嚮慕海顏無聲地遞過去了一個安撫的眼神，程牧禾保持著安靜，也沒有對榮家人進行一番寒暄。
和她一樣，他同樣憎恨著榮楷然。
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對於程牧禾來說，自己已經十分克制，假如榮寵或者榮楷然依舊給臉不要臉，那麼他也不會再沉默，一定會當場爆發。
進門之後，榮楷然和華美薇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慕時雨給奪走了，他們雖然見過小傢伙的視頻和照片，但第一次見到真人，兩個人還是激動得難以自持，連聲音都顫抖了。
“小雨，來，叫爺爺奶奶。”
榮寵站在一旁，對慕時雨哄道。
小雨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病房裡忽然出現了好幾個陌生人，他略微有一點認生，所以下意識地靠近程牧禾，用小手抓著他的襯衫下襬，抓得緊緊的，怎麼都不肯放開。
“小雨，他們是叔叔的爸爸和媽媽，你就叫他們爺爺、奶奶好了。”
程牧禾發話，順便又輕輕地摸了摸小雨的腦後勺，表示安撫。
聽他這麼一說，小雨纔開口，聲音細細的：“爺爺奶奶好……”
“哎，好，好，你也好！”
榮楷然十分激動，還特地戴上了眼鏡，想要把這個大孫子看得仔仔細細，連一根頭髮絲兒也不放過。
www◆т tκa n◆￠ O “別嚇到孩子！”
見他想要伸手去抱，站在旁邊的華美薇急忙攔住，小聲阻止道。
榮楷然這才訕訕地把手縮了回來，依舊用貪婪和興奮的目光打量著面前的慕時雨。
榮耀站在稍微靠後的位置，一言不發，但從進門以後，他就端詳著坐在牀上的小孩，發現他長得和榮寵小時候確實很像。昨天晚上，他特地纏著華美薇拿出家裡的舊相冊來，一家三口又重溫了一遍過去的時光。
說不上爲什麼，小雨好像不太喜歡這三個人，他好像格外認生似的，一個勁兒地往程牧禾的身邊依偎著，小手把他的襯衫都抓出褶子來了。
“先坐下吧，別光站著。”
榮寵搬來兩把椅子，擺在旁邊，讓榮楷然和華美薇坐下來。
兩個人坐下，仍是盯著慕時雨看個不停，臉上帶著有些誇張的笑容。
慕海顏一直站在門口，她也不進去，就抱著手臂，一臉無所謂地堵在那裡，好像一尊門神似的，有她在，誰也別想進，誰也別想出。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她沒有任何感動的情緒，只想冷笑。
坐了一會兒，倒是華美薇最先反應過來了，回頭看了一圈，找到慕海顏。
“慕小姐，你把小雨養得很好，辛苦你。”
華美薇依舊是一副端莊高貴的樣子，上身挺得筆直，兩條腿1;148471591054062斜放著，說話的時候，眼睛好像在看著你，但又好像壓根沒有看著你，那種矜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煉成的。
對於這些，慕海顏早就領教過了，只不過以前是以兒媳的身份，現在她只是一個陌生人。
“小雨是我的兒子，母親照顧孩子，天經地義。您不同樣也是一個做了母親的人，我想，應該能明白這一點吧。”
慕海顏不鹹不淡地回答道。
“是啊，我明白，我也知道有多麼辛苦，所以更要感謝你。”
華美薇保持著微笑，繼續給慕海顏戴高帽。
“我們榮家是不會虧欠你的。”
忽然間，一直沒有說話的榮楷然猛地冒出來這麼一句，讓在場的人全都嚇了一大跳。
聽到他的聲音，慕海顏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了。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又睜開雙目，惡狠狠地瞪著榮楷然，反問道：“你究竟是什麼意思？虧欠，你也好意思說這兩個字嗎？你早就知道我是誰的女兒了吧，早在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可你居然能夠裝得那麼平靜，一點兒破綻都沒有露，我真是太佩服了！既然知道，那我也不用再多說什麼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和你們榮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衆人都微微變了臉色，慕時雨嚇得直往程牧禾的懷裡縮。
“牧禾，你讓護士先把小雨抱出去，下樓玩一會兒，我不想讓孩子留在這裡！”
慕海顏大聲吩咐道。
程牧禾點點頭，按響召喚鈴，很快，一個年輕護士跑過來了。
“麻煩你，帶小雨下樓曬曬太陽，順便讓他喝幾口水。”
程牧禾抱著慕時雨，交到護士的手上，又遞給她一個兒童水瓶。
確定孩子離開，慕海顏徹底鬆了一口氣。
這下就能撕個痛痛快快了！
“慕小姐，我們今天來，不是爲了和你吵架的。”
華美薇在一旁急忙打著圓場。
“殺人兇手，有什麼資格來找我吵？沒有受到懲罰，不過是報應未到，用不著僥倖！”
