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安靜地欣賞著她的反應。
慕海顏明顯愣住了，因爲驚訝，她張開了嘴，很快又合上，眼睛裡閃過一絲被人捉弄的憤怒。
“這個玩笑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好笑！”
她憤怒地開口，聲音也跟著變得尖利。
“我這麼認真的樣子，像是在和你開玩笑嘛？”
榮寵早就猜到了，她不會相信。
但他並不生氣，反而很有耐心地解釋道：“我已經和我父母反目，恐怕進不去家門了，難道這還不算是表明自己的態度嗎？我早就說過，我從來都無權選擇自己的父母，就算你再恨榮家，也應該對我公平一些。生而爲榮家人，我很抱歉。”
慕海顏冷靜了下來，沒有急著去反駁榮寵。
因爲，她不得不承認，他的話……其實也有道理。
當他當著榮楷然和華美薇的面，說要帶自己和小雨一起走的時候，慕海顏確實大吃一驚，沒有想到他居然可以放得下。
要知道，他離開榮家，不1;148471591054062僅僅是踏出那道門而已。
更加意味著，放棄地位，名譽，財富，金錢，以及後半生的種種……
“就算你不是榮家人，我也一樣不會原諒。”
沉默了許久，慕海顏冷漠地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爲什麼？”
這一次，榮寵明顯有些激動，沒有剛纔那麼平靜。
顯然，他想不到她爲什麼會這麼說。
“你對我的傷害，和榮家無關，是我和你之間的事情?！?
她鎮定下來，終於可以看向他的雙眼。
“你欺騙了我，侮辱了我，不承認小雨，無論是在人前還是在人後，你永遠高高在上，對我毫無尊重。在你的心中，你救贖了我，成全了我，我應該感恩戴德才對。但事實上呢？你對我的傷害遠遠大於一切，無法彌補。如果你問我，我現在恨不恨你，其實我並不清楚，也許吧，因爲你，我的人生變得順利，也變得坎坷，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感謝還是怨恨。”
慕海顏一邊說著，一邊落下淚來。
類似的場合，在她的幻想中，確實發生過。
她那個時候還在想，自己一定要衝上去，打他罵他，詛咒他，把這麼多年所受的苦難和委屈一併還給他。
但現在，他確確實實就在眼前，慕海顏卻忽然變得冷靜和理智，完全不想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了。
“我現在做的事情，就是想要彌補你，還有小雨。你已經指望不上程牧禾了，因爲小雨出車禍的事情，你的事業也停滯不前……”
按照原本的計劃，榮寵打算過幾天再和她討論這件事，但他的意外受傷卻使一切事情都不得不提前進行，因爲他害怕榮楷然真的會對慕海顏下狠手。
“我還養得起自己的兒子。”
慕海顏露出倔強的表情，她最恨的就是榮寵一而再再而三地指責自己不能給慕時雨一個良好的成長環境，令她產生自我懷疑，也許她真的不是一個好媽媽。
“我擔心，我爸會想辦法對付你?！?
榮寵只好實話實說。
她語塞。
自己今天的行爲確實太過沖動，假如榮楷然真的報警，就算不被判刑，被帶走問話也是少不了的。
一旦鬧得滿城風雨，她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是不是每一次我無路可走的時候，你都會主動提出來，要我和你結婚？”
慕海顏帶著怨恨的情緒，惡狠狠地問道。
榮寵輕輕頷首：“我發誓，這一次是真的，不會再騙你?！?
她嗤笑，帶著不以爲然的表情。
“你以爲我不接受其他男人，是因爲心裡一直有你？別做夢了，我並不是因爲愛你才這麼做。婚姻於我，從來都不是一種必需，如果可以的話，我會用它去換取任何我想要的東西！”
他臉上的笑容令慕海顏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她想，她一定要說一些什麼能夠深深傷害他的話，讓他也品嚐一下那種痛苦的滋味兒！
果不其然，她剛一說完，榮寵的眼底就流露出一抹被刺痛的光芒。
她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滿足，反而有一點心虛。
慕海顏沒有再說話，環顧一圈，病房不大，有兩張牀。
“傷口不能碰水，洗澡就算了吧，我幫你擦擦臉，漱個口，簡單對付一晚。”
她走到榮寵的身邊，想要幫他把外面的衣服先脫掉。
他趁機一把攬住了慕海顏的腰。
她低呼一聲，本能地掙扎。
“哎，手，手！”
榮寵也跟著喊起來，慕海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剛纔真的碰到了他的手，頓時嚇得一動也不敢動了，乖乖地站在原地，渾身都僵硬起來。
“我碰到你手了？”
她目不斜視，連脖子也不敢轉，聲音緊繃。
他忍著想要笑地衝動，繼續撒謊：“嗯，別亂動，挺疼的?！?
