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用小叉子挖著蛋糕的慕海顏驀地一驚，有些尷尬地擡起眼睛，看向程牧禾。
“我的意思是說，”他啜著茶水，溫和地解釋道：“別說蛋糕，就算蛋糕房，他都可以隨時買下來給你。可你卻能因爲一塊蛋糕就這麼開心，所以我感到十分疑惑。”
她放下刀叉，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可能我這個人就是很容易因爲一點點小事而感到開心吧，說好聽一些，叫情感豐富，說難聽一些，就是沒見過世面。”
程牧禾愣了愣，然後才無奈地搖了搖頭。
“好吧，是我問得太沒有禮貌了，向你道歉。”
他舉起茶杯，和她的茶杯輕輕碰了一下。
慕海顏急忙雙手端起，放低一些，口中說道：“謝謝你的茶。”
她本以爲程牧禾會跟自己說一些關於《帝王愛》的事情，沒想到，他就只是默默地品茶，幾乎不再開口。
最後，還是慕海顏沉不住氣了，主動問道：“葉冉對記者說，她從來也沒有想要出演過《帝王愛》的任何角色，你知道嗎？”
程牧禾揚起嘴角，不答反問道：“假如你是葉冉，你願意當衆承認失敗嗎？還不如一口咬定自己壓根沒有爭取過。賽前宣佈退出，總比成績難看，聽起來要好聽一些吧？”
想想也是這個道理。
她握緊雙手，深吸一口氣，不再拐彎抹角地問道：“真的是我和你來演嗎？你爲什麼忽然又想要拍戲了，我上網搜過，你的遊戲公司非常成功，而你棄影從商也足足十年了……”
程牧禾並不打斷她，只是微笑地注視著慕海顏，靜靜地聽著她的問題。
反倒是她，被這麼看著，忽然心虛起來，自覺地閉上了嘴。
“你是好奇我的動機，還是擔心我會搞砸了？畢竟，這可是兩碼事，我得先弄清楚你的問題，才能準確地回答你。”
他放下茶杯，雙手交握地放在桌上，上半身靠近一些，縮短了和慕海顏之間的距離。
安全距離被打破，慕海顏有些不適的感覺，所以，她不動聲色地向後靠了靠，讓後背貼近沙發。這麼一來，就等於一個前進，一個後退，而彼此間的相對距離幾乎是沒有變的。
說實話，即便是見過幾次面的人，慕海顏也不會表現得太過親密，她天生慢熱，而且因爲小小年紀就遭遇了巨大的變故，骨子裡還是很冷淡的一個人。
程牧禾意識到了，但並沒有表示出異樣。
“只是好奇而已，沒有擔心。以我的資歷，還輪不到去質疑你的專業水準。”
她實話實說。
他哈哈大笑起來，牙齒很白。
真是一個乾淨到了極致的男人，慕海顏在暗中悄悄觀察著，發現程牧禾的身上有著一股淡淡的純淨氣息，不是香水，更像是從體內散發出來的。
她聽說過，有一些特別潔身自好的男人，即便人到中年，也會渾身清爽，毫無腌臢感。相反，那種沉淪在酒精和肉慾中的男人，尚未完全衰老，就已經皮肉鬆弛，面相奸邪。
“我是一個沒什麼耐心的人，同一件事，只要做上一段時間，就會覺得無聊。當年拍戲，拍了幾年，當我感到沒意思，我就去做生意去了。現在也是一樣，想做其他事，又苦於不會做什麼，想來想去，那就還是回去做演員吧。”
程牧禾攤開兩手，看上去比她還要坦誠。
“那……爲什麼是這部戲？就因爲我把那本小說拿給你了？”
慕海顏感到疑惑，像他這種影帝級別的演員，想要復出，一定會對劇本千挑萬選。不是說《帝王愛》不好，而是相比之下，一定還有更好的。
“我是一個相信緣分的人。當年我拍戲，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現在也是一樣，只是遇到了而已，並沒有太多理由。”
程牧禾依舊看著她：“不知道這個說法，能不能令你信服？”
慕海顏點點頭：“我信。看你把這裡的生意做成這樣，我相信你在某些時候，確實非常……隨心所欲。”
她握著茶杯，向空空蕩蕩的餐廳裡掃視一圈，忍笑說道。
這麼優越的地理位置，這麼別具匠心的裝潢設計，這麼考究精緻的昂貴茶具，要是換做其他商人，想必早就把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客滿爲患。
“是，我是家裡的老兒子，從小嬌慣著，做什麼事情都不太考慮後果。連我姐姐都說，連東子都比我成熟，我這個做舅舅的還不如二十幾歲的外甥。”
程牧禾重新爲慕海顏倒了一杯茶，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問道：“你應該知道吧？尹煥東是我的外甥。”
