸峰迷茫。

能陪伴自己到最後的，難道不應該是瑤雪嗎？

當自己將所有的情感都寄於瑤雪身上之後，爲何還能有人可觸動自己心扉？

又或者，我的心裡，至始至終都留有她的位置？

陸峰想到了曾在結界世界裡與上官貞的初遇。於陸峰而言，最初只是借上官貞的力量擺脫混沌的糾纏而已。甚至，當時陸峰還打著上官貞手上星辰石的注意。可就在那羞澀女孩斷斷續續，柔美動聽的幾句話後，兩人莫名其妙地成爲了同伴。

現在想來，就似乎上官貞在那更久以前就認識自己一般。否則，她不會義無反顧地跟隨自己。

那蔥鬱森木林中她舞弄的驚人舞姿，或早已悄悄然地瀰漫了自己的心神。

當自己力竭，真龍恐怖兇狠的一擊迎面而來之時。又是她，她用她的單薄嬌軀爲自己擋下了那致命一擊。她嘴角的鮮血，是否又沸騰過自己的血液？

當慕容霜雨似開玩笑般對她說：其實，我覺得你們倆還挺般配的。她臉上的羞紅，是否又牽動過自己的心神？

當她無視數百上千名星辰弟子的目光，死死拽著自己的手臂，拂去那分羞澀，勇敢地大吼道：即使你不喜歡我，我也要靜靜地看著你！她的火熱與果決，是否又推開了自己早已對她封閉的心門？

陸峰想到，曾在罪惡平原之時，當陸峰都以爲自己將要死去之時。那時候無數畫面在自己腦海裡閃過，有父母，

有兄長，有老師亦有朋友。可最爲真切清晰的一張畫面，卻是她。

陸峰輕聲一嘆：“若非歲月詛咒，若非瑤雪的出現。或許，我們可以在一起。”

可惜，那終究是若非。

瑤雪，早已經成爲陸峰心中，無可替代之人。即使是上官貞，亦無可能替代瑤雪。

感情，往往就是這樣。或許上官貞比瑤雪更美麗，更溫柔，更爲善解人意。可她終究不是瑤雪。當心有所屬之時，哪怕再看見比之自己傾心之人好上百倍千倍的女子，也未必能夠動搖那分堅貞不移的感情。

可如今，陸峰已然找不到再拒絕她的理由。甚至陸峰自己都開始懊惱，當時爲什麼要承認是她贏了。

“讓時間去堆積吧。或許現在不行，卻並不代表以後不行。至少在我看來，上官貞不弱於你所遇到的任何一個女子。”

這是魂涯的話語，這些天裡，陸峰也與魂涯有過不少爭執。當然，無非就是關於歲月詛咒以及上官貞與瑤雪的問題。兩人的態度反差極大，魂涯更爲看好上官貞，而陸峰卻始終無法接受。

陸峰點點頭，道：“那一戰，我承認是她贏了。即使現在我不能接受她，也無法趕她走了。確乎只能用時間來堆積，或許某一天我會真正接受她，喜歡她。又或者，她最後選擇放棄，遠離我。”

魂涯搖頭，幽幽說道：“這根本就是你能否接受她的問題，而非她是否放棄你。在我看來，無論發生怎樣的事情，她都絕對不會捨棄你。她會一直等你，等你能真正能容納她的那一刻出現。”說著，魂涯忽有一分追憶之色，道：“說起來，你與傅再生有著不小的因果。還記得傅再生，肖念君以及墨雪之間的故事嗎？”

陸峰點頭，道：“因爲肖念君的逝去，傅再生不再接受任何女子。墨雪用了數百年的時間，終是在上一度天人之戰，玄天面臨滅絕危機之時，傅再生看清了眼前的墨雪。最終她接受的墨雪，可卻短暫。傅再生身化滅世之箭，毀滅了劫主之軀。而用盡血液骨髓，乃至靈魂之力拉動滅世弓的墨雪，亦跟隨傅再生一同隕落。他們的故事，很悽美，很感人。”

魂涯點頭，心有感慨。魂涯與傅再生之間，亦有一分因果，是極好的朋友。他嘆息一聲，道：“眼下，你與上官貞就若同昔日的傅再生與墨雪。”

魂涯頓了頓，繼續說道：“我不希望，在歲月詛咒徹底侵蝕你的最後一刻，你纔看清你身邊的上官貞。如果那樣，你們只會是重塑曾經傅再生與墨雪的故事而已。”

陸峰搖頭，並不贊同魂涯的話。

“當初若肖念君並未逝世，而是迫不得已才離開傅再生。在我看來，無論墨雪怎樣守候，都絕難等到傅再生的心意。傅再生他只會等待肖念君的歸來，永遠不會注意身邊的墨雪。”

