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海顏立即拒絕：“不用了，我自己來……”
“萬一你沒端住，全灑了，知道這湯多貴，這碗多貴，這牀單多貴嗎？”
他惡狠狠地質問著，舀起一勺湯，吹了兩下，塞進慕海顏的嘴裡。
她被迫張開嘴，嚥了下去。
榮寵的動作有些生澀，一看就是沒怎麼伺候過人，被迫喝了兩口，慕海顏終於繳械投降：“求你了，你要是再用一點力，勺子就要插到我的喉嚨裡了，讓我自己吃，行不行？”
他有些尷尬地把湯碗放到了她的手上。
餓了將近一天，慕海顏沒有再矜持，把一碗湯外加兩塊點心一口氣吃光，沒有完全吃飽。但她不敢再吃，因爲又餓又撐是很傷胃的，醫生多次強調，絕對不能這樣。
“我吃完了，你可以讓我去見小雨了吧？”
她放下碗，擦了擦嘴，急不可耐地向榮寵問道。
他斜眼看她：“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慕海顏怔了怔，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猜的，你不是說過麼，每年總要抽空來幾次，尤其是壓力大，或者不開心的時候。何況，你的手受傷了，既需要休息，又不想被太多人知道，我估計就會來這裡。”
榮寵點了點頭，似乎對她的回答還算滿意。
“等著，我去把他叫過來。”
他轉身出去，很快又拉著慕時雨的手回來了。
一見到慕海顏，小傢伙一下子止住了眼淚，手腳並用地爬上了牀，緊緊地依偎在她的懷中，並且用警覺的目光瞪著榮寵。
“媽媽，他壞！”
慕時雨抱著慕海顏，開始放心大膽地告起狀來。
“我怎麼壞了？”
榮寵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不讓媽媽進來看我！”
慕時雨揚著頭，底氣十足地吼道。
“這是我家，我想不讓誰進，就不讓誰進！”
榮寵也來了脾氣。
他又當爹又當媽地伺候了這個小祖宗這麼長時間，偏偏慕時雨居然還不領情，跑到慕海顏的跟前來說自己的壞話！
“媽媽，我要回家！”
被榮寵吼回來，慕時雨一下子怯了，轉頭去向慕海顏求助。
“叔叔不是對你很好嘛，你也喜歡叔叔，不許和叔叔喊，記住沒有？跟叔叔道歉，以後不許喊了。”
慕海顏耐著性子，柔聲說道。
慕時雨想了想，很有脾氣地不肯妥協，背對著榮寵。
“算了，我幹嘛和一個小孩生氣？”
榮寵擺擺手，漫不經心地說道。
不過，他其實還是很生氣，覺得自己的付出沒有得到回報。
“先讓阿姨帶你去洗洗手和臉，又是鼻涕又是眼淚，小髒貓。洗乾淨了，再過來和媽媽玩，去吧。”
慕海顏抱著慕時雨，讓他踩在地上。
不過是小小的一個舉動，就令她滿頭是汗，胃痛果然不容小覷。
榮寵喊人，把慕時雨帶走了。
“你去過醫院沒有？”
他在山莊住了一個多星期，不是很瞭解慕海顏住院的事情。
她低頭：“我剛出院。”
“住院了？這麼嚴重？”
榮寵有些意外，他料想著，程牧禾一死，慕海顏肯定會大受打擊，只是，他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到了不得不住院的地步。
嫉妒的情緒剛一冒出來，她再次開口：“其實，我很久以前就查出來胃裡有潰瘍，這一次只是受到了刺激，並不是完全因爲……”
慕海顏沒有再說下去。
不過，他聽明白了。
“我沒想到，程牧禾居然走得這麼急，我之前問過醫生，他們說即便是晚期，也能挺個半年到一年。早知道，你們應該早一點回來，也許中海這邊的醫院更好……”
榮寵有些感慨。
她搖頭：“醫生已經盡力了，是因爲之前一直沒有特別的徵兆，他也根本沒有任何的感覺。之所以發現患病，還是他爲了爭取小雨的撫養權，打算去做絕育手術，在做體檢的時候才被確診。這個病實在太可怕了，之前不痛不癢，一有結果往往就是晚期，沒救了。”
說完，慕海顏用手捂著嘴，扭過頭去，拼命壓抑著情緒。
沉默良久，榮寵再次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怎麼辦？”
說實話，她沒有想過。
這幾天是怎麼熬過來的，慕海顏自己都不願意去回顧。
如果不是夏一鳴和柴思晨輪流來醫院看著她，監督她吃飯喝水，按時吃藥，她很可能撐不下來。
“想不明白，就自己慢慢想吧。”
榮寵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就猜到她一定是又想起程牧禾了，他心生不快，撂下她一個人就走了。
話雖如此，不過他還是讓人把慕時雨洗得乾乾淨淨的，給慕海顏送過來了。
“我沒想在這裡過夜。”
看見之前那個中年女人送來了全新的睡衣和其他生活用品，她被大大地嚇了一跳。
