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流利的回答，令程牧禾微微一笑。
但他很快又追問道：“你作爲律師，熟悉法律條文，那你當然應該知道，如果雙方協議不成，那麼法院在判決的時候，也會著重考慮孩子和哪一方在一起生活的時間比較久這一點吧？小雨現在不到三歲，從他媽媽十月懷胎，到孩子出生，一天天成長，這麼長的時間，即便對簿公堂，我們總不會完全沒有勝算。”
如果說前面一句話還帶著一點詢問的語氣，那麼後一句話完全就是陳述的語氣了。
不等王律師開口，程牧禾又說道：“我可以提供孩子從出生到現在的各種證明，甚至是每次生病去醫院的病歷，打針吃藥的記錄，包括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的細節。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認，小雨的確不是我的親生兒子，可那又如何，一個父親應該做到的，我自認爲都做到了。說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無話可說，但如果現在有一個人只仗著血緣關係，就想把孩子從我的身邊帶走，那真是欺人太甚了！”
他的聲音不是很大，但卻擲地有聲，聽得慕海顏幾乎要涌出眼淚來！
養育一個孩子有多麼辛苦，不是當事人，不是親自體會過，永遠想象不出來全部！
孩子剛出生到一歲的那段時間，他們兩個人都沒有經驗，有時候一個頭疼腦熱就在半夜折騰到了醫院，等到第二天早上沒事了，又返回家裡，一宿沒睡，白天還得正常工作，困得腦子裡像是要炸開。
到了一歲多，慕時雨倒是不經常感冒發燒了，他們終於不用經常跑醫院，但孩子卻開始活潑起來，會走會跳，稍不注意就會出問題，比之前更讓人操心。
而且，慕海顏承認，在帶孩子方面，自己是真的既沒有天賦，又沒有耐心。
相比之下，程牧禾要比她強多了，付出的心血自然也多。
“程先生，你先別激動，有話慢慢說，慢慢說！”
見程牧禾似乎要翻臉，王律師急忙勸道。
“那個，我也是一個孩子父親，我能明白你的感受。你說的話嘛，也有道理。確實，非婚生子在撫養權問題上的解決辦法就是兩個，一是協商，二是訴訟。協商不成，那就得訴訟。所以，榮先生才找到我，來和你們二位先進行協商。當然了，最好的結果，就是大家協商一致，那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王律師儘可能地說著好話，生怕還沒有正式開始，就談崩了。
“皆大歡喜？虧你說得出來這四個字！你也是爲人父母的，我現在讓你把孩子拱手讓人，你會不會歡喜？”
慕海顏再也忍不住了，惡狠狠地嗆到。
“呃……”
王律師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只好求助似的看向坐在對面的榮寵。
誰知道，榮寵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一樣，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不是那個意思，不是！這個，都是我用詞不當，詞不達意，請慕小姐別見怪！”
王律師只好硬著頭皮，連連道歉。
慕海顏不理會他，眼睛盯著茶幾上的水果盤，她真想抓起來一個蘋果，狠狠地砸到這個狗屁律師的腦袋上！
“你們還是先看一下這份協議吧。根據榮先生的意思，我草擬了協議，基本上已經算是考慮得很全面了。如果二位有什麼其他的條件，都可以商量著補充進去，慢慢來嘛。”
王律師不是不長記性，只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既然他已經拿了榮寵的錢，當然就要盡心盡力地做事。
眼看著慕海顏又要發怒，程牧禾攔下了她：“我先看一眼。”
她生氣地把臉扭到旁邊去了。
程牧禾接過協議，打開第一頁，壓著火氣，草草瀏覽了一遍，然後猛地扣上了，丟在一旁。
“這個嘛，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
王律師向前坐了坐，主動說道：“根據最高法院的意見，子女撫育費的數額，可根據子女的實際需要、父母雙方的負擔能力和當地的實際生活水平確定。有固定收入的，撫育費一般可按其月總收入的20-30%的比例給付。無固定收入的，撫育費的數額可依據當年總收入或同行業平均收入，參照上述比例來進行確定。那個，慕小姐是大明星，當然算是有固定收入的了，如果真的按照我說的這個比例來拿撫育費，還真的是一大筆收入呢。”
