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虎狼之士面對文采斐然的清客和嬌小可人的瘦馬可沒有一點憐惜,好似驅趕牛馬一樣,揮舞著手中佩刀,用刀背連砸?guī)Э常业倪@些人哇哇亂叫,有幾個忠僕還敢還手,瞬間就被踹翻在地,一腳踢暈,不多時房間內(nèi)清場,只剩下了二十餘縉紳老爺。
劉長有臉色難看,作爲此次活動的發(fā)起人,他實在沒預料到孫伯綸會如此強勢,還不知道該如何辦的時候,忽然身邊一人跪在地上,爬到孫伯綸面前,抱住他的腿,哭求到:“孫大人,孫爺爺,莫要殺我啊,莫要殺我啊,是劉長有攛掇我來的,我可沒想和您作對啊。”
“是啊,是啊,主意也是劉長有出的啊。”當下便有人附和。
有這麼個帶頭,其餘人不顧臉面,跪了一地,孫伯綸愣在那裡,忽然哈哈一笑,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笑道:“這是做什麼,今兒是本官岳父的壽辰,又不是本官的,如何能受這般大禮,起來,各位老爺都起來說話。”
郝允轍笑呵呵拉起那第一個下跪的,說:“哎呀,陳老爺誤會了,我賢弟哪有對大家不利的想法,把那些沒用的人趕出去,只是想和大家說幾句體己的話罷了。”
扶起了這一個,郝允轍說:“什麼主意啊,攛掇啊,都是沒有的事兒,你們的情況賢弟早就知道了,今天有了法子,便與衆(zhòng)人討論一下,各位起來吧,天雖熱,地上涼啊。”
有郝允轍在這裡打圓場,衆(zhòng)人又聽聞孫伯綸有了辦法,連忙起身,卻也不似一開始那般跋扈,個個在凳子上捱了半邊屁股,顫顫巍巍的坐著。
劉長有見衆(zhòng)人背信棄義,把他推到了前面,索性也不和稀泥,一副不畏強權的樣子,說道:“孫大人,你與大家也是老相識了,明人不說暗話,這幾年你發(fā)了財,升了官,大家沒少出力,如今不能不給大家一條生路啊。”
孫伯綸大馬金刀的坐在了一旁,朗聲道:“生路不是不給,就怕大家不走。”
“哪能啊,哪能啊!”其餘人拉著臉,紛紛湊趣。
孫伯綸看了看衆(zhòng)人,說:“各位,三年前如果大家都是這個態(tài)度的話,無定河兩岸的工坊或許大部分都是諸位的,咱們也落不得這般地步。”
衆(zhòng)人聽了這話,紛紛扼腕嘆息,三年前,孫伯綸在無定河築好塘壩之後,水力帶來的優(yōu)勢已經(jīng)開始顯現(xiàn)了,孫伯綸的財力有限,只能集中投入鐵廠、鍛造廠等軍事工坊之中,而水力資源仍有富餘,孫伯綸便找到各家縉紳,請求合作建造各種民用工坊,但各家的眼睛盯在土地和邊貿(mào)上,對於需要大規(guī)模資金投入的工坊都不屑一顧,當然,也爲了防止孫伯綸繼續(xù)從土地上抽出民力。
爲此,郝允轍不惜從晉商那裡借來高利貸,而孫伯綸則讓京城、關中一帶合作的商人蔘與進來,而如今,那些投入資金的商人,已經(jīng)賺了數(shù)倍的利潤,讓他們?nèi)绾尾会峄谀亍?