“這麼晚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榮寵靠在門口，雙臂抱胸，語氣不善地說道。
慕海顏沒有理會他，哄睡了慕時雨，然後才披上外套，慢騰騰地下了牀。
“你幹嘛去？”
他以爲她執意要走，不禁緊張起來，堵著門口。
“去上廁所！”
她臉色發紅，氣憤地吐出幾個字。
榮寵尷尬地向旁邊挪了挪，慕海顏走了出去，她畢竟來過這裡，毫不費力地就找到了衛生間。
“一樓沒有淋浴，你要洗澡就得上樓。”
他尾隨過來，提醒著她。
慕海顏握著牙刷，“我不洗了。”
榮寵立即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來：“你在外面的地上不知道躺了多久，小心草坪裡的蟲子都鑽到身上，在夜裡使勁咬你！”
明知道他只是在嚇唬自己，可聽到榮寵的話，慕海顏真的覺得渾身發癢，她不自在地動了動肩膀，強忍著刷完了牙。
“我在樓下陪小雨，你上去洗澡好了，洗完再下來。”
看出她的不適，榮寵主動提議道。
慕海顏想了一下，還是妥協，回房間取了東西，快速上樓。
榮寵倒是說到做到，隨手拿了一本書，坐在沙發上看了起來。
她反鎖上門，飛快地衝了個熱水澡，然後套上睡衣，對著鏡子反覆看了看，確定都包裹得嚴嚴實實，慕海顏這纔拿著髒衣服下樓，丟進了洗衣機裡。
“我好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慕海顏先看了一眼睡在牀上的慕時雨，見他睡得好好的，她才放下心來，對坐在沙發上的榮寵說道。
他合上手裡的書，看了看她。
慕海顏被看得不太舒服，下意識地用雙手擋在了身前。
“還有事嗎？”
她準備攆人了。
“你和程牧禾從申城回來那天，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們當時一起落地，你會不會還要嫁給他？”
榮寵忽然發問。
慕海顏沒有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她握著毛巾，一邊擦著頭髮髮梢上滴落的水，一邊輕輕地點了一下頭：“會，我們那天從申城回來就是爲了這件事。只是，我當時太樂觀了，沒有發現他其實一直在硬撐，根本沒有時間了。”
沉默了片刻，她也問出心中的疑惑：“如果，我也是說如果，如果我們那天去註冊結婚，你會不會想辦法阻止？”
榮寵也不含糊，沒有撒謊：“會。我不會讓你嫁給一個快死的男人，不僅不能照顧你和小雨，還會拖累你們。”
慕海顏沒有1;148471591054062說話，只是站在一旁，嘆了一口氣。
現在再說這些，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
逝者已逝，而活著的人還要好好地繼續活著。
經過這麼多天，慕海顏也想通了，她還要養大小雨，不能再渾渾噩噩下去。
只是，夏一鳴經過一番考慮，他特地告訴慕海顏，程牧禾剛剛去世，她作爲和他關係匪淺，又處在風口浪尖上的人，不適合拋頭露面，暫時休息一段時間也好。
所以，公司最近沒有給她接什麼通告，讓慕海顏養好身體，過幾個月再說。
她現在確實也沒有心情開工，索性放假，多陪陪小雨。
“我要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明天上午，我就走。”
慕海顏下了逐客令。
倒是榮寵一邊站起來，一邊慢條斯理地說道：“別急著走了，就留下來吧。沒有我的同意，這裡沒人能進來，誰也打擾不到你，就當度假了。另外，你不在中海的這段時間，小雨不太聽話，變得很任性，也就我還能嚇唬住他，我怕再這麼下去，孩子的性格就該出問題了，你多陪陪他。”
一聽這話，慕海顏頓時陷入了擔憂。
她因爲常年在外工作，在家的時間不多，所以在孩子的教育上懂得不多，一切都依賴著程牧禾。
現在，程牧禾已經不在了，她只能靠自己了。
“我知道了。另外，這段時間，謝謝你了……”
慕海顏很清楚帶孩子有多麼辛苦，何況又是一個從來沒有和小孩相處過的大男人，榮寵雖然在其他當面都能做到得心應手，出類拔萃，但照顧小孩卻是例外，想必也過了一段非常痛苦的日子，被慕時雨折磨得夠嗆。
所以，她確實感謝他。
“我的兒子，當然我來養。你要是真的感謝我，應該知道怎麼做。”
榮寵已經走到了門口，聽到她的話，他停下腳步，轉身盯著慕海顏。
她一驚，急忙看向別處。
“你想到哪兒去了？”
她的表情出賣了她的心思，榮寵一下子反應過來，低咳一聲，臉上也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紅暈。
很明顯，慕海顏剛纔的想法比較不單純，她想歪了，以爲榮寵是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