她“啊”一聲，想到之前在打遊戲的時候聽到過，可慕海顏不希望被他知道，自己就是“海妖小姐”。於是，她下意識地搖搖頭：“之前不知道，現在聽你說了，我才知道。真不可思議，原來你們是一家人。”
他也笑笑：“是啊，大家都想不到我竟然有一個這麼大的外甥。主要是，我是老來子，和我姐姐差了一大截。”
慕海顏仔細地看了看程牧禾，微微抿脣：“這麼說的話，確實有幾分相似了，這裡，還有這裡。”
她用手，在自己的眉頭和下巴處比劃了兩下。
程牧禾笑得更開心了，也學著她的樣子，比劃了兩下：“真的？有機會我要告訴東子，他一直覺得和我不像，你的話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愣了愣，還是問道：“他……他跟你說過我？”
因爲合作過的關係，她和尹煥東算是比較相熟了。
“大概是過年那幾天吧，聽他提起過你幾次，我姐夫不太關注娛樂圈的事情，還以爲東子終於找女朋友了。一問之下，才知道搞錯了，他還覺得很遺憾。”
程牧禾一手撐著額頭，神色恍如少年，似乎在偷笑。
慕海顏頓時有些尷尬了起來。
就在這時，程牧禾放在褲袋裡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嚮慕海顏說道：“我要接個電話，恐怕時間有些長。你可以留下來看書，如果有1;148471591054062事先走的話，就隨意。”
她點點頭，輕聲說好。
程牧禾也沒有再和她客套，一邊上樓，一邊接起電話。
慕海顏坐在沙發上，默默地吃光了那塊蛋糕，又看了一眼時間。
已經過去十五分鐘了，果然，程牧禾還沒有下來。
她想了想，掏出筆，留了個字條，告訴他自己先走了。
把字條壓在茶杯下方，慕海顏起身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甜點的確有令人心情愉悅的功效，此後的幾個小時，慕海顏一直很有勁頭。健身間歇，就連她的私人教練都好奇地詢問，是不是真的如外界所說，她拿到了那個重要角色。
“暫時還不知道，不過，希望是好消息。”
雖然心情大好，但慕海顏依舊謹慎，只是揚起的嘴角無聲地證明著，她確實十分高興。
錄製《競技一家人》的時候，趁著休息，陳響又拉著慕海顏和林曉一起去打遊戲，徐新一屬於候補隊員，目前只有端茶倒水的份兒。
尹煥東正在南方的影視基地拍戲，不過，他也專門抽出時間，一過十點就準時上線了。
爲了避免穿幫，慕海顏依舊使用了變音器，而且她打遊戲的時候，一向沉默，完全聽從指揮。這一點，讓隊長陳響很滿意，他最討厭不聽話的隊友。
幾次磨合之後，大家對於彼此的風格都有了一定程度的瞭解，只是尹煥東一直摸不清楚“海妖小姐”的底細。
“到底是誰？我小舅還問我，他認不認識這個人？”
終於，尹煥東耐心盡失，抓著陳響等人，問個不停。
“程總也這麼八卦？”
林曉湊上去問道。
“人人都有好奇心。我小舅說了，要真是女明星，這麼擅長打遊戲，就應該去開直播，說不定比演戲唱歌還賺錢呢。對了，我小舅也有直播公司啊……”
陳響不愛聽了，直接打斷他：“你別一天小舅小舅的，倆大老爺們肉不肉麻？你少屁顛屁顛地總纏著你小舅，你小舅就有時間去找小舅媽了！”
其他幾個人鬨堂大笑。
尹煥東不禁感到有些害臊，反駁道：“我從小就是跟在我小舅屁股後面的嘛，誰讓我爸媽忙啊！再說了，我小舅是什麼人，一般的庸脂俗粉他纔看不上呢！”
慕海顏看見手機一閃一閃，是榮寵打來電話，於是，她朝陳響做了個手勢，直接下線，去外面接電話。
“哎，海妖怎麼黑了？”
尹煥東見到她的頭像暗了下去，不由得好奇地問道。
陳響剛要開口，豬隊友徐新一在旁邊搶先回答道：“她去走廊接電話去了。”
林曉在一旁做了一個暈倒的姿勢，然後一把按住徐新一的腦袋，作勢要往牆上撞。
沉默了幾秒鐘，尹煥東沙啞著開口：“海妖她……不會是慕海顏吧？”
女人，明星，會玩遊戲，現在還跟陳響他們在一起連線……以上種種條件，也就只有她一個人符合了。
耳機裡傳來了“叛徒”徐新一的求饒聲，估計是被林曉揍得夠嗆，尹煥東笑了笑，一把摘掉耳機，一個人無奈地對著遊戲界面搖了搖頭。
世界真小。
他拿起手機，點開程牧禾的微信，兩個人之前還聊過，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答案。
“你果然猜對了。你是怎麼猜到的？”
對於小舅的靈機妙算，尹煥東感到非常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