慕海顏冷笑一聲，走進病房，站在空地中央，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榮楷然。
三年不見，他明顯衰老了不少，不像當初的紅光滿面。看樣子，榮楷然在這幾年過得也並不是很如意，沒有了曾經的意氣風發，和尋常老人幾無二致。
“年紀不大，牙尖嘴利！”
榮楷然面露不悅，低聲訓斥了一句。
但是，他並沒有直接反駁慕海顏的話，這令她覺得，榮楷然確實是心虛了。
“什麼殺人兇手？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榮耀不知內情，所以聽得一頭霧水，但他看到慕海顏咬牙切齒的樣子，本能地感覺到事情應該不簡單，搞不好，甚至會牽扯出一大堆的麻煩來。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管。”
華美薇習慣性地掩藏著。
一句話，令榮耀感到啼笑皆非：“媽，有我這麼大的小孩子嘛？難道我是媽寶男，巨嬰？”
她臉上一紅，也覺得自己的話聽起來十分不妥。
“沒什麼不能說的，我敢作敢當！是姓鄭的自己不識擡舉，我打點了上上下下那麼多人，爲什麼就到他那裡卡住了？他以爲自己清廉，就能改變整個官場的風氣嗎？幼稚，可笑！”
榮楷然也生起氣來，大喝一聲。
慕海顏怒極反笑：“哈，聽你的口氣，你倒是在替天行道了？把清官都殺了，讓貪官大行其道，這就是你的目的？我父親被你害死，你不僅毫無悔意，居然在這裡大放厥詞！無恥，卑鄙！”
她氣得渾身顫抖起來，臉色由白轉紅。
這下子，榮耀也聽明白了。
他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看向榮寵。
從後者的反應來看，他一定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榮耀有些無奈，原來大家都知道，只有他一個人被矇在鼓裡。
“慕小姐，人死不能復生，請你冷靜一下。楷然的意思並不是你理解的那樣，這件事其實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明白的，而且牽扯甚多，換句話說，每個人的屁股都不乾淨，你如果真要追查到底，真相未必如你所想……”
華美薇站起身來，徑直走到慕海顏的面前，平靜地開口。
“追查真相？你錯了，其實我並不在乎真相是什麼，我唯一知道的是，他是被你們榮家害死的。就算我爸罪大惡極，他死了，難道我就會拍手稱快了？不管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都是我爸，我沒有那麼偉大，做到大義滅親。”
慕海顏瞪大雙眼，連連反問道。
“行了，我們這一次來，是想看看孫子，不是來和你說這些的。”
榮楷然再度開口。
“我聽阿狐說，你不肯把孩子還給我們，居然鬧上了法院，真是胡鬧。這是阿狐的兒子，也是我們的孫子，怎麼可以不認我們？你走到哪裡去，這件事也佔不到理。不管地球怎麼轉，兒子和老子，做不了假！”
他重重地一拍牀頭櫃，語氣十分堅決。
慕海顏嗤笑一聲，轉頭去看榮寵：“這就是你說的來看看孩子？我看，是來耀武揚威的吧？”
榮寵似乎也沒有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他看了一眼榮楷然，面無表情地提醒道：“爸，你不是答應我，只看孩子，不提其他事情的嗎？等法院的判決下來，任何人都沒有話說了，只能執行。”
久久沒有出聲的程牧禾打斷他：“這麼說來，你已經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確定自己一定能贏了這場官司了？”
“和你們相比，小雨和我一起生活，確實對誰都好。而且，我已經查過了，你們兩個人其實並沒有登記結婚，目前只屬於同居狀態，對孩子的身心發展並不是一件好事。充其量，你現在只是她的男朋友，或者長期炮友，就這種關係，憑什麼讓我兒子喊你‘爸爸’？”
榮寵直視著程牧禾，厲聲問道。
華美薇在一旁發出一聲驚呼：“沒結婚？”
頓了頓，她又無奈地嘆息：“到底是我老了，還是你們年輕人都太隨意，當初你和阿狐沒結婚，怎麼現在還是沒結婚？慕小姐，你實在是一個糊塗的女人！”
慕海顏早有預料，這件事瞞不了太久，榮寵一定會去查的，知道她和程牧禾沒有登記。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們無關。”
她並沒有什麼羞慚的感覺，同居又不丟人，倒是華美薇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居然還跑來指責她糊塗。
“怎麼無關？你是我孫子的媽，就算我想和你沒關係，也做不到！”
榮楷然繼續吹鬍子瞪眼睛，在一旁火上澆油。
“阿狐，你把她娶了，讓她老老實實在家帶小雨。至於你在外面要是有喜歡的女人，隨你去張羅。”
他又冒出來一句話，成功地讓所有人都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