說完，他忐忑不安地看向慕海顏。
她簡直氣笑了：“我是不是耳朵出毛病了？你的意思是，讓我把我自己的孩子送到別人的手上，而且還要把每個月的20%收入交出來？你究竟算是哪門子律師，我看你好像病得不輕，是精神病醫院的大門沒關好，你偷跑出來的吧？”
王律師被慕海顏損了一通，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好像比之前更加尷尬。
“不、不是！是我沒有說清楚。我剛纔說的那個，只是普通情況，是法律的相關規定。但是，榮先生絕對不是這個意思！你只要看一下那個協議，就全明白了！你放心，絕對不是讓你掏錢出來，絕對不是！”
他掏出一塊手帕，不停地擦著臉上的汗。
自己本想替榮寵表現一下大度，沒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
程牧禾看向慕海顏，冷笑了一聲：“赫赫有名的榮先生怎麼會管我們要錢呢？那樣太有損於他的聲名了！正相反，他反而要給你錢呢。你看一下吧。”
她只好翻開協議，親自去看。
不等全看完，慕海顏便氣得渾身顫抖起來：“你覺得我會賣孩子？你覺得我的表現只是爲了奇貨可居？你無恥！你無恥至極！”
原來，在協議裡，榮寵讓律師寫得十分清楚明白，只要慕海顏同意將慕時雨的撫育權交給他，就可以一次性獲得一筆經濟補償，數額巨大。
此外，如果她能夠保證以後都不去騷擾孩子，永遠地放棄探視權的話，還能額外得到一大筆錢。
“你這是打算拿錢一次性買斷我和小雨的關係，是不是？”
慕海顏終於明白了。
“差不多，也可以這麼說吧。”
一直沒有開口的榮寵點了點頭，沉吟著開口：“王律師的意思是，一般情況下，你有可能既無法養孩子，又要給錢。但現在呢，我不要你的錢，反而會給你很多錢，這對你來說，真的是賺大了。”
她聽完他的話，想也不想地一把抓起了面前最大最紅的一個蘋果，直接砸了過去。
兩個人距離並不遠，慕海顏的反應又十分迅速，所以，那個蘋果居然真的砸中了榮寵的肩膀——如果不是她的情緒太激動，失去了準頭，說不定還真的會打到他的頭。
“你這是幹什麼！”
雖然不是很痛，但是，自己失去了顏面，榮寵還是十分生氣，幾近暴跳如雷。
“你還不懂嗎？我想打你，我想打死你！”
慕海顏坐在沙發上，失聲大喊。
“慕小姐，請你冷靜，如果你繼續毆打我的當事人，我們可以起訴你！”
一旁的王律師早已在第一時間跳了起來，躲到旁邊去了，以免被殃及到。
此刻，眼看著自己的委託人被打，他也只好大聲說道，提醒著慕海顏。
“起訴？好啊，你們去起訴！現在就去！有本事就讓法院把小雨判給你，那樣我才無話可說！否則的話，帶上你的狗，收起你的錢，給我從這裡滾出去，滾！”
她再也受不了了，歇斯底里地喊著，頭髮披散下來，看上去好像一個瘋婆子似的。
“顏顏……”
程牧禾按著慕海顏的肩膀，生怕她情緒過於激動，又暈過去了。
“我們不會賣孩子的，你省省吧。別說這個數，就算後面再加多少個零，對我來說，也比不上小雨的一根頭髮。還有，如果有一天，等他長大了，知道你曾經拿錢來買他和他媽媽的聯繫，會不會恨你？孩子總有長大的一天，別做讓他厭惡的事情！”
說完，他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兩位請離開吧，我就不送了。還有，如果是爲了這件事，以後你們也不用再來了。我和顏顏一個看法，有本事就法庭上見，我們不在乎臉面，不怕鬧得滿城風雨。雖然作爲演員，不想被人們指指點點，可爲了孩子，也只能豁出去了。”
旁邊的保姆在程牧禾說完這番話之後，直接打開了大門。
榮寵沒說什麼，轉身就走。
王律師剛要跟上，程牧禾又叫住了他：“等一下，把東西帶走。”
他指了指茶幾上的那份協議。
王律師看了一眼程牧禾，見他態度堅決，心裡不免有幾分突突的感覺，只好一彎腰，將協議緊緊地抓在手上，也快步走了出去。
大門關上。
門口傳來了汽車發動的聲音。
很快，那輛車又開走了。
確定榮寵已經離開，慕海顏終於崩潰，大哭不止。
小雨的情況尚未1;148471591054062完全好轉，這個該死的男人便已經開始緊鑼密鼓地開始想要把孩子從媽媽的身邊帶走！
“不要哭了。今天把他打發走了，他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只能會變本加厲。對我們和小雨來說，時間不等人，要想好接下來的對策。”
程牧禾抽出幾張紙巾，輕輕地按在慕海顏的臉頰上，幫她擦掉眼淚。
“什麼對策？我的腦子現在亂成一團，我根本已經無法思考了，更別說去對付別人……”
她抽噎著說道，從未如此脆弱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