慕海顏果然不敢動，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
過了幾秒鐘，她才意識到，自己是不是被騙了？
而榮寵早已抱了她半天。
“你騙我吧？我根本沒碰到你的手！”
她終於肯定，榮寵剛纔是在騙她！
他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一把鬆開了她。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幫我擦擦臉。”
榮寵知道，這個女人的脾氣不太好，只能見好就收，如果不識好歹，繼續招惹她，自己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所以，他急忙下牀，走向衛生間。
慕海顏生了半天悶氣，這纔跟了上去，拿了一條幹淨毛巾，打溼了以後，狠狠地蓋在榮寵的臉上，用力地搓著。
“你擦玻璃呢？”
他雖然不至於疼得哇哇大叫，但也感到一種疼痛，臉上的皮膚都快破了。
“你的臉皮那麼厚，難道也會痛？我纔不相信?！?
慕海顏撇了撇嘴，繼續用力。
擦了兩遍，她才收手。
榮寵照了照鏡子，臉頰微紅。
“漱口?！?
慕海顏遞過來一個紙杯，他遲疑了一下，才接過來。
她哼了一聲：“放心，沒有砒霜。”
榮寵喝了一口水，在嘴裡咕嘟咕嘟兩下，俯身又吐出去：“我知道，你和潘金蓮還是有一定距離的，總不至於拿毒藥害我?！?
折騰了半天，兩個人都洗漱完畢，返回病牀。
慕海顏和衣而睡，就在榮寵旁邊的那張空著的病牀上。
因爲手上有傷，他只能平躺，或者向左側臥。
關燈之後，慕海顏發現，榮寵側躺著，一直在盯著她看。
她被看得有些發毛了，氣呼呼地背過身去。
幾秒鐘以後，他伸手去戳她的後背，把她嚇得險些從牀上跳起來。
“你幹嘛！”
她心有餘悸地大聲喊著。
“你側過來，別背對著我。”
他一副理所應當的口吻，語氣裡帶著一絲撒嬌的味道。
慕海顏皺了皺眉頭，奇怪，他這個樣子，倒是和慕時雨很像——偶爾，慕海顏陪著孩子一起午睡，剛一翻身，原本她以爲已經睡著了的慕時雨就會拿手戳戳她，讓她轉過來，面朝著自己。
果然是父子，連臭毛病都一模一樣！
“我不想看見你那張臉！”
她兇巴巴地吼了回去。
“你轉過來，閉上眼睛，就看不見了?！?
榮寵討好似的說道，生怕她會拒絕自己的要求。
慕海顏懶得和他廢話，只好拍了拍枕頭，重新躺下，這一次，她是面對著他的。
他立即心滿意足地也閉上了眼睛。
過了幾秒鐘，慕海顏忍不住睜開眼睛，結果，她看見榮寵也幾乎在同時睜開了眼睛，正在看著自己。
“你看我幹嘛？”
她本想偷看，哪知道對方也在偷看自己，兩個人都露餡兒了。
“你沒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榮寵也振振有詞。
慕海顏白了他一眼，閉上眼睛。
沒一會兒，她就睡著了。
一再確定她的呼吸變得平穩，榮寵才鬼鬼祟祟地從被子裡伸出左手，然後伸到她的身邊。
用手指勾住慕海顏的右手小手指，而她沒有醒過來，他終於放下心來，也睡了過去。
不到六點，天還沒有亮，慕海顏就幽幽轉醒。
她覺得手臂有些酸，還以爲睡覺的時候壓到了，等到剛一轉頭，看清眼前的景象，她有些哭笑不得。
怪不得不舒服，原來，趁她熟睡，有人一直在抓著她的手。
本來，榮寵一開始只是勾著慕海顏的手指。
但人一旦睡著了，動作就不怎麼能夠控制了，慕海顏本能地想要抽走自己的手指，他大概是有所察覺，索性一把抓緊。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拿出來，然後下牀，疊好被子，去衛生間洗漱。
等到慕海顏出來的時候，榮寵也已經醒了，正靠在牀頭。
“你怎麼醒了？”
她一邊綁著頭髮，一邊疑惑地問道。
“你剛纔把手往外抽的時候，我就醒了?！?
他明顯沒有睡醒，兩隻眼睛發紅，頭髮都翹起來了，看起來有些凌亂。
慕海顏哼了哼：“今晚買個豬蹄給你攥著?！?
榮寵微笑：“那不行，你的手感比豬蹄好多了?！?
她剛要發怒，病房的門就被人敲了幾下。
緊接著，一臉菜色的李和曦抱著慕時雨走了進來，他的腳步看起來有些虛浮，一看就知道應該是一宿沒睡的樣子。
“怎麼這麼早？”
慕海顏第一反應是，小雨不會生病了吧！
“求求你們，”李和曦半死不活地開口：“別再讓我帶孩子了，我真的不行了！這位小公子快要把我家給拆了，我養的兩隻貓現在躲到衣櫃的頂上，已經幾個小時不敢下來了！”
說完，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累得直喘氣。
倒是慕時雨一臉無辜地開口：“媽媽，貓和狗不一樣，我抓著它們看了好久！”