陳姓縉紳連忙說:“不會了,這次決計不會了,只要孫大人肯指一條明路,咱們這些人都會毫不猶豫的走上去的。”
“是啊,誰不走誰是孫子!”一個年輕的跳著腳喊著,生怕孫伯綸注意不到他。
孫伯綸見已經(jīng)有人不惜用粗鄙吸引自己注意力,便打了個響指,讓親兵拿了一個錦盒出來,說:“各位看看這些文書。”
說著,親兵給衆(zhòng)人一人發(fā)了一張,大家看了看,那名爲土地置換特許狀的文書看上去非常的複雜,但事關大家的前程,所有人都看的認真。
劉長有看了兩遍,才明白過來,這個文書,就是用河套的土地置換各家在延綏境內(nèi)的良田,考慮到各家的良田都是水澆熟田,而河套的土地是尚未開墾的荒地,置換的比例是一比五。
大家心裡清楚,只要兩三年的時間,套內(nèi)的土地可以變成比手中熟田更好的土地,而規(guī)模則是擴大了五倍。
而在細節(jié)上,孫伯綸給出的條件非常優(yōu)惠,比如各家去了套內(nèi)之後,所有的田地免稅三年,半稅五年,而且只要在幕府劃定的墾荒範圍內(nèi),各家可以任意挑選土地。
當然,所有的墾荒、籽牛工具都要各家自己解決,考慮到各家可能大規(guī)模採購耕牛和鐵質(zhì)農(nóng)具,孫伯綸可以給出打折的優(yōu)惠。
雖然條件非常優(yōu)惠,但大家還是心中擔憂,河套看看安定下來不久,四周都是覬覦的韃虜,孫伯綸有能力保護大家的土地嗎,而且漠南之地,已經(jīng)不是大明治下,能適應那邊的生活嗎?
孫伯綸見衆(zhòng)人眉頭緊皺,私心裡都在考慮,笑了笑,說:“諸位可以回去慢慢考慮,如果想要去河套看一看,告訴本官義兄一聲就可以安排了,但有兩件事需要各位知道,一是這個政策不限於在場諸位,很快會在延綏推廣,第二就是,日後會提高進行邊貿(mào)的門檻,在漠南沒有恆產(chǎn)的人,是做不得生意的。”
各家都是臉色微變,苦澀的笑了笑,拱手告退,最後房間裡只剩下了劉長有,面對那些如狼似虎的親衛(wèi),劉長有不免流下了汗水,孫伯綸笑了笑,對劉長有說:“此次還是要多謝劉老爺,若非您運作,還沒法子同時會見這麼多縉紳呢?”
劉長有口中乾澀,說不出話來,孫伯綸從他手中拿過那被汗水打溼的特許裝,給他換了一張新的,說:“劉老爺,這張就莫要打溼了。”
劉長有終究還是沒有說出話來,出了鹿鳴館,上了自家的遊舫,許久才安靜下來,再看那特許狀,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了些變化,上面的土地置換比例變成了六比一,對於家中良田上萬畝的他來說,這平白多了一萬畝水澆地啊。
“難道.......難道今日我還立功了不成?”劉長有擦了擦汗,嘴裡說道,心中確實涼了半截,如果這個想法是真的話,那麼這個土地置換政策就是裹了蜜糖的毒藥。
一路上,劉長有沉思著,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賢弟,你說他們會同意嗎?”人走光了後,郝允轍給自己倒了一杯紹興黃,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下,吃著菜,問道。
在郝允轍眼裡,讓這些大明蛀蟲拋棄祖產(chǎn),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似乎並不可能。
“大哥,你說這些人除了剝削佃農(nóng)、享受特權,他們還會幹什麼?”孫伯綸笑著問道,見郝允轍愣住,又說:“要麼坐吃山空然後等死,要麼就按我的法子來,這不難選。”
“我倒是覺得你這個政策好的很,只是太便宜了這些傢伙了,以往他們沒少給你下絆子。”郝允轍有些惋惜的說道,以往他可是聽孫伯綸說過,有機會一定要這些縉紳好看。
“好的很?倒是要請教大哥,哪裡好了。”孫伯綸滿臉笑意。
郝允轍扔了筷子,一臉正色,道:“你考我?”
