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寵好像沒聽見一樣，已經越過護欄，站在了大橋的最外沿。
寒風呼嘯而過，幾乎要把他的短髮都吹得立起來。
慕海顏快要被嚇死了，她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停止了跳動，這座大橋本來就是本地有名的景點之一，當然，正因爲有名，每年前來尋死覓活的人也不少。爲此，每到一些重大節日，當地政府都會安排不少的志願者，前來維持秩序，就是防止發生意外。
可現在，夜深人靜，又是大冷天，上哪兒有志願者。
在他們的身後，不停地有車輛開過，但沒有一輛車停下來，哪怕只是詢問幾句。
“榮寵，你發什麼瘋？你快回來！”
慕海顏試著向前走了兩步，護欄將她和榮寵隔開，而他就站在距離她還有三十釐米左右的地方。
她試著去抓他，拼命伸直手臂。
“我要是跳下去，你就徹底自由了。”
他回過頭，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慕海顏愣了。
是啊，他不肯離婚，但假如他死了，這個婚姻也就不復存在，她就不再是榮太太，和榮家也不會再有任何的關係。
這，難道不就是她一直期盼的自由麼？！
就在慕海顏愣神的功夫，就站在她前面的男人已經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她懵住，再也顧不得害怕，用力脫掉身上的皮草，只穿著單薄的禮服，從護欄的縫隙裡鑽了過去，也站在他剛剛站著的地方，吃力地張望著。
藉著明亮通透的燈光，慕海顏強忍著一陣暈眩1;148471591054062，看向白花花的冰面。
哪裡有榮寵的影子？！
她一向畏高，此刻站在百米大橋上，已經是膽戰心驚，手心裡冷汗狂飆，幾乎要把慕海顏的手心凍在欄桿扶手上。
“榮寵！榮寵！你別鬧了！我不和你離婚了！你快點兒出來啊！”
慕海顏大聲喊著，剛好迎面吹來一股寒風，嗆得她連連咳嗽起來，眼圈一下子也紅了。
就算他死了，她重獲自由了，可是，只要一想起他居然當著自己的面，從這裡跳了下去，也許，她一輩子都不會感到心安。
而且，慕海顏捫心自問，她難道真的想要離開他嗎？
不。
並不。
這個男人雖然有這樣或那樣的缺點，可對她，他實在挑不出任何問題來。
他給她名，給她利，給她臉面。
他捧著她，慣著她，寵愛著她。
從二十歲的男人到八十歲的男人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喜歡漂亮的年輕女人。
反過來，不也是一樣，從二十歲的女人到八十歲的女人同樣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她們都希望有人來愛自己。女人就是要有人來愛她，不管她愛不愛別人，這一生她都需要被人狠狠地愛著。
一瞬間，慕海顏淚流滿面。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其實很害怕失去他。
“榮寵……你別丟下我一個人……”
慕海顏望著橋下，抽噎地開口說道。
忽然，腳下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男人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媽的，本想嚇你一下，結果真的要掉下去了。”
她一愣，急忙向前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慕海顏率先看到一顆腦袋，她嚇壞了，向後退了兩步。
緊接著，那顆腦袋緩緩上升，兩隻大手也跟著抓住了護欄，一點點向上攀爬著。再然後，榮寵氣喘吁吁地爬了上來，他穿過護欄的縫隙，直接坐在了地上，不僅呼吸十分凌亂，就連面色都有些狼狽。
慕海顏愣在原地。
他回頭，朝她勾勾手指：“傻妞，快過來，別掉下去了。”
燈光之下，慕海顏臉上的兩行眼淚可是做不了假，榮寵看得真真切切。所以，他雖然也有一絲後怕，不過，更多的卻是竊喜。認識這麼久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對自己展示出強烈的關切，儘管是他略施小計，故意“騙”來的。
她深吸一口氣，也再一次地鑽過來，重新站到了橋面上。
榮寵依舊坐在地上，瞇了瞇眼睛：“好玩嗎？橋面下方有一處很寬的凹槽，一個成年人站在裡面綽綽有餘。我上小學的時候，和一羣小夥伴發現了那裡，也不知道是誰先想到的，反正我們用這一招嚇唬了不少人呢。”
他倒是沒有撒謊，一羣皮猴兒，有什麼事情是不敢做的。
只不過，榮寵唯一沒有預想到的是，好多年沒玩，自己不如小時候那麼身手靈活。假如不是慕海顏哭了，他覺得可以收手，在下面吊著，還真的未必堅持得住。
聽了他的解釋，慕海顏臉上的寒意更濃。