魂涯語塞，一時無語。他知道陸峰的意思，瑤雪並未逝去，她還會回來，與肖念君有著本質的不同。因此，陸峰要等瑤雪。或者，待實力足夠之時，橫跨罪惡平原，接回瑤雪。

許久之後，魂涯才無奈開口，道：“可是，你本就喜歡上官貞。”

“可我更喜歡的人，是瑤雪。”

陸峰苦笑搖頭，認真回答。頓了半響，陸峰繼續說道：“就如同你與慕容霜雨一般，難道有某個女子可以讓你忘記霜雨前輩？”

魂涯搖頭，道：“你這是強詞奪理。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我與你有著本質的不同，若我將隕落，而有某個女子存在著讓我避開殺劫的可能。無論怎樣，我都會試著去接納那個女子。因爲

，只有活著，纔可能等到再見霜雨之時。”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啊！”

陸峰沉默，久久不語。魂涯繼續說道：“如果我沒算錯，你的壽命已經不足五十年了。破魂三境的武者，無論怎樣逆天，都絕對活不過千歲。你的福伯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以你現在升魂境巔峰的境界，壽命最多也就九百年。詛咒之力將你的壽命壓縮了十倍，你與凡人根本就無多大區別，僅有九十年的壽命。你已經三十五歲了，再除去你承受不死火所消磨的近十年壽命，你如今所剩時間，也就四十多年而已。”

魂涯見陸峰不語，他話語更加凌厲，鄭重說道：“你的修煉天賦很強，可王座境本就是武者修煉的一大溝壑。許多人用數百年的時間都無法跨過這道溝壑。而你，正常修煉的話，也未必可以在四十年內凝聚王座。更何況你心有牽掛，你無時無刻都念想著瑤雪，這樣只會進一步降低你凝聚王座的可能。在我看來，以你如今的狀態，就算正常修煉，也需要兩百年以上纔可能凝聚王座。”

“你可知道，你沒有那個時間！”

陸峰咬了咬牙，沉聲回答：“你想說，我放下瑤雪，接受上官貞，便可在四十年內凝聚王座？”

“不錯！上官貞是唯一能讓你凝聚王座之人！”

陸峰冷笑，不作回答。轉而側頭，正看到安靜沉睡的上官貞。她很美，靜謐的她亦讓人心動。此時此刻，這樣看著她，陸峰心中忽有濃烈的罪惡感涌動。就若同自己虧欠她，而有力償還的自己選擇了躲避一般。

“最初，你會選擇一絲好感的試煉，是因爲你需要一分感情。當時你就知道，你喜歡上官貞。可是，你不願讓她看到你即將老去的容顏。所以，你放棄了這分唾手可得的感情，轉而努力讓自己去喜歡瑤雪。最終，你真正地喜歡上了瑤雪。爲此，你想切斷潛藏在自己心裡，那分對於上官貞的情愫。即使瑤雪已經離去，你亦不敢去接受上官貞。因爲，時至現在，你依舊不願讓上官貞看到老去的你。”

魂涯的聲音若同一根銀針，紮在陸峰心頭。他沉聲說道：“在我看來，你喜歡上官貞不比喜歡瑤雪少。因此，你不願跟她說話。更不可能跟她提起歲月詛咒的事情。你是害怕她知道此事之後會選擇離開你吧。”

陸峰身體輕輕一震，似被魂涯說中了。

魂涯繼續說道：“這是你的第二場感情試煉。至少在這之前，你告訴她關於歲月詛咒的事情。我相信，她亦不會動搖半分。甚至在我看來，如果你一開始就選擇上官貞。或許瑤雪根本就不會出現在你的人生軌跡之中。”

陸峰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點頭，道：“老鬼，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我卻並不贊同你的說法。第二場感情試煉嗎？或許，我可以嘗試一次。至少，算是給你的一個交待。”

魂涯心中嘆息，卻不再言語。他知道，陸峰終究不敢去正視上官貞。很大程度上，陸峰確乎只是想給自己一個交待而已。因爲自己選擇相信陸峰，而拒絕了風一笑的幫助，這讓陸峰心中有愧。

可是，這樣真的可以完成這場試煉嗎？

時間輕淌，兩個時辰之後，安睡的上官貞睜開了朦朧睡眼。

陸峰盯著他，沉默了許久，終是咬牙將歲月詛咒的事情告訴了她。

可讓陸峰震驚的是，上官貞甜甜一笑，絲毫不在意地說道：“我早就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