郝允轍倒真像是一個赴考的學子,認真的說:“說白了,給他們好處還是爲了你在漠南的基業(yè),漠南,有的是土地和牲畜,但缺乏丁口,今年開春來,雖然陝西、山西過去了很多人,但就算再多個一百萬,你也不會嫌多的,以往你是半強迫的遷徙那些被你打敗的流民,後來就是吸引那些沒有土地的散戶,而只要這些縉紳簽了特許狀,就是整村整鎮(zhèn)的往漠南遷,這效率可高了許多。”
孫伯綸聽了哈哈大笑,郝允轍可謂是一句話說到點子上了,這些用宗族、土地控制著農(nóng)村丁口的縉紳,一旦決定遷徙,那就是大規(guī)模的,別的不說,縉紳們的土地一出手,佃農(nóng)租不到地,只能跟著走,而且在以姓氏宗族爲依託的大明社會,追隨主宗一起遷徙,也是很常見的事情。
“賢弟,你不會真的把這麼多好處給他們吧!”郝允轍仍然不願意相信的說道。
孫伯綸認真的想了想,說:“如果他們有自知之明,奉公守法,便可真的得到這些天大的好處,如果還和以往一樣........。”
“怎麼說?”郝允轍問。
孫伯綸說:“說白了,這些縉紳就是被國朝寵壞了的孩子,不用承擔任何義務,卻享受各種特權,讓他們奉公守法,簡直是奢望!就說劉長有吧,到了後套,他會有五萬畝土地,而周圍那些土地對他來說,就是一塊塊無主的肥肉,他能忍住不吃?”
“他忍不住,然後就會想方設法的佔據(jù)它們,然後拿出家中積蓄的‘沒奈何’去購買農(nóng)具、耕牛甚至人口,開墾這些特許狀之外的土地,而等他把積攢了幾代人的財富全都變成開墾好的良田和一個個丁口繁盛的村落之後,就是幕府清查不法的時候了,我的幕府不是大明朝廷,沒有人能救他們。”孫伯綸淡淡的說道,給自己點了一支菸。
“如果這些人就按照特許狀來呢?”郝允轍問。
孫伯綸笑了:“大哥,縉紳們的劣根性是從祖上傳下來的,改不掉的,他們或許不會私佔土地,但逃稅漏稅呢,欺壓鄉(xiāng)里呢,剝削佃農(nóng)呢,這些不是他們的缺點,而是生活習慣,隨便一點就能收拾他們。”
“豈不是說,這些縉紳成了你養(yǎng)的小豬仔了?”郝允轍忽然說道。
孫伯綸擺擺手,笑道:“他們是自己養(yǎng)自己的小豬仔,而我只是一屠戶罷了。”
兩個人吸著煙,喝著酒,暢快的聊著,房間內(nèi)已經(jīng)是煙霧繚繞,郝允轍漸漸的明白了孫伯綸的用意,表面上,他是爲解決與縉紳的矛盾,並且爲縉紳提供一條生路,但實際上就徹底把這些擁有數(shù)代人積攢的錢財?shù)膫砘锝壣献约旱膽?zhàn)車,並榨乾他們最後一點的剩餘價值,縉紳們費心盡力開墾的良田、修築的水利都會成爲孫伯綸的基業(yè),而他們那原本藏在地窖裡的‘沒奈何’會爲孫伯綸旗下快速發(fā)展的商業(yè)和工業(yè)提供大量的資金和市場。
而置換給孫伯綸的延綏良田更是孫伯綸緊缺的,這些良田會變成軍功賞給延綏正在編練的新軍,也會爲工坊工人的家屬提供恆產(chǎn),更重要的是,孫伯綸麾下那些已經(jīng)掌握了大量財富的將官、文臣也需要大量的土地。
正當二人聊的歡快的時候,牧鋒卻帶來一個震撼性十足的壞消息——歸化城被攻破,淑濟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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