她兩步走近，照著榮寵的屁股，擡腳就踹！
“我讓你嚇我，我讓你嚇我！好玩個屁！我讓你知道知道什麼是好玩！”
慕海顏緊咬著牙齒，面罩冰霜，趁著榮寵坐在地上，難以閃躲，她抓住機會，咣咣就是幾腳，根本就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
她穿著高跟鞋，鞋尖和高跟踢在肉上，力道雖然不太大，但也很痛。
記憶之中，已經有好多年沒有人敢動自己一根手指了，包括親生父母。所以，榮寵臉色猛地一變，伸手就抓住了慕海顏的腳踝，把她正在踢打自己的那隻腳攥在手中。
“你！你除了欺負我，還有什麼能耐！”
她徹底被氣哭，眼淚簌簌，說不出的委屈。
榮寵站起來，打橫一抱，就地將慕海顏抱了起來，走向車子。
見狀，司機急忙迎了上來，爲他打開車門。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開車。”
榮寵把慕海顏塞到副駕駛的位置上，順手給她繫好了安全帶，主要目的不是爲了安全，而是爲了防止她忽然推門下車，直接跑了。
司機點頭，轉身離開。
榮寵上了車，藉著燈光，一手扳過慕海顏的下頜，細細地審視著她。
她掙了掙，發現掙脫不開，只好怒目而視，惡狠狠地瞪著榮寵。
“我是想逗你開心的，順便看一下，你的心裡有沒有我，是不是巴望著我死。”
他嘆息一聲，吻了吻她溼漉漉的眼皮。
慕海顏躲了一下，任由他去了。
她今晚的心情確實不好，確切地說，只要一見到鄭家人，慕海顏的心情就絕對不會好。
“那現在呢？”
想了想，她啞聲問道。
榮寵笑瞇瞇地看著她：“我可聽得清清楚楚，你說不離婚，還讓我別丟下你一個人。”
慕海顏臉一紅，立即反駁道：“那是我以爲你掉下去了，摔死了，一時著急才口不擇言的。”
他繼續笑瞇瞇地開口：“危急時刻，更加顯示出是真情實感，我很感動，老婆。”
最後兩個字，榮寵的聲音很輕，卻透著無比的溺愛。
說完，他慢慢地靠近她，用火熱的嘴含住她被寒風吹得涼涼的兩瓣櫻脣，溫柔地肆虐著。
兩隻大手繞上慕海顏的肩膀和後背，榮寵幾乎是在用一個無比霸道的姿勢將她圈在了自己的懷裡，盡情愛撫。車內的空間本就狹小，又開著暖風，溫度節節攀升，她先是打了個寒顫，肌膚上顯出一片細小的雞皮疙瘩，然後便感覺到一種熟悉的燥熱。
理智尚存，慕海顏輕聲呢喃著，說出拒絕的話語：“不、不要在這裡……”
車來車往，她可不想在這裡上演一出好戲，便宜給外人。
“不在車裡試試？”
面前的男人邪肆一笑，因爲動情，他的一雙眼睛更顯深邃迷人，好像蘊藏著無數風流。
慕海顏羞怯至極，伸手推他：“我的外套還在外面，你去取回來，順便吹吹冷風，消消火！”
榮寵無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間，賴皮地問道：“真的不行？你忍心？”
她板起臉來：“你去不去？”
他繼續討價還價：“那我要是答應你，回到家以後，我有什麼好處？”
慕海顏作勢在榮寵的臉頰上輕輕拍了拍，她歪著頭看著他，聲音裡透著一絲揶揄：“榮先生，做人不能太貪心。你今晚的收穫已經不少了，等明天一早，大家就都知道，鄭旭東即將入住荷光水岸，有這種大人物打頭陣，你還擔心後面的銷售情況嗎？”
一邊說著，她一邊用手緊了緊他的襯衫，順便在他的嘴脣上“啾”了一下，催他快去。
“你怎麼那麼確定？”
鄭旭東雖然收了自己的禮，可會不會拿了東西不幹事，榮寵還真的吃不太準。
“放心吧，孫叔叔這個人做事一向麻利乾脆，他會辦得妥妥當當，讓榮氏得到想要的。”
關於這一點，慕海顏十分篤定。
直到榮寵下了車，被撲面而來的冷風狠狠一吹，他纔有些反應過來，自己怎麼會這麼乖！
他認命地把慕海顏的外套拿回來，順便抽了根菸，然後再次上車。
她倒是說困就困，不過兩三分鐘的時間，居然靠著椅背睡著了。
他伸出手，輕輕地揩去慕海顏睫毛上的一顆淚珠，笑著自言自語道：“也別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今天能看見你爲我哭一次，我也算值了。”
她其實聽見了，就連眼皮都忍不住輕微地顫動。
但是，慕海顏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她自己知道，今晚她哭了兩次，一次是裝的，一次是真的。
難道，這就是愛嗎？
也……也許吧。起碼，她一連糾結了這麼多天，卻還是貪戀著他的懷抱。
慕海顏一路被榮寵抱進家門，穿著十幾釐米的高跟鞋，走路很累，她想趁機偷懶，所以一直在裝睡。
“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把你幹醒，再把你幹暈。”
聽見頭頂傳來陰惻惻的聲音，慕海顏嚇得渾身一抖，她趕緊睜開眼睛，正對上榮寵滿是促狹笑意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